5 (1)
“主子,屬下無能。”
一精幹的男子單膝跪地,目光盯着地面。
夜無邪翻着賬本,面無表情,眼中卻有不容忽略的疑怒。
“文衣,先莫請罪。你先告訴我,殷乾近幾月的收入為何比上月少了這麽多?一月我可以當是意外,兩月我可以當你是一時疏忽,三月不興我也還能容忍,四月呢?五月呢?我可不是讓你這麽做生意的!”
虧得多年沉穩,夜無邪才能強壓着怒意,不過話語間也帶了些許冷意。
要想推翻朝廷,有強大的商業實力是必不可少的,當初她跟了軒轅澈,兩人便約定,她主商業,澈掌兵符。之後才有了商業界聞名的殷乾和北離的戰神北魄王。
北離的經濟并非落後,能在繁茂的商業大樹中擠得一席之地,并發展成全國乃至整個大陸前幾的商牌,可見夜無邪付諸了多少心血。
近幾月的殷乾的收入都比往常少了将近一半,怎能不讓她擔憂?
文衣沒有擡頭,只是道:“主子,您知道,從一年前,醉櫻閣便展露頭角,近月更是發展迅速,很多生意都被它搶去……”
醉櫻閣?
聽說掌櫃的姓卓。
夜無邪蹙眉,前幾個個月她便聽文衣說過,只是沒有太放在心上。
不是她自負,而是因為這醉櫻閣再有本事也僅僅是一年崛起的産業,無論如何都動搖不了屹立了六七年的殷乾的根基。
但是,如果這醉櫻閣不能為她所用,日後必成禍患。
“文衣,你先下去,我便親自去醉櫻閣拜訪,若那閣主真是有些手段,免了你的處罰也未嘗不可。”
文衣一愣,随即起身,“謝主子。”
★★★
錦繡的簾子半遮半掩地蓋住窗戶,牆壁上一副氣勢磅薄的山河圖,銀藍色地毯垂着流蘇,隐隐顯着一分高雅之氣。
“夜小姐不必如此着急,先飲了這杯‘暮紫櫻‘可好?”
一個男子動作優美地舉起手上的酒杯,對着夜無邪溫文爾雅地笑着。
夜無邪咬了咬牙,将那“暮紫櫻”送入口中。一時間酒香沁心,如同夏日傍晚一陣及時的清風,席卷着櫻花的香氣,令人心神寧靜。
不過,顯然夜無邪沒有心情欣賞這酒中精品,她想都沒想,擡起酒杯一飲而盡。
男子挑了挑眉,似乎有些驚訝,“夜小姐還真是豪爽。”
“卓輕眠,你到底想幹什麽?”
夜無邪縱使有再好的耐心,也被眼前這醉櫻閣的老板一次次轉移話題給磨盡了。
夜無邪确實不明白卓輕眠是怎麽想的,說他不想合作,卻又第一時間把自己給迎進來,說他想合作,卻又不斷拖延時間。
模模糊糊,态度暧昧。
雖然夜無邪十分清楚商人的秉性,可是在醉櫻閣許久,耗費了幾乎一上午,都還沒有把話轉到正題上去。這讓夜無邪心煩的同時對卓輕眠有了一絲戒備。
“夜小姐,我相信您做生意這麽久,必懂得商場上的規矩,要讓我的醉櫻閣為你的殷乾所用,夜小姐可得付出一些代價才是……”
卓輕眠把玩着酒杯,嘴角勾起一絲肆意的笑容,如凡塵的精靈一般。
“說吧,什麽條件?”
夜無邪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
“呵呵,不急,有些事情我還很好奇。夜太傅義女,當今北離國的兵部侍郎,您拼了命的攬下北離乃至整個大陸的商業,是為什麽呢?”
最後幾個字說的輕松而随意,似乎只是在問“今天天氣如何”。卓輕眠不去看夜無邪瞬間僵硬的表情,只是認真地盯着眼前玉色酒杯上的紋路。
“卓輕眠……”
夜無邪眯起眼。
“哦,夜小姐不必吃驚,做生意麽,若是連主顧的來頭都不知道的話,這生意還有什麽可做?”
卓輕眠雲淡風輕地笑笑。
夜無邪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突然也低沉的笑了一聲。
“是啊,閣主說得對,不過我的身份也不是僅僅商賈就能查到的。不過,若是東漣十七皇子,可就不一定了吧?”
卓輕眠呼吸一屏,放下手中的酒杯,凝視着夜無邪。
“閣主不必盯着我,閣主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在下也自然有信息渠道。”
卓輕眠不語。
“不過,在下同樣有好奇心。據說,兩年前,東漣十七皇子夏侯眠不知為何與東漣女皇大吵一架,後與東漣皇室斷絕關系。而現下,卻又出現在北離,做了醉櫻閣的閣主,夏侯皇子……”
“夜小姐,你我是做生意的,不是互相刺探的。”
夏侯眠的表情已恢複正常,語氣平靜而客氣。
“好,那可否請告知閣主你的條件呢?”夜無邪見好便收,拉回正題。
聽到這話,夏侯眠的臉上慢慢洋溢出笑。
“夜無邪,若是我說,我要你嫁給我呢?”
……!
夜無邪一怔,面色陰沉下來。
這是在耍她?
不說夜太傅的義女可不可能嫁給一個表面上的商賈,實際上是與皇室斷絕關系的東漣皇子,就說她背負的一身家族血債,就說她不可忽視的那點野心,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任何一個人。
至于殷乾……她總會想出辦法。
夜無邪張口就要回絕,不想夏侯眠先她一步說道:“夜小姐不要這麽着急嘛,既然是條件,那自然是有商量的餘地的。”夏侯眠似乎早就想到了結果,臉上風輕雲淡的笑依舊十分自然,狹長的丹鳳眼中含着一絲戲谑之意。
夜無邪的臉色越發不好看。
“呵呵……”看見夜無邪吃癟,夏侯眠笑得越發開心,“夜小姐,不如這樣,我嫁你如何?”
夏侯眠的眼中再無游戲的神情,僅有滿滿的認真。
夜無邪想都沒想,直接爽快地答道:“好!
夏侯眠的眼中閃現着驚詫,甚至有着短暫的黯然。
“夜無邪,我是認真的。”
“……閣主,在下絕無戲耍之意。”夜無邪心中卻也是暗暗一驚。
夏侯眠突然笑起來,“哈哈,是啊,夜無邪,你要娶的是醉櫻閣閣主啊…”夜無邪不語,只是有些疑惑。
夏侯眠慢慢收起笑,又是頗為恭敬地說道:“夜小姐,我醉櫻閣可以為你所用,明日你便來找我,不過這條件我姑且不提,日後再議。”
“那便謝謝閣主了。”
“夜小姐不必客氣。”
夜無邪得到回答,躬了躬身,沒有再看夏侯眠一眼,揮袖離去。
這暮紫櫻的後勁還真大……
夜無邪撫了撫額角。
夏侯眠久久凝望着夜無邪的背影,眼前漸漸模糊。
夜無邪……
無邪,你的心裏,除了複仇和利益,在某個角落,可曾有過我?
哦,對,我倒是忘了,你……根本還不記得我。
若是這醉櫻閣主不是我呢?
你還會笑着答應吧。
不過……
夏侯眠綻開笑。
我是絕對不會允許那種可能發生的。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明亮。
六年前,夜無邪剛滿十五,他僅有十四。黃沙漫漫的邊境,他與她相識。
夏侯眠斟上一杯暮紫櫻,輕輕送入口中。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三萬多字,發展太快了點……
繁華已過,惟願君安
夏季美好的繁華在剎那間綻放,或許捉不到她瞬間的驚豔,但鼻尖總會纏繞着她略帶甜味的芬芳。
就像這桃林,花開的季節,洋溢芳香。
“喂,雲因涵,要不我們再打一場?”
戰淩看着不屑的雲因涵,漲紅了臉,頗有些不服。
“哼,你又打不過我,還不如找跟木樁子和它打呢!再說,我次次打贏你,你們家就能退婚麽?”
雲因涵随便倚在一棵不算細的桃樹上,打了個哈欠,一副窮極無聊的樣子。
——真是,來什麽桃林啊,分明一點都不配這氣氛。
這家夥啊,去練武場他會更樂意的——
雲因涵又瞟了一眼戰淩。
戰淩,武林盟主戰紫新的兒子,學藝不精,卻和她一樣是個武癡。見了他三次,三次都纏着她和他打,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弄得她由剛開始的興致勃勃到慢慢失望,最後是一點趣味都沒有了。
其實戰淩也不算弱,只不過僅僅在招式上輸雲因涵一些,若是拼內力,兩人也算是半斤八兩的。
不過,要她嫁給戰淩?
诶……
想到嫁,雲因涵的眼前又浮現出那片竹林,清冷的月輝伴着星辰,那斷成兩截的竹……
不知不覺,眼角帶上苦澀。
“雲因涵……在想什麽?”見到這副樣子的雲因涵,戰淩的兩道眉微微上挑,有些生硬而遲疑地問。
“你小子不懂。”
雲因涵聞言淡淡地笑了出來,簡單地回答。
“哼,不就是比你小兩個月麽,裝什麽老成。”
“……戰淩,你喜不喜歡我?”
“……”戰淩沉默下來。
“退婚可以嗎?”
雲因涵突兀地問了一句。
苦澀并未消失,心底的痛還顫着餘音。或許是因為他而不是嫁娶的原因,一切都是自己自欺欺人罷了。
“為什麽要退婚?我不讨厭你。”
戰淩笑笑。
“诶,小子,愛情不是不讨厭就可以的……”
“一生也不是只有愛情才可以的。”
相伴一生,不需要愛情嗎。
她從未想過。
雲因涵看着認真起來的戰淩,微微低頭,沉默。
……錯了嗎?
“雲因涵,你太執着了。”
戰淩突然說了這麽一句,看着她的神情,彎起嘴角。
……太執着?
難道不對麽?
她只是想和自己的摯愛在一起罷了……可是,有人告訴她,愛情和一生是兩回事?或許是她錯了……
或許吧……
“戰淩,我還以為你除了習武什麽都不在意呢!”
“不會啊,我還在意你……”
雲因涵瞪大眼,卻聽他又道:“……你我的婚事。”
雲因涵立即收起臉上的神情。
戰淩卻突然靠近了雲因涵,眼中的認真和光彩卻是無法忽視的。那雙黑色的眼眸,映着夏日的桃色,缤紛而輝煌。
雲因涵一愣,撇了撇嘴,嘴角卻出現一抹釋然的笑意。
“你有什麽好在意的?”
“只許你喜歡宇文源不許我喜歡你嗎?”
“……你怎麽知道?”
“你管我怎麽知道!”
兩個人就笑着在桃林中吵了起來。
“……戰淩,我們才見過三次诶。”
“怎麽,世上還有一見鐘情呢,再說,把你娶回去更方便我和你打……額,對練啊。”
戰淩挑了挑眉,似乎又多了一分戲谑。
哼,她就知道這家夥的真正目的在這兒呢!
雲因涵瞟了一眼戰淩。
“诶,戰淩,你以後不會三妻四妾吧?”
“……怎麽?”
雲因涵翻了個白眼。
“要是你敢,我就逃婚好了。”雲因涵無所謂地說。
“啊,不會不會,我怎麽也是潔身自好的翩翩君子诶。”戰淩故作風流地笑笑,向雲因涵抛了個媚眼。
雲因涵打了個寒顫。
——這小子,竟然敢調戲她……
不過,“哼,看在我比你大的份上,暫且不和你計較!”
雲因涵揚了揚頭,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說道:“戰淩,正午到了,我先回去了啊。”
她揮揮手。
“……再會。”
“再會的機會多着呢,說不我以後天天都得看到你的臉。”
“……我可是美男子一枚噢。”
雲因涵笑笑,轉過身。
一襲白色的衣衫劃過一道無形的弧度。
雲因涵慢慢走着,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戰淩有些不自然的聲音。
雲因涵沒有停頓,繼續向前走着,只是嘴角的笑又擴大了幾分。
愛情,或許一場就夠了,愛前懵懵懂懂,愛時轟轟烈烈,愛過以後卻像一壺沸水終于冷卻下來。愛便不悔,但,真的一次就夠了。因為,她累了……
一生,要幸福,不需要充滿刺激,只要平淡就好。
雲因涵的笑未變,只是眼角落下一滴淚。
淚落風中,不見蹤跡。
就像往事一樣。
不管是愛,是恨,都已經飄散在風中,都過去了。
這種感覺猶如憑吊,寂寞卻平靜。
雲因涵折下一支桃花。
惟願君安。
一醉方休
夜深。窗外時不時傳來兩聲蟬鳴。幾片雲掩着月,雲層後隐隐透出微弱的幽光。
“真是月黑風高殺人夜啊,不知是哪位閣下有這個閑情逸致來造訪本王的王府?”
寬敞的屋室中明亮的燭火還未熄,屋內一個女子随意地倚在軟榻上,閉着眼,手裏卻把 玩着一片玉色葉片。
“澈,很久不見,你變了很多啊!”
只聽得一道夾雜着欣喜和戲谑的男聲。
軒轅澈轉着玉色葉片的手突停頓,身體僵了僵,眼睛卻依舊閉着。
她嘴角顯出一絲了然的笑,道:“不過分別幾月,你怎知我變了?”
軒轅澈十六歲不到便從軍征戰,三年過後回到北離,被封為北魄王,她回京也只有短短幾個月罷了。
“哼,軒轅澈……你這日子過得倒是安閑。”
“那自然,弱冠之禮一到,我可是要上朝議政的,現在當然要偷些清閑了。”
“……你回京不過五天就已經上朝了,以為我不知道嗎?”
“末休,原來你知道啊。”
軒轅澈忍不住笑出聲。
末休不知從何處出現在軒轅澈的面前,俊朗的面容難得浮現出率真的神情。
“你的事我有什麽不知道?”
他揚了揚嘴角。
“哦?你竟然把本王打探得這麽清楚?”軒轅澈終于睜開那雙帶着笑意的桃花眼。
“是啊……我說澈,”末休揚了揚眉,看着軒轅澈,道:“要是我再不來,你就要娶那個西陵六皇子了吧?”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危險的不滿。
“我不會娶他,也……不會有任何人,至少現在不會。”
軒轅澈答道,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無奈地笑笑,嘆了口氣。
“哦,是嗎?我可是聽說,西陵的六皇子要早一個月到,差不多就在兩三天後吧。”
末休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兩三天後……看來是來不及了。
軒轅澈不由地皺了皺眉。
休,連北離皇室都不知道的消息,你也會如此清楚啊。
“不過,”末休似乎什麽都沒覺察,仍然用着漫不經心的口氣說道,“不過呢,澈,我可是還記得你臨回京的時候對我說的承諾哦……還有你收下了悠字笛吧,揚字笛在我這,什麽時候我們成親了,我就把你手上的悠笛拿回來,再次和到一起。澈,你是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末休眼中滿含自信,有些慵懶地笑笑。
“哦?那祝你成功咯,別忘了還有夜那一關要過呢。”
軒轅澈故意提到夜無邪。
“哼,那個迂腐的女人,在太傅家養了這麽多年,脾氣倒是和她義母夜太傅成了一模一樣的。”
末休冷哼一聲,似乎滿不在意。
“好了,澈,我要先走了,記得想我!”末休向軒轅澈眨了眨眼。
正準備走,卻又似乎想起了什麽,他轉回身,露出一絲壞笑。
末休靠近軒轅澈,在她的嘴角輕輕落下一吻。
軒轅澈一怔。
“喂,我會等你,但是,你要是娶了別人,我可會去搶親的!”
末休的臉泛起一絲紅暈,對着軒轅澈揚了揚眉,用很随便又帶着幾分威脅的口氣說道。
其中的認真不容忽視。
軒轅澈仿佛才被驚醒,笑了笑。不同于往日如玉一般溫和疏離,那種笑意竟是帶了幾分頑皮,她說道:“好啊,休,無論如何,你都要等我哦。”
因為——
我愛你。
她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末休不語,只是對她揮了揮手,輕輕地從窗外出去了。
似乎過了許久,軒轅澈吹滅了離她最近的一盞銀燭,望着那渺渺的白煙,凝望了許久,最終露出苦澀的笑容。
休,我不想争了,我真得不想再繼續爾虞我詐下去了。我也會累的。
可是,一切身不由己。
三年前,她還只有十六歲的時候,在她剛入軍營的時候,遇到了他。
是在一片樹林裏。那時,她被那訴說着孤寂,而又悠轉寧靜的笛聲所吸引,她走了過去,便見到了一副如水墨畫一般樸素脫塵的景——他與那支笛。
他們便相識。
她用純淨的眼神,看着蕩漾着無邪笑容的他。
“我是末休……”
當時彼此都還很天真,相識大概是一個月後吧,她記得末休對她說要和他成親。
軒轅澈很驚訝。休卻說——
他知道她是皇室中人。他知道她不簡單。
但是,他就是想要和她成親。當然,是他嫁給她。
因為——他頑皮地笑着說,我知道娶的人承擔的責任要比嫁的人大幾十倍呢。
仍然是在那片樹林下。
軒轅澈将“悠揚”玉笛送給了他。
這笛,是分兩段的,一段為“悠”,一段為“揚”。
她覺得只有悠揚能夠配得上末休,便将母妃送她的那根意義非凡的玉笛給了他。
因為,在她心中,他也是意義非凡的……
十六歲,她飽受戍邊之苦,十八歲嶄露頭角,十九歲便從一個普通兵卒一步步攀上了将軍之位,闖下戰□□號。
至今她都還記得她的部下們得知她便是十四皇女時驚訝的表情。
畢竟,皇室之人,誰願意來受這等苦楚。
他們不知,她能從軍四年,不僅是因為母妃,還是因為……他。
她苦楚地笑了笑,順手拿過一壺酒,一杯接一杯。直到眼前搖晃的燭火有些模糊時,她才停下。
真得很想一醉方休,可是,為了那個目标,她必須時時刻刻保持清醒,保持理智——
連一醉方休,都不可能。
呵呵……
軒轅澈吹熄了唯一燃着的那支蠟燭。
漸漸入睡。
就在不久前,你想讓我知道的,不想讓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
狼煙四起
晴鶴軒,一座酒樓,是殷乾名下的産業。
這家酒樓的生意十分火熱,一層是方桌,供百姓用餐。二層是雅間,便是有些身份且富裕的人光顧之地。
而二層角落裏卻有一間看似一點都不起眼的屋子,它與其他房間隔了一個走廊,中間還加了到門,完全隔開了門外的喧嚣,格外寧靜。
雲因涵推開了兩道門,看到夜無邪早已坐好,無所事事地盯着牆上的挂畫。
見她進來,夜無邪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啊……因涵,怎麽比澈來得都早啊,我還以為你和你那個未婚夫如膠似漆,怕是連一點時間都擠不出來。”
本是調侃的玩笑話經夜無邪平靜地沒有波瀾的聲調說出來,不禁讓雲因涵打了個戰栗,正要往裏走的動作變得有些僵硬,她不自然地笑笑,“無邪,你知道我要嫁了還取笑我……”
“說得也是,夜她自己在醉櫻閣惹的風流事……”
軒轅澈緊随其後,望着夜無邪,調侃道。随即,她走進屋子拉着呆在一旁的雲因涵随意地坐下。
夜無邪本還笑着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還不都是因為你……對了,今日怎麽都快到未時了,退朝晚了?”
軒轅澈的手指敲擊着桌面,微微皺眉,有些憂慮的樣子“不,今日退朝不晚,倒是說了西陵的那和親皇子兩天後便到的消息,安排了接風宴。”
她頓了一下,“還有就是戶部我的人南岑被提拔,再來……就是南方的邊境遭到入侵,雖然 只是小規模的,但如今朝廷上人人都在猜測南真是否有對我國宣戰的意願。”
“宣戰……”
夜無邪眯了眯眼。
“可是,若真得起了戰争,軍中應該會有消息才對。可這幾日,爹根本沒有聽到太大的風聲。”
雲因涵想了想,對着兩人說。
“……雲将軍畢竟上了年紀,即使有戰,若不到彈盡援絕,實在無人可用的地步,是不會派他去的。”軒轅澈看着雲因涵,無奈地笑笑。
“好吧……那你怎麽來得這麽晚?”
“早朝後我被軒轅翎召見,他……跟我議了一門親事……”
“親事?”
雲因涵睜大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中滿載着不可置信。
“……是皇後族中的一個近親……”
“那老皇帝疑心重的不得了!”
夜無邪嘲諷道。
“而且是西陵皇子進門後三個月便成親,不過是側君。”
“三個月……雖然四國沒有什麽明确的律法,但是按禮法也是嫁者進門後一年才可納側啊。”
雲因涵放下酒,道。
“沒事的,可不是誰都能進北魄王府的大門!”
軒轅澈寬慰地笑笑,“好了,今日也算是小聚,可要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放下才好。”
軒轅澈率先斟上一杯酒。
“好!”
“你還真是放得下……”夜無邪苦笑。
觥籌往來,在這無比寂靜的一角,有什麽東西,正在悄悄燃起。
★★★
仍是那間屋中。
“夜,沒事吧,因涵醉成那樣……”
“放心,她……有分寸。”
這話夜無邪自己都不怎麽相信,補上一句,“将軍府的人已經來接了。”
“對了,澈,若是烽火真的被點燃了,你……”
她深深地看着軒轅澈。
“南邊眼看就要狼煙四起,雲将軍年事已高,軒轅翎若是已經對我起了疑心,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把北離戰神調離京都的機會。況且,”她話鋒一轉,“北離一年前才結束與東漣的交鋒,士氣未退。即使南真那些士兵養精蓄銳,氣勢再兇猛,北離也未必沒有勝算。”
“好,那我也只能拿起纓槍,陪你拼命了。”
夜無邪淡淡地說,語氣裏透着一些無奈。
澈這個家夥,嘴上扯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還不是自己的恻隐之心作怪。她要是想,足有上百種方法推了這出戰之事,看她這樣子,自己說不出什麽話來阻止。
這樣的君主,也沒那個心思去殺忠義之臣吧。
“夜,你去幹什麽?”
“我一個兵有戰功的部侍郎,怎麽說也有監軍的資格吧。”
“……京都出事怎麽辦?”
“放心,即使出事,也必須是在我們的計劃範圍內,在這之前,我會拼盡一切保護軒轅翎的安全。另一方面,”她苦笑了一下,“我的府邸周圍可是出現了許多尾巴呢,粗略看看,也有二十來人,這些人……”
“軒轅翎的密探?”軒轅澈握着酒杯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恐怕八九不離十……義母她收養我十幾年,我的禍患,我一人擔着便罷了。若是我死了,也是獨自輕松,充其量算是賭輸了,免得給太傅招去災難。”
夜無邪故作輕松地攤了攤手,“不過,宮裏那位若是不出什麽岔子,這計劃便萬無一失。”
皇宮中榮寵正盛的蘭妃,是她們兩年前布下的棋子。
這位蘭妃的心愛之人被軒轅翎所殺,之後便設計進宮,只想為所愛報仇,不惜生命以還。
所以,整個謀劃中,蘭妃在最後是必死無疑的,也正是……她所要求的。
看軒轅澈還是不贊同的樣子,夜無邪接着道:“如果……真得有什麽變化,我必定會第一時間秘密趕回來的。”
軒轅翎在夜無邪身邊安插了密探,卻不知皇宮的大內侍衛中也有夜無邪千辛萬苦費盡心思布置的間諜。
那另外四個皇室身邊的親信也一樣潛伏着她們的人。
也就是說,軒轅澈和夜無邪在十年中,已經差不多控制了朝廷。
京都一旦有變,夜無邪和軒轅澈在京城中的人便會全力鎮壓,在适當的時機,她便會讓蘭妃行動,夜無邪自己也會秘密回到皇城,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其他皇室子女。
而蘭妃的慢性毒藥也會補上最後一劑,讓軒轅翎閉上眼。
不過,據确切情報,蘭妃的毒持續了一年半,已經到了回天乏術的地步,最後的藥不過是個保障,可有可無,不會對結果造成太大影響。
“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如果南真的戰事在起變之前結束,便不會有這麽多顧慮。 ”夜無邪繼續說道。
“夜,這麽多布置,可真是難為你了。”
“呵……我也是為了自己。”
聽到這話,軒轅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夜,如今等待軒轅翎下旨還不如主動請辭。”
“好逃過那門親事,嗯?”
夜無邪挑了挑眉。
“先有國,後有家麽。”
“……鬼才會信你。不過西陵那親事,你是逃不過了。”
“有的是機會。”
軒轅澈笑了笑。
接風宴
歌舞升平,美酒彩衣,琉璃金盞。笑語不住,絲竹琴筝,鐘鼓鳴響。
就像一個華麗的夢,遮掩住了昨日所有。燭火燈光,強留住光明。
真以為這種欲蓋彌彰的做法就能掩蓋所有鮮血黑暗嗎?呵,皇族,總是喜歡這種不真不假的奢靡。
軒轅溪冷笑。眼底深處埋藏着厭世之情。
昭華王,軒轅溪——她獨自一人慢步走向燈火通明的大殿。今天,可是西陵六皇子的接風宴呢。
“三皇姐。”
傳來一道聲音。軒轅溪轉過身,便瞧見十四皇女軒轅澈帶着兩個侍從向她這邊過來。
“何事?”她冷淡地應道。
軒轅澈笑了笑,“沒什麽重要的事,只是看三皇姐出席宴會,有些……稀奇罷了。”
“哦?是嗎。”
軒轅溪看着軒轅澈,依然十分冷淡。
這個皇妹,她并不讨厭。或者說,這些年來,她早就沒有什麽喜歡或者讨厭的人了……不過最讓她看不透的還是軒轅澈的笑,溫潤如玉,深深淺淺。
不過,她沒興趣。她對什麽都沒有興趣。
軒轅溪沒有與軒轅澈交談下去,只是徑自向殿門走去。
軒轅澈站在那裏沒有動,只是盯着軒轅溪的背影。
昭華王軒轅溪……她的三皇姐,一個似乎來自塵世之外的人。她出門從不帶侍從,孤身一人,仿佛谪仙一般。軒轅溪幾乎從不出府,因此她見過她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軒轅溪漫着霧氣的眼中都含着深深的厭惡。
不過,軒轅澈知道,這厭惡并非來自于自己。
宮裏發生的事數不勝數,可那一次的事,她也略有耳聞。
“王上……”
見她久久未動,身邊的青鸾
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軒轅澈回過神,又笑了笑,走向殿門。
大殿中的人還未來齊,北離的越赫皇和皇後都未到,甚至連主角羽洛修都還不見蹤影。
軒轅澈走到右邊第五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十四皇妹!”
軒轅澈轉向右邊,歧沙王軒轅澄向她拱了拱手致意。細長的眼中有着若有若無的挑釁。
軒轅澈似乎什麽都未察覺,只是還了禮。
大皇子軒轅澄,小時候還曾一起玩耍過。當然,那是在她母妃風輕玉殒,輕岚殿被屠,風家還沒被滿門抄斬之前。軒轅澄,皇後所出,不論野心還是扭曲的好勝心都與她母後黛荷是一模一樣的。
軒轅澈的笑依舊溫和,睫毛垂下,覆住了眼中的殺意。太大的野心,可是會遭到殺身之禍的。要知道,那幾位封了王的,除了軒轅溪以外,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軒轅澈感到一只手輕輕觸到她的肩。
“夜。”
軒轅澈沒有回頭,只是淡笑着說道。
夜無邪沉默了一下,又輕輕開口道。
“澈,不要心急。”
“……放心。”
夜無邪不再說什麽,只是默默離開。
不過一會兒,軒轅澈看到雲因涵跟着雲将軍來到大殿。
軒轅澈對雲因涵和宇文源的事知道些,只是沒有去幹涉。記得前幾日見到她都還是一副憂愁未去的樣子,現在見到她嘴角雲淡風輕的笑,到也安心了不少。
畢竟,自己難得有一個好友。
記得她曾經對雲因涵也說過這句話,當時因涵問她,為何不将無邪也算進去。她只是笑了笑。
夜,自己和她是有了些情分。可是,夜無邪內心深處的野心和執念,她照樣也是一清二楚的。
軒轅澈無意識地敲打着眼前的銀制酒杯。
驀然,殿外傳來一道尖刻而格外響亮的聲音。
“皇上駕到——”
周身圍着十幾個侍衛的軒轅翎進了殿,身後跟着皇後黛荷。
又一次看到那兩張令人憎惡的臉,軒轅澈的面色如常,手指卻微微一僵。
“皇上萬安,皇後金安。”
所有人起身見禮。
“平身!”軒轅翎面色帶笑,走向正中的龍椅,似乎情緒不錯。
一分一秒過去了,安排的時辰就快到了,大殿裏所有的臣子妃嫔都已來齊,只剩下那個西陵皇子——羽洛修。
軒轅翎的臉色沉下來。
在場的大臣們戰戰兢兢,額角有汗珠滾下。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殿外突兀地響起一道聲音。
“西陵使臣到——”
三女兩男,一行五人身披錦緞走了進來。
軒轅澈的瞳孔突然伸縮,臉色蒼白地看着那個人,那五個人中間顯得尤為突出的那個絕代風華的人。
五人屈單膝,那中間如皓月一般的男子道“西陵使臣來遲,請陛下恕罪。”
軒轅翎的面色雖然不太好看,卻還是沉聲道:“西陵皇子初訪,無妨,賜座。”
此刻軒轅澈似乎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到了。她看着中間谪仙般的男子一步步走到她身邊的座位。
軒轅澈感到頭暈目眩。休……修,原來你是西陵的六皇子啊,可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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