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歸鳳

期纭一千三百年,南真悅渠皇于鄰國北離請戰,次月侵南北邊界。

“封北魄王為将,兵部侍郎夜無邪為監軍,元缜為副将……即日帶領援軍啓程南北邊界——”

“吾皇聖明——”

一道聖旨,徹底點燃了戰火。

一個披着白色狐裘的女子站在營帳邊,凝望着垂挂在松枝上厚重的白雪,若有所思,似乎與天地融為一體。

冬雪。沒想到南邊的酷寒也這般厲害。邊塞,時隔半年又一次見到了熟悉的軍營。

隐隐約約聽到號角吹起,軒轅澈嘆了口氣。

“将軍,南真大軍再次入侵!”

“迎戰!”她正了正神色,轉身。

羽箭漫天,矛盾相抵,以命相博,以血肉之軀捍衛一方疆土。分明是凜冬之時,可戰場上的厮殺猶如一團團烈火,燒化了萬裏雪野。

又是一場苦戰。

號角聲漸弱,軒轅澈在營帳中處理幾次崩開的傷口。

“澈,我方已奪回所有北離城池,并攻下南真三座城。”夜無邪表情複雜地站在軒轅澈身後,說道。“繼續說。”夜無邪吸了口氣,“聖旨要我們乘勝追擊。”

“乘勝追擊?北離攻下一座座城池難道都是不費一兵一卒的嗎?追擊?笑話。南真大敗,北離兵力同樣銳減,如今也不過一萬五千男女。況且戰争勞民傷財,一年多的狼煙早已讓南北邊界百姓早已怨聲載道,軒轅翎只知一味向前,不知戰場多變,野心倒是挺大。”軒轅澈嘲諷道。

“該如何?”

“與南真秘密議和停戰,然後……撤兵。”

“可是軒轅翎那邊……”

“開始吧。”軒轅澈垂眸,打斷了夜無邪的話語。

夜無邪一震。

期纭一千三百年零一冬,北離元帥北魄王與南真議和,撤兵趕往京城。北離平瀾皇軒轅翎重病在身,三王企圖謀反被鎮壓,北魄王以破竹之勢入宮。平瀾皇早已暴斃,遺诏傳皇位于北魄王,賜死蘭妃和皇後。

次年春,北魄皇登基。

“參見吾皇——”軒轅澈一身赤金,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北離臣子。心中複雜非常。

母妃的血債已償,風家得以平冤昭雪,二十一年的隐忍終于大權在握,多年的努力有了成效。這些使她産生了一種放松的快感。

可是她并不覺得滿意,反而有種難以言狀的空虛。因為,即便坐上了這個萬人之上的位置,母妃,風家,所有她曾經想護的人也都回不來了。

還有,他……想到這兒,失落一下子湧上軒轅澈的心頭。現在,她完成了她的使命,聽說,西陵同樣內亂。他也在做他該做的事吧。或許,這樣最好。

泉涸,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很常說的一句話,也很合适。或許,修已經明白了那一晚她的用意,作為一個帝王,總會明白的。

又覺苦澀。

如今,她放不下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不過,再過幾年,誰知道呢。軒轅澈笑了笑。

“傳朕旨意,墨赫王,墨城王意圖謀反,押入天牢聽候發落,岐沙王于三日後午時斬首。昭華王護駕有功,進封親王,兵部侍郎夜無邪随軍有功,進封兵部尚書,左丞相李維參與叛軍,廢黜聽斬……退朝——”功過賞罰,鏟除異己,每一場宮變後得勝的帝王都會做的事。

“恭送吾皇——”

軒轅澈起身,向殿後走去。

罷了,一切都過去了,愛與恨,都已成定局。沒什麽好可惜的。她刻意忽略了從眼角滑下的那滴淚。

“臣有事禀告。”

軒轅澈淡淡地看了夜無邪一眼。

“有何事。”

“陛下,國不可無後,望陛下早日選秀。”

“……夜愛卿,你是兵部尚書,無需管禮部的事吧,而且朕記得你家中僅有一個內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吶。

夜無邪鎮定自若,面不改色地說道:“陛下,皇室子嗣不僅是禮部的事,更是全天下的事。在下是臣,您貴為君,萬萬不可相比。”

“诶。”軒轅澈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談了口氣,接着,她陰森森地說:“夜,這些年你倒是把夜太傅的為人處事學了個十成十啊。”

夜無邪摸不清她的意思,只大道:“義母所教甚多,臣遠遠未及。”

“朕看你學得爐火純青啊,是不是過幾日就要告老還鄉了?”

夜無邪一下子被噎住。

皇上是在說她迂腐麽——

軒轅澈看到夜無邪變換不定的臉色,忍俊 不禁。“好了,此事莫要再提。”

“可是皇上,臣不提,您一時不收後宮可以。若是您幾年不立後呢,滿朝文武您擋得住嗎?”

軒轅澈只是沉默。

“況且,”夜無邪湊進軒轅澈,“……您就是裝個樣子也是個權宜之計啊。還有……不久前西陵就易主了。”夜無邪自然知道軒轅澈為何不立後,也不收後宮,還不就是為了那段少年情?現在說出來也好,如今兩人都成了皇帝,畢生都不可能了。

“……是他?”她的眼中閃着複雜的光。

“對……冒昧說一句。皇上,若是您舍不得,為何還在和親時任他離去?”

“诶……算了,你不會懂,行了,先下去吧,擇日安排選秀。”

“是。”

夜……你不會懂的。他是西陵的儲君,終究有他自己的道路,就算和親一時成功,日後也難免分離,還不如一舉斷了彼此的後顧之憂。

軒轅澈笑笑。

錦繡江山如畫,獨行雲霄深處,年少風華已逝。她,只能做個君主了。突然,她想笑。

作者有話要說:

完,後面發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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