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好脾氣
面對男人的冷嘲熱諷,喬梧老實地搖搖頭:“我沒有,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
岑淮舟的臉色似乎更加冷沉了。
身邊阚鹿暗戳戳地拱了拱喬梧的腰,給她使了個眼色:“你們倆這什麽情況?”
喬梧想輕輕拍她,但是一眼看過去,阚鹿的手臂上全是血痕,一時間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好微微偏頭,壓低了聲音:“待會兒出去了再跟你說。”
有了她這話,阚鹿警惕的心稍稍放松,在喬梧身邊安靜得像一只蘑菇。
“請問一下——”喬梧打斷岑淮舟的沉默,“現在能開始處理傷口了嗎?我們還趕着回家。”
岑淮舟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惜字如金:“坐。”
喬梧偏頭示意阚鹿,溫聲道:“你先。”
岑淮舟的動作頓了一秒,阚鹿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眼珠子轉了轉:“要不還是你先吧。”
喬梧沒給她機會推脫,直接把她按在了座椅上。
阚鹿把兩只手臂的袖子都撸了起來,露出許多指甲摳出的傷口,有深有淺,有些地方肉都被刮掉了一層,看着甚是駭人。衣服不小心碰到了,都疼得阚鹿直吸氣,但是礙于對面的醫生是岑淮舟,作為喬梧的好姐妹,她怎麽也不能給好姐妹丢人!
喬梧坐在她旁邊幫她扶着衣服,察覺到阚鹿身體微微顫抖,看向對面一言不發消毒的男人,輕聲說:“能不能輕一點,我朋友比較——”
她深知道阚鹿死愛面子的性子,斟酌幾秒後補充說道:“皮膚嬌嫩。”
聞言,岑淮舟手上的動作停住了。
喬梧不明所以,和阚鹿對視一眼,而後看向岑淮舟,小聲問:“怎,怎麽了?”
岑淮舟随手把用過的棉簽扔進垃圾桶,垂眼抽了根新的繼續處理傷口,聲音淡淡:“她皮膚嬌嫩,你就是皮糙肉厚了嗎?”
他說話太過不客氣,語氣中的嘲諷意味十足。
阚鹿第一次遇上岑淮舟這種步步緊逼,針鋒相對的情況,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沒伸出來的那只手悄悄拉了拉喬梧的衣角。
壓低了聲音,自以為除了她們倆沒人聽見:“他說的什麽意思,我怎麽沒聽懂啊?”
聽得一清二楚的兩人:“......”
喬梧嘆了口氣,“我只是說阚鹿怕疼,想請你輕一些罷了。”
“你要是覺着為難的話......”她瞟了眼身邊欲言又止的阚鹿,心一橫,大義舍親:“那就疼死她吧。”
“......”
岑淮舟氣笑了,被她這一番“大義凜然”的言論堵得一口氣卡在喉嚨裏。待他氣息緩過來,像是嗤笑一聲,聲音陡然一沉:“你倒是挺大方,我說的是要疼死她嗎?她疼死了,我有什麽好處。”
“......”
阚鹿默默地降低存在感。
就尼瑪離譜,為什麽她莫名其妙地就被拉下水了。
這段對話越說越不着邊際了,像是故意找茬,沒事找事。
喬梧默了默,兀自琢磨了會兒。尋思片刻後,她覺得岑淮舟今天火氣這麽旺,可能是因為他記仇的小本本上又添了她一筆。
想到這,喬梧不禁開始為早上被周瓊浪費掉的一罐菊花茶可惜起來。
她認真地嘆了口氣,引得岑淮舟和阚鹿皆投來視線。
岑淮舟餘光瞥去,清晰辨出喬梧的口型——
“我真是個好脾氣的人。”
“......”岑淮舟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給阚鹿處理完傷口後換喬梧坐到岑淮舟對面,她指了指臉頰與耳根的交界處,又擡起下巴露出脖子,耐心地翻找着傷口,确認再沒有後看向岑淮舟:“就這些了。”
岑淮舟視線順着她手指點過的地方一一查看着,每多看一處,面色就更加難看一分,渾身又散發出一股寒氣。
表情不太美好,皺眉睨着喬梧,聞言眼尾微挑,聲線冷沉:“就——這些?”
喬梧摸不準他的意思,只好小心翼翼地回憶了幾秒,點點頭:“真就這些了。”
“......”岑淮舟深呼吸了一口氣,語氣冷淡:“就離譜。”
這句話跟岑淮舟高冷的外表一點也不搭配,喬梧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下一秒,又聽男人嘲諷:“你的語文老師要被你閱讀理解的能力氣吐血了。”
“他真應該慶幸你畢業了。”
“......”
岑淮舟拿着棉簽塗抹喬梧臉上的傷口。
剛碰上皮膚,就察覺到喬梧的身體倏地緊繃起來,手下的動作更輕了些,語氣疏冷:“臉上是什麽劃的?”
喬梧老實道:“手表。很快地劃上去了,不然也不會這麽嚴重。”
“你也知道嚴重。”岑淮舟冷笑,“不疼?不怕破相?”
喬梧嘴唇動了動,沉默幾秒後選擇了忍氣吞聲。
見她裝聾不說話,岑淮舟心下煩躁散去了些,垂眼細致地處理傷口,視線在觸到那些傷口時,眸色更暗了暗。
喬梧靠近耳邊的臉頰上有一個劃破的血痕,傷口不是很深,但也有一個指節那麽長,往外微微滲着血珠子。主要嚴重的是脖子上,傷口大小皆有,不只是零星兩三處,看樣子像是被長指甲撓破,險險避開血管。
不過,岑淮舟也沒再多問。
因為有可能是指甲撓破的,傷口處理起來有些麻煩,需要把周圍被撓起來的皮膚組織處理好。有一處傷在鎖骨上,那的肉少,比其他位置都要疼些。
岑淮舟沒塗幾下就停下來,瞥她。“疼就說一聲,我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醫生。”
“......還好。”
岑淮舟冷哼一聲,瞧着是沒相信她的樣子,垂下眼睑繼續處理。睫毛長長地覆在眼下,鼻梁高挺,神色冷淡。
這個畫面叫喬梧有一瞬間的怔神,她不禁想起了前一夜晚歸時,男人最後的模樣。
黑夜中。
男人聲音低啞,聲音不大,卻足以叫她聽清:“真的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喬梧身形一頓,扶着單元門的手指輕顫,垂眼低低地嘆了口氣。
她松手,轉過身看向岑淮舟。
男人穿着一身單薄的襯衣,站在藹藹暮色中,眉眼沉沉。他在站在那裏,高大的樹木也淪為了背景,聲控燈從單元樓裏透出微弱的光亮來,卻襯得他眉眼更加深邃,沉靜。
壓抑的沉默中,岑淮舟盯着她,一字一句緩緩重複:“真的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男人的眼眸烏亮,點綴着點點光芒。喬梧的視線掃過他淩亂的袖口,像是因為主人不佳的情緒而被粗暴對待,随意的挽到小臂,但卻依舊透着一股矜貴的氣質,像這樣好看的人,做什麽都叫人覺着賞心悅目。
可美則美已。
喬梧毫不遮掩地和他四目相對,視線交織,在男人的注視下輕輕搖頭,溫聲回答道:“沒有,一點也沒有。”
話音落下後,她瞧見那僅剩的一點星碎光芒也黯淡了下來。
她靜靜地站着,眸色如古井般無波無瀾,仿佛什麽都無法撩動她沉靜的心湖。
岑淮舟定定地看了她幾秒,也就幾秒鐘,卻宛若過了許久,久到喬梧的腿都有些發麻了。
男人忽然垂下眼來,纖長的睫毛,彎唇自嘲地輕笑一聲,眉眼疏離:“我知道了。”
喬梧一頓,動了動嘴唇,但是最後也只很輕地開口,說:“很晚了,天氣涼,快回去吧。”
晚風拂過,周圍的樹枝紛紛搖曳起來,伴随着家家戶戶飄出來的飯菜香,飒飒作響。為這個本就帶着涼意的秋夜更添了幾分蕭瑟,岑淮舟還挽起了袖子,領口的扣子也解開了。
看着就挺冷的。
岑淮舟站在樹蔭下一動不動,喬梧索性就轉身進了單元門。阚鹿買的房子是個價格稍稍便宜的小區,單元門有點故障,需要手動關門。喬梧側身推門,隔着镂空的縫隙,她再度與他的視線交彙。
沉沉浮浮,叫人看不懂。
她本以為,經過昨晚後,再也不會和岑淮舟有什麽交集了。沒想到,這才第二天,他們又在醫院遇見了。
俗話說,一而再再而三。
像岑淮舟那樣本就該驕傲的人,不會再讓自己第三次被人踩碎驕傲。
這就夠了。
喬梧和阚鹿在身後絲毫不掩飾的注視下,走出了診室。
因為兩人裸露在外的傷口太過明顯,經商量後,喬梧和阚鹿一致決定走樓梯。
人少,不會投來異樣的目光。
“阿梧,好疼啊!”一走入樓梯,阚鹿就忍不住小聲嚎了起來,一嚷嚷就牽扯到了傷口,不禁咬牙切齒:“我一定要叫章程和小賤人身敗名裂,看他們怎麽繼續龌龊下去!我不好過,他們還想過好日子,做夢!我要撕爛他們的嘴臉。”
“先把傷養好,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那個...小三的底細。”喬梧臉上的傷口似乎微微泛腫,她不方便說話,模糊不清:“別粗心大意叫人下了套。”
阚鹿也氣,“她還能叫人把我打一頓不成?”
“這年頭,小三還敢這麽猖狂?”
喬梧知道她正在氣頭上,也不再勸,只想着先回去。
兩人站在路邊等着車,頂着過路人的異樣打量,阚鹿恨不得當場手撕渣男和小三。倒是喬梧,安安靜靜地垂眸等着,像是不曾察覺到。
沒一會兒,車就來了,阚鹿招手,立馬便停在兩人面前。
喬梧剛拉開車門,一只刺着騰龍的花臂就給按住了,車門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別着急回家啊美女,”喬梧指尖一顫,擡眸看向身旁叼着煙的花臂混混,“跟哥幾個聊聊?”
話音剛落,圍着她們的幾個小混混頓時下流地嬉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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