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燕雀與鴻鹄
那兩個名字着實有些不常見,尤其是後面那個伴郎的名字。姓山,還有這個姓氏嗎?
喬梧拿着那張寫着聯系方式的紙條看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心下卻還是想着那個山姓伴郎。挺獨特的,看多了還有點莫名的好聽。
喬枝說人已經到了,可喬梧在單元樓前等了十幾分鐘也沒見着人。
她想了想,拿出手機準備對着紙條打個電話詢問一下的時候,目光忽地一滞——
剛才接過來的時候匆忙,沒注意到這兩個伴郎留的手機號碼是一樣的。
這倒是都不用糾結打哪個電話了。
喬梧對着紙條撥出了電話,電話那頭很快被接通,音量有些大:“喂,你是?”
喬梧溫聲解釋:“你好,我是喬梧,新娘喬枝的伴娘,她說你們來了,讓我在樓下等你們。”
電話那端的男人似乎一愣,沉默一秒,然後反應過來,聲音平緩了不少,啊了聲:“我知道了,不好意思啊,我們在路上輪胎出了點問題,現在已經好了,還有五分鐘過來。”
“麻煩你再等五分鐘,我們很快就到。不好意思啊。”
喬梧下意識地點點頭,然後又意識到那邊的人也看不見,她溫聲彎唇,“沒關系,注意安全。”
說完,那邊的人也應了聲,她便挂斷了電話。
挂斷電話後,闫旭随手把手機扔到儲物隔裏,岑淮舟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看向窗外。
安靜了幾秒,闫旭啧了聲,沒忍住話茬:“岑淮舟,你知道剛才是誰打來的嗎?”
岑淮舟收回眼,垂眸看了眼安靜的對話框,沉默幾秒,而後漫不經心道:“伴娘。”
“哎——你聽到了啊?”闫旭驚訝地瞥了他一眼。
“猜的。”岑淮舟修長的手指劃過屏幕,手機銀行的app裏顯示喬梧給他轉了一大筆錢,備注了是這段時間以來他所有的幫助。
岑淮舟眼皮動了動,屏幕頂端反光出他平靜無波的眼眸。
“你還別說,剛才那姑娘的聲音還挺好聽的。”闫旭咂舌,有些回味地開口,“溫溫柔柔的,聽着就感覺是個溫婉好脾氣的姑娘。”
看着那一串冰冷的數字轉賬,岑淮舟看得莫名煩躁。他把手機收回到口袋裏,擡眼懶散道:“你不是不喜歡這種?”
闫旭看了眼後視鏡,把車開進小區裏,唇角勾着,“這姑娘的聲音聽着就跟水做的一樣,柔得不行,安安靜靜的。要是合得來,我也是可以為愛改變喜好的。”
岑淮舟輕笑了一聲,敷衍地回應他:“行,那你待會見了好好做人,別不正經得把人姑娘吓着了。”
闫旭又啧了聲,剛要說話就遠遠地瞧見周秦家樓下站着個穿長裙的姑娘,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多敲了幾下。
車緩緩停下後,岑淮舟才察覺到闫旭的做作。頓了下,準備嘲笑下他,目光順着他的視線看向窗外。在瞧見窗外站着的人後,眸色陡然一沉。
闫旭已經利落地下了車,笑着走到喬梧面前,“喬梧?”
喬梧看向眼前笑容滿面的年輕男人,穿着一件粉西裝,雖然是個少女色,但卻沒什麽違和感,是個很時髦的花哨公子。
她禮貌地彎唇笑了笑:“你好。”
見着真人了,闫旭才驚覺眼前的姑娘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好看。
最驚豔的就是那雙眼睛,溫婉秀麗間又透着一股明豔的勾人。像極了那什麽小姑娘們看的小說裏,被藏在深閨中的書香女兒家。
闫旭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
他不動聲色地側頭看向身後,想叫岑淮舟也欣賞一下美人。一轉頭對上黑漆漆的窗戶,才想起來之前為了方便,貼了防窺膜。
雖然但是。
有一股莫名的涼意是為什麽?
喬梧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眼看着就價值不菲的轎車,彎唇搖搖頭:“沒關系。”
闫旭欣賞完了美人,暗暗感嘆一聲後道:“那上車吧,我們還得去接另外一個伴娘。”
“好。”
闫旭紳士地幫喬梧拉開了車門,喬梧一怔,而後向他道謝:“謝謝。”
坐進車裏,喬梧才發現原來副駕駛還坐着一個男人,這車貼了防窺膜,從外面看不見裏面。想來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另外一個伴郎,山今。
喬梧從副駕這邊的方向上的車,恰好坐在男人正後面,也看不見他的模樣。
她沒在意,看了眼微信上喬枝發來的另一個伴娘地址,看向駕駛座的闫旭,把手機遞給他看:“闫先生,這個是另一個伴娘的住址,你看一下。”
闫旭掃了眼,“我知道了。”
喬梧收回手,下意識瞥了眼後視鏡。
闫旭從後視鏡裏看了喬梧一眼,兩人四目相對。他做作地擡手整理了下領帶,挑眉笑道:“我叫闫旭,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闫旭?
旭......九日?
紙條上怎麽寫得還把人名字都分割開了。那另一個......山今。
山....今。
岑?
不等喬梧繼續往下順。
闫旭絲毫沒察覺到身旁男人異常的沉默,繼續笑容燦爛:“我旁邊這個是另外一個伴郎,岑淮舟,你都直接叫名字就好了,不用那麽拘束。”
岑淮舟?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時,喬梧的瞳孔驀地放大,明明知道是同一個的機率很小,但還是沒忍住心尖一抖,往中間坐了些。
垂眸間,喬梧察覺一道直勾勾的目光。
她本能地看向後視鏡。
恰巧副駕駛座的男人也在這時看向後視鏡裏。
男人的眼眸漆黑如墨,眉眼冷漠疏離,沉沉靜靜地靠在椅背上,一直沒有出過聲,像是對他們說起自己也不感興趣。
但是,他光是薄薄一眼,都能叫人印象深刻。
喬梧的面部表情瞬間僵硬,輕微動了動唇,想說什麽最後又沒說出來。
岑淮舟淡漠移開眼,像是不認識她。
喬梧輕抿了下唇,也沒說話。
還是闫旭時不時的抛話題,才叫車內氛圍松動了些。
岑淮舟的沉默在闫旭眼裏再正常不過了,和喬梧說笑之餘,他終于發覺好兄弟的不對勁。
趁着等紅燈,闫旭看向岑淮舟,使了個眼色——“後面的姑娘是不是很漂亮”
岑淮舟面無表情地看了他眼,冷呵一聲。
“......”
闫旭又看向後座的喬梧,絲毫不覺着尴尬,笑眯眯道:“他性格就是這樣,我們關系很好的。”
喬梧悄悄看了眼面若冰霜的岑淮舟,又看向笑容明亮的闫旭。
沉默兩秒,禮貌微笑。
“看得出來,你們關系很好。”
話音剛落,就聽見前面的副駕駛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
“......”
喬梧和闫旭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沒聽見。
婚禮還有兩天,伴郎伴娘禮服現在有什麽不妥還來得及修改。
到了婚紗店。
闫旭讓喬梧和岑淮舟先下車,他去找停車位,看着喬梧下了車,他終于有機會和岑淮舟說上話了,挑了挑眉尾:“是不是夠溫柔——”
話還沒說話,卻發現岑淮舟看着他的表情越來越令人毛骨悚然。
岑淮舟唇角勾着,眼底笑意極淡:“再溫柔也不是你的,別亂招惹。”
說完,頭也不回地下了車,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闫旭坐在車上,茫然沉思。
喬梧知道岑淮舟就在她後面,有些猶豫要不要停下來等等,然而将停未停時卻又莫名想起來路瑩那句“你也配妄想”。
妄想。
她說的是妄想。
倒也沒錯。
喬梧無聲笑了笑,腳步沒有片刻的停滞。
像岑淮舟那樣有資本驕傲的天之驕子,怎麽會允許被同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踩碎了脊梁骨。
燕雀與鴻鹄,本就不是同一個高度下的生物。
剛進婚紗店,就有店員上前詢問,目光越過喬梧身後,熱情道:“兩位是來拍婚紗照的嗎?”
來的路上,另一個伴娘臨時有事來不了,便讓喬梧幫她把伴娘服帶到喬枝家。
喬梧一頓,餘光裏岑淮舟已經到了她的旁邊,面對店員的話,手插在口袋裏一言不發。
店員也察覺到了異樣,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喬梧微笑着解釋了幾句後,順勢讓她去把喬枝訂的伴娘服拿過來。
店員剛走,闫旭就推門進來了。
“你們倆幹站着幹什麽,這不有座,坐啊。”闫旭還沒想明白岑淮舟到底跟這姑娘認不認識,但心情是很好的,有熱鬧看了。
闫旭來了,氛圍都輕松了許多。
如果說他沒來之前,喬梧是吃不下飯的程度,那現在就是喝口水都不會嗆到了。
等待區的只有兩個小沙發,一個單人,一個雙人沙發。
闫旭進來時,喬梧和岑淮舟都沒落座。他自顧自地坐在了單人沙發上,只剩下雙人沙發。為了顯得不那麽突兀,喬梧自然地在一頭坐下,下一刻,身旁的沙發陷了下去。
男人身上的松枝清香幽幽萦繞在鼻尖。
喬梧的臉頰莫名熱了起來。她擡手摸了摸,還很燙。
岑淮舟瞥了她一眼,又收回,慵懶地靠在沙發上,視線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角落裏的中央空調,喉結微動:
“很熱?”
喬梧一愣,不知道岑淮舟在跟誰說話。但之前他似乎因為她的冷淡生氣了,應該不是和她吧?
闫旭正玩着手機,給賀知予發消息,聞言,頭也沒擡:“這個時候了還熱什麽?冷死了今天。”
果然不是和自己說話。
喬梧剛放下心,就看見身旁的男人面色冷淡地盯着她,語氣懶散:“問你呢,熱嗎?”
喬梧:“不熱......”還有點涼其實。
岑淮舟觀察着她的表情,神色淡淡。
幾秒後,他移開眼。
喬梧就見岑淮舟站起身走到空調便撥弄了幾下,空調暖氣便正好對着他們這邊。
喬梧定定地盯着岑淮舟紅得異樣的耳朵看了幾眼,若有所思道:“我覺得.......”
岑淮舟偏頭看她,眉眼深邃,長睫輕擡:“說。”
“你似乎比我熱。”喬梧看着他的眼睛老實道,指了指他的耳朵,“你不燙嗎?”
“......”
一旁總算是想明白了的闫旭沒忍住笑出了聲。
岑淮舟瞥了他一眼,“好笑?”
闫旭閉了嘴,沒一會就站起身去找剛剛的店員。
剛走過拐角,他餘光看見自家好兄弟看向一臉單純的喬梧,姿态懶散閑适:“跟你說件事。”
喬梧一頓,放下手中的手機,看着他。
岑淮舟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道:“我身上好像确實有點熱,有可能是發燒了,你能不能幫我摸下額溫?”
喬梧一頓,有些遲疑地思考着。
岑淮舟慢慢悠悠地嘆了口氣,垂下眼,神色淺淺,“不行也沒事,我待會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人生地不熟的去醫院看看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喬梧總覺得,那幾個“一個人”“孤零零”“人生地不熟”的音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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