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正邪之間(二)
“師父,前面沒有發現人影。”
“師父,後山下山路上也沒有留下人退走的痕跡。”
齊雲站立在樹梢間看着不遠前方青色的山神廟,日影落在半傾頹的土牆上,一只長尾的老鸹映入他略帶風霜的眼中,透着不祥的靜谧。
趙雲劍抱拳道,“師叔,請讓我入廟一探。”
齊雲道,“不可孤身犯險,留下一半弟子原地待命,剩下一半跟我來。雲劍,你輕功好,便由你打頭陣。衆弟子小心一些,若有不對,趕緊退出來。”
趙琳琅應了,自衣下解下佩劍。
齊雲扶了扶額頭,“琳琅,你留在廟外。”
趙琳琅不依地拽了他的衣袖,幾乎要将齊雲端整的衣袍揉亂,道,“為何?師叔覺得琳琅的劍法不夠好,還是輕功不夠好?我爹還曾經打輸給我呢。”
齊雲對自家師兄每日要面對自己的寶貝女兒...掬了一把頗含水份的同情淚。
我家有女初長成,真是大俠不易做啊。
齊雲正色道,“當然不是,正因為你劍法夠好,輕功夠好,所以才需要留在廟外,照顧大家。那個...情兒沒有武功,還需要你照顧呢。”
任情兒聞言沖着趙琳琅一笑道,“我不會武功...拖累大家,多謝琳琅姑娘肯照顧我了。”
看着那張臉,趙琳琅又如何能再說出一個不字。
日影漸漸上到中天,女子在林間踱着腳,小牛皮靴子踏在青草地上,大大的眼睛不時往山神廟門那邊瞟。口中念叨着,“一個多時辰了。”
任情兒懶洋洋地靠在樹幹上,口中叼着一根草葉,“琳琅姑娘,你晃得我眼花,不如先坐下來慢慢得等。”
趙琳琅坐在他身旁青石上,“情兒,你說他們會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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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情兒笑得邪氣,“他們會不會出事,我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馬上要有事了。”
“你說什麽?”趙琳琅幾乎就要跳起來,但她很快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錯愕的眼中,那張美麗的臉離她越來越近,近得她感覺到微涼的指如一縷清風拂過臉龐。
“你是何人?”少年手中長劍铿然出鞘,任情兒認得此人正是齊雲的小徒弟,叫什麽楚息的,也是齊雲留下的河間府六名弟子中的一人。
任情兒含笑道,“我姓任。少年,劍可要拿好了,若不小心在你這個小師妹...哦,不,小師姐身上紮出個透明窟窿,少年你可別哭着鼻子,來找我賠哦。”
他長得本就秀美,看上去也沒多大,偏生口中一口一個少年叫着。
楚息額頭冒出青筋,收劍橫胸道,“你一個人不是我們的敵手,将琳琅師姐放下,我們不殺你。”
任情兒嗤笑了一聲,“騙誰啦,少年,我十一歲的時候都不說這樣的謊話了。”他的手在趙琳琅的臉上暧昧地撫摸着,“放下她,我如何還有命在?”
趙琳琅穴道為他所制,心中嘔得吐血,偏偏連根指頭都動不了。
楚息與河間府衆人圍了他,手中長劍結成一個劍陣,“那便試試看,你能不能闖得出去。”
任情兒又是一聲笑,“河間府的劍陣啊,我偏不試。我只要試試你家小師姐的脖子有多硬就行了。”
“任護法,你可真不知道憐香惜玉,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沒有好好先嘗個滋味,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楚息聽見一片朗笑之聲。
日影照着林間一片寂靜,只有幾只麻雀在地上跳着。密林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名男子,為首的一人穿着寬大的青布袍,布袍的下擺綴滿了羽毛。那人右手掌中托着一只翠綠的小鳥,左手拿着一杆通體碧綠的玉煙杆正逗着那只鳥兒。
若非眉宇之間籠着的那層陰郁之色,這人長得可也算上不錯。
任情兒沉了臉,“你總算舍得滾出來了,我還以為閣下得等着給我收屍呢。”
那人大笑了一聲,“任護法,說的什麽話。接到兄弟你的傳訊,我一夜沒睡,就在等着兄弟你呢。”
楚息見這人模樣想起一人來,曾聽說拜月教中有一人能通鳥語,擅控飛禽,叫什麽刀鳴鸾的。
這任情兒竟然就是那拜月教的護法。
更為可怕的是,若任情兒的蠱毒,與刀鳴鸾的飛禽聯手,天上地下讓人無處可躲。
拜月教中情刀之名,足以讓江湖人色變。
劍光從斜刺穿出,最後一層鐵網轟然崩塌。
齊雲彎了腰猛烈咳了幾聲,“好厲害的機關,看來拜月教的人知道我們會來,故意布下了陷阱。”
趙雲劍臉色微變,“糟了,師妹和情兒。”
齊雲苦笑道,“調虎離山,是我大意了。”
趙雲劍眼中所見此刻衆人置身于一處鬥室中,似乎暗器的機關已為他們方才悉數破壞,此刻已經安靜下來。數步就能走完的鬥室中,無人可知何處還藏着殺機。河間府的衆男兒沒有多說什麽,他們身陷險境,心中卻沒有什麽恐懼之意,除了為外面的同門挂心。
詭異的笑聲就在這個時候響起,那人笑得如為人掐住了脖子,幾乎快要斷了氣。偏又斷不了,尖刻地如爪子在生鐵上刮擾一般。
河間府數名修為較低的弟子臉色一下子變了。
齊雲朗聲道,“何方鼠輩,藏頭露尾。”
他內力充沛,這句話以中正平和之聲送出,數名弟子心頭一暢,暗道一聲慚愧。
趙雲劍在齊雲發聲的那一瞬,便已揉身拔劍,他手中劍如飛鳥投林一般釘向一處磚牆。
那笑聲嘎然而止,代之而起的是陰森森的話語,“好小子,果然有幾分本事。”
齊雲和趙雲劍相視一眼,已經向着那堵牆掠了過去。
牆已經裂了。
趙雲劍眼中,一道狹長的蛛網也似的裂痕在那青磚牆上延伸。
“小心,有毒!”齊雲真氣灌入衣袖,為二人攔下撲面而來的塵屑。
那人已經不在牆後,牆後卻依然有人。
趙雲劍心頭一沉,那人披散了一頭黑發,淡色的唇緊緊咬着,他低聲喚道,“情兒。”
任情兒睜開眼,帶着幾分虛弱,“雲劍,我沒事。”
趙雲劍拍開他的穴道,攬了他的肩,“出去說話。”
任情兒在他手下瑟縮了一下,躲了開去,“不用管我,他們抓了琳琅姑娘,你們快去救她。他們很兇,遲了,只怕...”
趙雲劍訝道,“你躲我做什麽?”
齊雲道,“琳琅在哪?”
任情兒道,“我記得他們把我關在一個地方,然後那個人把我從密道帶過來。”
齊雲打量着他的神情,“那是什麽樣的人”
任情兒思索了一下,“那人穿着藍色的布袍,布袍上繡着些羽毛。”
齊雲眉峰一挑,“拜月教的刀鳴鸾,他竟然也來了。他為何要把你帶過來。”
任情兒支吾道,“我...他給我吃了...然後把我帶過來,想讓你們看着我被...”
齊雲聽得一頭霧水,“他給你吃了什麽?”
趙雲劍久在風月,見任情兒暈生雙頰的模樣,如何還不明白。
低聲道,“師叔,是催情之藥。”
也難怪任情兒方才躲他。
齊雲怒道,“這些妖人,那琳琅落在他們手中不是更加危險。”
任情兒閉了閉眼,無奈苦笑道,“齊大俠,你信我好,不信也好。那人還有數名手下在那,他們對琳琅姑娘無禮得很,你們快去救她吧...再晚就來不及了。那邊第三塊地磚下有一道機關,我親眼看見那人在那轉了三下,就将地道關上了。”
趙雲劍用劍柄在那地磚上敲了敲,貼耳細聽,回聲空越。
“師叔,真有古怪。”
齊雲看了身邊的弟子,身邊連趙雲劍和他自己,一共八人,敵明我暗,再分兵只怕更糟。他決斷道,“我們一起進密道。”
他們自然也不能将任情兒單獨丢下。
這密道是拜月教所造,石壁上懸着鲛人油所燃燒的燈,經年不滅。
“情兒,你沒事吧。”趙雲劍感覺身邊人腳下踉跄,扶了一把。
任情兒苦笑道,“我走不快,拖累你了。”
他們已經落在了最後,密道九轉十八彎,前方一人已經要轉過拐角。
趙雲劍道,“待日後你學了武功,自然就能走得快了。不如,我背你。”
任情兒趴于他的背上,一笑道,“多謝你。”
趙雲劍打趣道,“這有什麽,待日後師兄我受了傷,便輪到師弟你來背我了。”
走了一段路,趙雲劍覺得背上的任情兒越來越不安分,滾燙的身體在他背上磨蹭着,耳畔是斷斷續續的低吟,“雲劍,我...我好難受。”
趙雲劍知道他是毒性發作,他為這人蹭得也有幾分上火,強忍住心頭躁動,“情兒,再忍忍,就快到了。”
任情兒似已失了神智,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在他背上掙紮起來。
趙雲劍一個沒按住,腳下一拌,也跟着摔了下去。
将任情兒護在懷中,趙雲劍仗着皮糙肉厚滾了幾滾。感覺肩頭先是為什麽撞了幾下,然後從高處跌落,最後背撞上了平地。
他痛得嗤了嗤牙,肯定青了。
任情兒為這一摔清醒了些,他喚了一聲,“雲劍。”
趙雲劍應道,“我在。”
兩人身軀相貼,都覺得心跳如鼓。
任情兒不說話,靠在趙雲劍懷中。
趙雲劍雙臂環着他,覺得懷中的身體在輕輕顫栗着,似乎比平日更加敏感,更加溫暖。
任情兒柔軟的發絲拂過他的臉,如羽毛一般一直拂到他的心底。
軟軟的,暖暖的,如拂在江南岸邊的垂柳。
趙雲劍的聲音喑啞得不似平日,“情兒。”
任情兒睜着眼看他,比星辰還亮的眼睛,深得讓人沉醉。
趙雲劍低喘了一聲,低下頭,含住了那淡色的唇。
任情兒微微一顫,閉上了眼睛。他的柔順如最熾熱的火苗點燃了趙雲劍殘存的理智。
趙雲劍的呼吸已經紊亂,唇齒之間霸道地吮吸着占據着。
他寬厚的背遮了光,任情兒靠在趙雲劍的肩頭,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密道中只剩下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趙雲劍的神智仿佛分成了兩半,一半沉醉在绮夢中,只想将這人按在身下,吻遍他潔白的肌膚,分開那筆直的雙腿,做到那雙美麗的眼眸凝滿了淚水。另一半神智卻似浮在半空,心底有個聲音在喊,我這是在做什麽...我明明決定要為他贖身,讓他像普通人一般娶妻生子。
“不!”一掌擊在任情兒的肩頭,将人猛然推開。
趙雲劍閉了閉眼,強自按捺心頭幾乎無法克制的欲望,“情兒,對不住。”
任情兒突然就笑了,他這麽笑起來的時候,半點也沒有方才柔弱無依的模樣。他的手穿過趙雲劍的衣底,柔若無骨的手隔着布料握住那已然蘇醒的堅硬。
任何一個男人,那處握在別人手裏的時候都會很要命。任情兒的話卻如驚雷一般炸響在他頭頂,趙雲劍突然有種天崩地裂的錯覺。
任情兒含笑道,“都這樣了,還能破我的迷魂術,趙雲劍,你很不錯。”
趙雲劍眸光一寒,手刃自袖中脫出,橫在二人之間,“你是何人?”
任情兒看着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笑了笑,“我叫任情兒,忝為拜月教護法,趙大俠幸會了。”
趙雲劍怒極反笑,“原來是你,枉我竟然信了你這個魔頭!”
任情兒緩緩道,“雲中一劍趙雲劍,河間府的大弟子,輕功劍法雙絕,以不留行之名游戲紅塵。我說趙大俠你也是花前柳下去得,青樓楚館睡得。怎麽到我這...一點迷藥,讓你做了場春夢,就以為你将我怎麽了。一個小倌的清白,哈,趙大俠你矯情不矯情?”
趙雲劍手中短刃如毒蛇之牙,任情兒卻在悠然笑道,“趙大俠,你說是我的脖子硬,還是你的這處硬?”
趙雲劍語帶森寒,“有本事你就廢了我。”
“哈”,任情兒撤手而退,轉眼在鬥室中與趙雲劍交手數十招,終是一指點中趙雲劍的腕間。
錯身之間,淡色的唇在他耳際拂過。任情兒一沾就走,徑自微笑,如貓逗老鼠一般。
趙雲劍見他出招飄忽,又渾身是毒,不敢大意,此刻手腕受制,短刃掉落于地,心知再難是他的敵手。他卻渾然不懼,竟再不以內息護住心脈,使出小巧功夫與任情兒近身拆鬥。
趙雲劍所長的在于輕功和劍法,此刻舍本逐末,不過盞茶功夫便為任情兒自後扣住手肘。
任情兒手下按着他沾了汗珠的肩頭,看着那近在咫尺桀骜不馴的黑眸,眯了眼笑道,“趙大俠說對了,我還真舍不得廢了你,那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他說着身下向着趙雲劍情|色地一頂,任情兒那處也已灼熱堅硬。
趙雲劍做夢也未想過他這般的粗糙漢子竟然也會有人觊觎,怒道,“任情兒,你做什麽,我是男人。”
任情兒往他耳中輕飄飄地吹了口氣,“真巧,我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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