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節
塊白氈子,道:“這可不是白色,是麻色,犯忌諱,也就我們家能用了,大将軍哪能給自己的女兒?先父和大将軍是舊識,大将軍的為人,霍阿郎想必知道。”
霍棣配合着點點頭,我親手調理着小火爐,柳江給我們每人都沏一碗大棗姜湯,我小口啜着,覺得從心裏一直暖到指尖,方道:“霍大郎,你說是來散心的,小鸾看您神色帶幾分為難,似乎是抑郁于心啊。”
霍棣瞅瞅霍斌,霍斌撇撇嘴,到底知道輕重,咳嗽一聲,道:“這裏怪憋悶的,我還是到園子裏散散,對了,我想給張伯父和伯母上香,義父還讓我代他告訴伯父他的知交好友都很好。未知方便否?”
我起身謝了,喚來一個侍女帶他去院子裏。
霍棣遣走霍斌才肯說,那麽他最近的煩心事肯定和霍家有關,想起京裏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對自己的猜測有九成九把握。
水之論
爐子上的水咕嘟嘟地沸騰着,我抓一把新姜末放入水中,柳江端來一壺水,我斟酌着加了幾勺,道:“霍郎君,我家裏沒有酒,也沒有漿,只有姜湯,希望您不要嫌棄。”
“不妨,天寒地冷,姜湯比漿水好。”霍棣捧着湯碗,猶猶豫豫的,張口欲言又臨時而止,反複數次,我也不急,只溫言軟語地說些市井裏的事,霍棣終于下定了決心,道:“我是突然想,想和你說說話。”
我心中暗想,若你遇見難言的事想傾訴,卻不來找我,我就白費了紅姨教的本事。
早些時候我練舞時他偶爾來看,哪次和他說話談天我不是使出渾身解數務必讓他覺得我是個溫柔聰慧善解語守口如瓶可信任的好女孩?
我說道:“人總有各種各樣的無奈,說出來會好受些。阿郎就當我是個木頭好了。”
“那可不行,我還想聽你怎麽開導我呢,你怎麽能當木頭?”霍棣笑了,“你說的不錯,人生各有各的無奈。今天……我想和你說個故事。”
我擡眼看看他,他的視線落在我手中的陶罐上,說道:“有一個孩子,他幼年喪父,父親是一族之長,雄才偉略,而他自己卻懦弱無能,體弱多病,無法延續父親的家業。他接掌家族後,接連被兄弟和家奴出賣,最後不得不依靠父親的舊識保全自己的家族。然而逐漸他發現,他雖是一族之長,族中大小事務,均不能決斷。連寵愛哪個女人,都被這個舊識把控。他的家奴臣仆,都聽這位舊識的話,倘若舊識要吞并他的家族,大約沒有人會反對,反而會歡欣鼓舞——這個孩子,有他沒他,有什麽區別呢?是生是死,又有什麽區別呢?”
果然是為這個。據我所知,前天晚上皇帝陛下的一位寵妃夫人周陽氏,拖賴長公主得以進宮侍奉皇帝,想在皇後上官寧之前生下兒子,所以對皇帝陛下用了藥。霍光昨日得知,狠狠發作過一番。皇帝陛下不得不命周陽氏思過、抄寫宮規、禁足一年。大約就因為這個,皇帝陛下心裏不痛快了。
這位皇帝陛下,還真是個孩子哪。
想了想,我問道:“敢問霍郎君,這位舊識,在幫助這位族長處理家族事務時,是否妥當?他出面輔佐,是否是族長的先父許可的?他自己可有奪權之心?”
霍棣閉上眼,臉上漸漸帶了些慚色:“小鸾,你可真是問到點子上了,這位舊識确實是受先族長囑托才出面輔佐小族長,平時做事,滴水不漏,才華過人,無出其右者,而且他确實沒有奪權之心,本份老實,忠誠可靠,只是待少族長時,未免忘了自己的身份。”
“今年六月,先父病重,小鸾侍奉父親大人膝下,曾問父親恨不恨,恨不恨兄弟無義,命數多舛。父親說,人生于世,猶似水落于野,各有位置。有的水是井,注定一生限于方寸之間,不得轉圜。有的水是山上的溪澗,雖柔弱,卻能流淌。有的水是江河,洶湧而澎湃,能行船,可載舟。有的水是湖,淡泊寧靜,有深度,有城府。有的水是海,閱歷良多,可納百川,胸懷寬廣,內有波瀾。依小鸾看,這位少族長因年幼體弱,只得做一口井了。”
霍棣略帶幾分自嘲,說:“你說的不錯,這位少族長可不就是一口井?生命了無生趣,日複一日地靜靜呆在原地。”
“可是,誰曾見天下有兩口一模一樣的水井?雖一樣是井,有的井靜水淘深,甚至能下通暗河,達于九泉,有的井卻渾濁不堪,時斷時續。少族長若心有不甘,卻又不能像他的舊識那樣做一條洶湧激昂的大河,何不做一口能支持江河的源頭水井?少族長雖然自己不能流淌奔騰,卻可以支持江河流的更遠,更暢快,哺育更多子民。這未嘗不是一段主仆相得的佳話。知人善用,用人不疑,這樣的少族長也是合格的少族長,不比老族長差,霍郎君,你說是不是?”
“可是少族長擔心這條河勢力壯大後會吞沒了水井,不敢放手啊。”
“如果這位少族長對他的子民有仁,能得人心,這條河雖勢力壯大,能耐人心何?而且,依小鸾的想法,少族長需要擔心的可不是這條河,因為他知道這條河是個又老實又忠心的河,倒是他同宗同族的其他族人,對他的少族長之位才是真的虎視眈眈。倘若寒了舊識的心,讓舊識被其他族人拉攏,到那時,少族長才是真的欲哭無淚呢。”
霍棣沉默了很久,忽然,像是放下了什麽,語調變得有些輕松,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想你是對的。令尊是個看得很開的人,大智若愚,大概就是這樣了。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什麽樣的水?”
“我?我大概也是河吧,我一定要流向自己的目的地,中途即使有再多山巒險阻,我也一定能越過去。不停地向東走,直到到達目的,就是我此生的全部意義。”
用過早膳後,晌午我送他們離開,一直送到大門口,直到他們轉過了長長的青石街道,我将剛才和他們的話又想了一遍,覺得沒有纰漏,才準備回轉。
這時,一匹黑馬和它的主人停在了我家門口,讓我停下了回家的腳步。
“小鸾叩見大将軍,祝大将軍長安。”
“鸾姑娘不必多禮,快快請起。某只是順路過來看看。”霍光利落地翻身下馬,虛扶我起來。
順路?他家在城中,皇宮附近,鄰近東宮那一帶。我家雖然不至于在外城,但是因為早年窮困,後來富貴了也沒搬遷,至今仍在西南邊,至少和他是個對角線,他得順半個長安城內城才能順到我家來。
與其說是來看看我家,不如說是想知道皇帝陛下微服出宮到了哪兒吧。
“謝謝大将軍探望。”我說道,“小鸾只是送客,沒想到遇見大将軍。”
“送客?”他張望了一下,“天冷地寒,別在外頭站太久。”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他剛說完,一陣風吹來,讓我忍不住打個寒噤。
霍光的侍從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兩隊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絲毫不敢亂了分寸,該行禮的行禮,站的位置一分不差。
霍光道:“七月,今早出門姃兒是不是給我備了一件披風?把它拿來。”
那個叫七月的侍從伶伶俐俐地退開來,從一個小侍兒手裏接下一個包袱,抖出一件狐裘披風,素黑的緞面沒有任何花紋。
霍光拿過披風,親手将它圍在我身上。
我幾乎能感到血湧上臉,被風吹着也不覺得冷了。
這是在我家門口,這麽多人堵着,他怎麽可以——可以——
我擡頭觑他,他似乎也察覺到不妥,将披風圍在我身上之後,已經退開兩步,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淡漠嚴肅之外的表情。
這一閃而逝的表情,姑且可以算作是,懊悔和尴尬吧。
我的侍女和他的侍從都低着頭,一臉“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看見”的木然。
“快回去吧。”霍光又催我了。
“……嗯。”我連道謝的勇氣也沒了,低頭将披風系好,裹緊,連兜帽也帶上,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風。
柔軟的狐毛覆在身上,讓我臉上未退的熱度又竄了起來,我用冰冷的手摸摸臉頰,觸手一片潮熱。
霍光已經跨上馬,帶着人走了。
掃墓行
晚上我摸着狐毛披風,難以成眠。
今日霍光來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我不太明白。因他是從北來,而霍棣侍從東邊離開,兩人肯定沒撞上,所以絕對不會是因為我勸了皇帝陛下,給他說了好話,才給我這件披風。
如果是因為皇帝陛下會來找我說話就對我好點兒,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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