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節

吧。”

許平君不出意料地臉紅了。

“蓮蓬荷葉煮水聞起來很好,像身處荷田中,太陽一曬,天氣一蒸,濛濛水汽,夾雜着水荇荷風,滿面撲來。又應景,又自然不做作。”我看着小碗中的湯色差不多夠了,又添了幾片荷葉,蓋上镂空的牡丹花蓋子,讓侍女捧到許平君的木幾上,然後又取一爐炭火一碗水,取新蓮蓬,重新煮。

我其實不喜歡煮蓮蓬荷葉,只是我知道對什麽人,該做什麽事。

許平君出身一般,本人有才氣,這樣的女子,就需要死死盯住清雅二字,她就高興了。

若是換了霍姃,她也追求個雅字,但她的雅不是蓮蓬荷葉,而是一種随性的雅,于枯枝爛葉中亦能有所造化,處處可化塵俗為清雅,這是霍姃與許平君的不同之處。許平君謹慎守禮,心裏有條框束縛,而霍姃大膽恣肆,心中向往自由和自我。

至于劉病己,他來了,我就會送上最好的酒漿,以示敬重。他渴望恢複身份和名譽,給他足夠的尊敬,他會滿意的。

霍斌的話有酒就好酒漿須濃,一般的湯汁還不如直接給白水呢。他有段時間還迷上不知從哪裏弄來茶羹,取茗、椒、姜、棗、桂、羊乳、凝脂、青鹽等各種食材共煎,那味道,反正我喝不慣,但長安有些人很喜歡,專門從藥肆和采藥人手裏買茗葉,從牧民手裏買羊乳。

如果是霍光來了——他——

我手上略停一下,如果是他,我會——

好吧我也不知道。

原來

許平君喝的水是梅子漿,就是用酸梅子和蜜煮開,放在壇子裏發酵成醬,埋在地窖或者梅花樹底下,要喝的時候就挑一點兒,酽酽地煮出來。我看一眼都嫌牙酸,她倒是喝得歡。不過才說了幾句話,也就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她那裏梅子漿都添了七八次了。我忍不住道:“你要是喜歡,明兒我送你一壇子,再把方子抄給你,你自己做。”

“自己做就算了,那一壇子我收下,吃完了我還找你讨。姐姐向來有心,做的食物酥點,乃至胭脂水粉,都是頂好的,我們就算和你一起動手,做出來的也就比街上小鋪子裏賣的強些,那也不如你做的。這梅子漿,我可不敢想。”

我輕輕咬一下下唇,道:“那是你們都不夠耐心,上回淘胭脂,我說了那花要撿顏色均勻的部分,不均勻的要掐掉,你們才掐了多少?我就不說磨水、濾汁子的時候,你們手忙腳亂的樣子了。”

許平君道:“所以說,咱們不如你啊,那我要方子做什麽,想吃我就讓人來讨,你這麽疼我,總不會舍不得吧。”

“你呀——”我正要說什麽,楊河走到亭子門口,道:“主人,門房上說,劉郎君來接夫人回家。”

“喲,瞧瞧,才一時半會的不着家,人就找來了。”我壓着笑意道,“是請他來坐坐,還是你就走?只咱們才說了這會兒話,還不盡興呢。不如讓他去書房等着?”

許平君面色稍變,我不解其意,但估計她不太想留,于是又道:“不過你們夫妻兩個才成親沒多久,好得蜜裏調油一樣,我也聽說了,怕是一時一刻也不願分開。我就不做這壞人了,柳江桃溪,咱們送送劉夫人。”

送走許平君之後,我也懶得收拾亭子,就回座上坐了,聞聞清淡的荷葉香,喝着放了甘草的梅子漿。天氣好得很,陽光照着人渾身懶洋洋的,我半倚在憑幾上,做着針線。

柳江接替我的活兒,熬着蓮蓬湯。桃溪在我下手,一會幫我理線,一會在送來的料子上劃線,等搭配好了顏色樣子就問我中意不中意。我說好,就收起來等我什麽時候說要做了再裁衣,我說不好,就重新搭配。

楊河代我送客送到街外,小半刻就回來複命了,她将夫妻二人離去後的情形說與我聽,我漫不經心地挑起針來,道:“剛才楊河說劉郎君來了,平君臉色稍變,她這個人,平素端莊穩重,不喜露怯,有苦也悶在心裏,卻會因為丈夫來接她而變臉色,這太奇怪了。他們夫妻自成婚來,伉俪情深,并不曾聽聞有什麽變故。平君變臉,卻是為何呢?”

我只是随口一問,并沒想要答案,誰知桃溪張口就要說什麽,柳江咳嗽一聲打斷她,桃溪委委屈屈地住口,一張桃子臉漲得通紅。

這就代表有事。

我狠狠紮下一針,正刺在梅花的花蕊上,厲聲道:“怎麽,對我還要隐瞞?”

柳江三人齊刷刷跪了,柳江領頭道:“不不不,回主人話,婢子不是隐瞞,只是——只是——”

柳江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知道她是三婢中最沉穩、最有主意的,她急成這樣,想必就是我不該知道的原因了。

我默默在心裏嘆口氣,丢下針線,道:“柳江,桃溪,楊河,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外面有些事,就會瞞着我。只是以前瞞着我,因為父母都在,我不知曉,也不重要。那可也罷了,我領你們這份心。但如今咱們家,沒有當戶的人,只得我一個孤女,以往不該做的,不該知道的,現在不能再回避了。倘若我不知道,那誰能代我拿主意呢?說來,都是命不好,早早就沒了能為我遮風擋雨的父母。你們也別跪了,起來吧。到底怎麽回事?”

柳江擦着眼淚站起來,跪坐在席上,道:“回主人話,自去歲主人為博陸侯壽宴獻舞,本來并無人知曉,只是霍夫人着意在貴婦中散播主人品行不端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主人不常外出,所以不知道。後來劉阿郎和主人議婚,外面說他雖是郡邸獄的罪人,可到底是皇家血脈,主人是下三流的舞女,怎可攀附。劉阿郎毅然站出來維護主人的聲譽,說他是真心求取,算起來,是他高攀,并請博陸侯主婚,博陸侯原已應準,并寫了‘佳兒佳女’的祝詞,彼時許廣漢亦勸劉阿郎三思而行,劉阿郎堅持說自己傾慕主人已久,願得主人,再不納娶。後來……後來出了那些事,劉阿郎娶了許娘子,夫妻兩個相敬如賓,只是……以婢子看,還不如當年劉阿郎在咱們家和主人隔着屏風說話時和睦。”

“住口!”我喝止了她的下文,但我并不生氣,只是不想聽她拿我和劉病己相處的情形和許平君對比。

柳江低着頭道:“主人,您不要生氣,柳江不說了。”

我撿起針線,埋頭繼續做我的針線,七月可以制作秋衣了。我一點也不生氣,在議婚之前,我和劉病己就因練舞的機會見過幾次,也聊過,後來有了議婚之說,我和他那段時間來往很頻繁,我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來應對他,倒不是我自誇,以我的容貌和手段,使出全力還拿不下一個男子,還真對不起我的天資和紅姨的栽培。

我只是有些驚訝,霍光竟然會差點就成了我的主婚人——他會幾次三番上門找我,除了我和他的夫人家的恩怨,也有劉病己請他主婚的作用吧。

“還有件事……”桃溪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地說道,“不知道該不該和主人說。”

我睨她一眼,道:“你都說出來了,還有什麽可隐藏的?”不過以桃溪的個性,她都吞吞吐吐了,肯定也是不好開口的事情。

“猛子說……說,最近老看見博陸侯打咱們家附近經過。因為不知道博陸侯到底來做什麽,所以猛子怕驚着主人,沒上報。尤其是逢節令和老主人的壽辰,必定路過。可他要怎樣,才會從咱們家門口順路啊?”

我沒接話,低下頭,細細的銀針一下一下地穿過過絲線之間幾乎看不清的小孔。

我只道霍光偶爾心血來潮緬懷故人,所以會來瞧瞧我過得怎樣。我感謝他,因他青眼和庇佑,我一個孤女,也能守住家産,過我自己的寧靜的日子。

只是,他幾次三番路過,看一眼,再離開,卻是為何?

我仔細回憶每一個和他見面的情形,我說的話,他說過的話,手上的動作未停,一朵又一朵綠萼,慢慢地慢慢地在牙色的緞子上靜靜綻放。

初進宮

後來我暗中讓人注意了一下,才發現,霍光幾乎隔天就會打我家門口過,有時候只是騎馬緩緩而行,有時候會在外邊轉角的酒肆小坐。

他想做什麽?我知道他做什麽我都無法阻止,但就算是死,也得讓我死個清楚吧?

我心驚膽戰地盤算了好多天,最後也沒算出個分明。

霍光仍然隔一天兩天就從我家門口“順路”走過。

我仍然在家裏守我的孝,逢年節出門祭拜家人,高勇一定會帶着他的下屬過來送我。

再不尋常的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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