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節
。因為她的堅強,劉病己沒再為後宮內眷的事惱過火,兩人好的蜜裏調油一樣,她怎麽舍得改。
過了元旦,劉病己調整爵位時,下诏冊封許廣漢為侯,被霍光力谏,劉病己不得不撤回诏書,顏面掃地。
這是劉病己登基來,第一次與霍光發生直接沖突。
其實兩個人都沒錯,皇後之父該封侯,皇帝陛下沒錯,許廣漢是受過宮刑的人,不能封侯,霍光也沒錯。
那錯該誰背?只能怪許廣漢不識擡舉,心大,不拒絕。他要是拒絕了,還能有後面的事麽?
霍光和劉病己僵持了很久,差不多是四月的時候,霍光正式登門來了。
這一天很特殊,我在園子裏,對着一叢牡丹,撥着琴。
曲調很哀戚。
霍光一出現在院子門口我就看見他了,我沒理他。
這支曲子很長很長。
大約兩刻,我才停了手,扶弦少傾,起身道:“大将軍。”
“我有話問你。”
我道:“大将軍有話不妨直說。小鸾知無不言。”
“你為什麽要挑唆許皇後給她父親争取侯爵?”
他倒是直接,我挑着眉,說:“挑唆?這罪名未免太重了。敢問大将軍,大漢是否有律,皇後之父理當封國呢?”
“大漢也有律,宦官不可獲封!”
“即使如此,皇後之父可封,難道錯了麽?我只是告訴殿下這件事,到底怎麽做,在皇後,不在小鸾這個孤女。”
“可是若非你鼓動皇後勸說許廣漢不要推辭,許廣漢就會拒絕這個爵位。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如此行事。”
“那大将軍就錯了,不是我要如此勸導,而是主上的意思。我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才這樣勸說皇後,本意是希望他們和好。且原話是‘按律皇後之父可以封侯,即使封不得侯,也當有其他爵位賞賜’。當然我也沒想到,主上當真準備給許廣漢封侯。大将軍,說到底,小鸾只是告訴許皇後她可以怎麽做,最後做決定的還是殿下和主上。大将軍與其興師問罪于小鸾,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霍光的眉峰蹙在一起,他明明很生氣,我卻一點也不害怕,看他沒有回答,我反問道:“大将軍可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勸解
霍光沒說話,也沒動,只是冷冷地看我。
我主動解釋道:“今天,牡丹花開得真好,我的生母妙娃,去世整整六年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霍光的表情立刻就柔和了些,我繼續說道:“我說這個,不是為了讓大将軍同情,而是……想告訴大将軍,幼年失了怙恃的人,往往早熟,想把一切都切切實實地攥在手裏。主上幼年就失去了親人,輾轉郡邸獄和掖庭,經歷的磨難比小鸾多得多,所以主上比小鸾更敏銳,更成熟。而大将軍,似乎是用輔佐先帝的方法來輔佐主上,将所有的事都壓在自己身上。恕小鸾直言,這是不對的。先帝至少是孝武皇帝親自決定的繼承人,而主上卻是大将軍擁立的,主上比先帝缺根基,所以就會更恐懼大将軍事事周全。大将軍是小鸾崇拜的人,主上是小鸾心底的朋友,小鸾并不希望你們起沖突……大将軍放心,主上那裏,小鸾去勸說。只是大将軍是不是該換個态度對主上呢?”
我算是看出來了,霍光一直在暗中照顧劉病己,十幾年過去,不知不覺就把劉病己當成了自己的晚輩,照顧和保護成了習慣。如今劉病己做了皇帝,他的态度卻沒變,可對劉病己來說,他又不是一直照顧他的趙充國,霍光的态度,不過讓劉病己更不開心而已。
我留了霍光用晚膳,撇開朝堂上的話,聊聊音律,聽他說說阿母以前的事,還是不錯的。
我知道霍光擅長音律,但不知道他如此擅長。
他的琴,很好,比以前聽過的琵琶簫埙好多了。
今天他彈的是酬知音的曲子,大約以前母親是他的知音吧。他明明帶着怒火而來,卻能為母親撫琴一首,對于情緒的控制,簡直非凡人可及。
用過膳,不過才申時,霍光離開了,我則拿出劉病己上次送的木佩,遞到宮裏去了,當天晚上我就得到了回話,劉病己同意明天議政前召見我。
議政前,如果沒有緊急事件的話,就是巳時以前。
我有那麽一點點相信,劉病己是真的還拿我當朋友了。
當我再次坐到劉病己右手下時,劉病己神色如常,并沒有因為最近和霍光的矛盾而有所改變,也沒有因為我給許平君出的主意而不悅。
聊了家常之後,我正色向他請罪,劉病己苦笑着搖手,道:“不是你的錯,是我錯估了博陸侯的堅持。”
“是小鸾的錯,小鸾沒有直接說清楚,許國丈可封,但不能封國,不能封侯。”
“這不怪你。我熟讀律法,明知道有宦官不得封侯的說法,卻還是抱着僥幸,卻讓博陸侯抓到了借口。”
“陛下其實并不是僥幸,是人之常情。許國丈照顧陛下多年,陛下感懷舊恩,許國丈照顧有功,封賞高一等,也并非不行。只是畢竟——”我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改了個由頭,道,“許國丈封不得侯,可有別的爵位可封啊。咱們大漢的爵位有二十等,只要不是關內侯、列侯,什麽封不得?就算不喜歡這二十等,不過就是生造一等出來,孝武皇帝在時就曾生造骠騎将軍,位同三公。主上讓了步,臣子豈能一再逼迫呢?”
劉病己沉吟片刻,道:“博陸侯飛揚跋扈,得理不饒人,會同意麽?”
“陛下,這是氣話吧?”我慢言問道,“陛下壓着心底的想法說,博陸侯真是如此?”
劉病己哽了一下,不情不願地說道:“好吧,我承認,剛才是氣話。霍子孟忠誠可靠,奉公執法,從不因私廢公。有經略天下之才,拳拳輔佐之心,是難得的國之棟梁,朕之肱骨。”
“那麽許國丈的封賞,只要不是侯,沒有國,大将軍豈會反對呢?大将軍反對封侯,從來都不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是為大漢的律法考慮。陛下喜歡法家,得此同道之人,契合之臣,小鸾為陛下高興啊!”
劉病己嘆口氣:“如果霍子孟不和我硬頂的話,我也會高興的。”
勸撫了陛下,我并沒有馬上離宮。照例先向許皇後道了早,許皇後因為父親的事情急得連日沒睡好,臉上施了粉也遮不住憔悴。
她一見我,就紅着眼眶,說:“我好後悔啊,當初不該太貪心,你都提醒我父親封不了侯,可我還是想試試,結果連累父親千夫所指……小鸾,你幫幫妹妹吧!”
我欺身上前,有些不忍,說到底這件事是我利用了她,又坑了她一把,我又不是沒臉沒皮的人,看她難過,我也不好受,只好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幫你。是我不好,當時應該把前後的幹系都和你說清楚的。殿下別難過了,最多三天,我一定把事抹平了,殿下,您哭得眼睛都腫了,主上在前面為了殿下父親和朝臣鬥智,回到宮裏,殿下再哭哭啼啼的,主上還要安慰殿下,就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呀!”
許平君于別的還好,聽見會影響劉病己,趕忙擦擦眼淚,道:“我好多了,只是一想起來,就……就……”
“好了好了,這件事交給我,我給殿下辦妥了,殿下……殿下近來可好?可有沒有什麽難為的事?”
許平君的神色有些尴尬,我知道是宮裏新人的事,不過她不說,我也沒辦法接下去。
今年三月上巳節祓禊,劉病己于宮人中獨悅充衣華淺,不過一個月,華充衣已越三等,進封美人。
華美人與上官太後關系好,有太後撐腰,沒少和許平君頂撞。如今華美人被查出有身孕——可能許平君還不知道,但我已經知道了。
許平君不說,我自然不會找事,陪着許平君散了心,用了膳,便離宮了。
封賞
離開宮廷時,霍光的儀仗和我的馬車一前一後。
他主動停步等我。他肯定有話想對我說,我卻不想再耽擱了,于是我也叫停了馬車,下車步行。
霍光也跳下車來,我矮身低頭一禮:“大将軍。”
他揚手:“走吧。”
我穿着素色紗衣,長安城的街道雖然幹淨,畢竟不如室內,我将長長的曳地的下擺斂在手中才可行走。還好不是冬季,今天也沒有雨水。
我和他并肩走着,前邊是他的親衛,後邊是柳江、桃溪,都是可靠之人。我主動問道:“大将軍,怎樣?”
“已經妥當了。你給主上出的主意,我挑不出錯兒來。”
“那大将軍為什麽滿臉不悅?難道還在與主上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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