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節

金銀花葉步搖的梳子,系緋紅色薄羅發帶,末端墜于額前,髻上簪一對白玉回鳳望仙簪,一對白玉牡丹珍珠笄,兩個小金玉步搖壓鬓,兩個大金玉步搖壓髻,一只蝴蝶牡丹釵壓發尾,餘發用兩根寬五分的緋紅織錦發帶挽起,發帶末端有白玉金珠裝飾,曳地三尺。

為我梳頭的宮人一邊調整首飾的位置,一邊恭維道:“張娘子的頭發真好看,又黑又亮,挽了這樣高的發髻,還有餘發可結鬟,真叫人羨慕啊。”

她這話倒是不假,宮中貴婦,多以假髻累發,好讓自己的頭發看起來多而長,上官太後還是皇後時,頭上頂的假發最多時重達□斤,加上首飾,活活的要壓死人了。

我勾一勾唇,示意桃溪等會兒給她們每個人塞一個香囊。豐媪為人死板嚴苛,容不得這樣的事,我得在她面前幫這些宮人遮掩一下。給豐媪的禮物是一份膏藥方子,我親自交給她。豐媪年少時侍奉東宮,曾在寒冬為救人跌下寒池,落下了體寒的毛病,關節更是每入冬必作痛,我也是觀察許久才發現,這份方子是我找文子華要來的,她才做出來沒多久,雖不能根治,鎮痛還是不錯的。

豐媪見只是個方子,便收了,臉色雖未變,眼神卻柔和了些,低聲道:“張娘子有心了,若有驅使,只要是禮儀規法之內,老身自當從命。”

我聽出來她是先認了這個情,防着我拿這個短讓她做逾矩之事,所以忙到:“你是主上的老人,我不過是為了讨主上喜歡,才求了這個方子,主上高興就好,不敢有所驅使,豐媪言重了。”

豐媪又矮身禮了一禮,全了禮數,然後跟着我,由一大群宮人簇擁着回正殿等皇後。

好高骛遠

正殿上已經站了一群莺莺燕燕。

趁着燈光看去,妝都改了,禮服合制,又各有心思,華美人的衣服上綴着玉珠,衛充衣的衣服上是滿幅刺繡,看繡工是她自己做的,戎七子出身不高,亦無衛充衣的刺繡手藝,她的衣服上是一幅畫,畫的是月宮纏蛇,布局中規中矩,畫法也尚可算精巧,看起來是她兄長戎立的手筆。

我走到她們對面,宮外女眷之首站了,不意外地發現華美人又惱了。

一套禮服絕非一日一夜就能做好的,我身上這身在宮裏不知放了多久,華美人在衣飾上下了不少功夫,豈能不知,大概還想要吧,結果被我拿走了。

這套衣服規制有些越級,大約是婕妤以上的品級。華美人想的可能不僅僅是一身華麗的衣服,更覺得劉病己會升她的品級。

然而這套禮服卻穿在了我身上。

其實我也不該用這個,我的品級比之婕妤要低一些,不過既然是額外賜下的,那就不在等級之列了。

衛充衣在她身後,牽住了她的手,華美人忙背轉過身去。

好像氣的眼淚都出來了。

我最看不得女兒家哭,可今天,真不是我蓄意為之。

算了算了,大不了以後,我幫她一個忙。

華美人生下劉病己唯一的女兒也沒得到加封,顯然劉病己現在厭惡了她,我幫她一回,就當償了這一次。

心裏想了這些,我帶着自然的微笑,和幾位女眷小聲說着話。

許平君交友的眼光還是相當不錯的,至少高氏、左氏等幾個貴女,都是年紀小,規矩好,見識也不錯的閨秀,而我們幾人之間并無利益瓜葛,也不必防着勾心鬥角,所以與她們相處,自在。

宮外的女眷命婦也先後到達,很多目光落在我身上,其中不乏霍顯和霍晏的惡毒,我全部微笑以對。

她們随各自丈夫的品級,才能穿上紫袍,我一個孤女,得罪她們得罪得狠了,卻能穿着比她們更華貴的袍子,以她們的心胸,不生氣才怪。

要是能直接氣死她們,該多好!

霍姃也在其中,穿一身胭脂紅的三重禮服,憂心忡忡地觑我。

又過少時,許皇後盛裝出來,新裁的黑鳳袍,一整套白玉首飾,甚為莊重。

她應該早就知道這身禮服是我的,所以并未驚訝,她與幾位貴婦虛情假意地寒暄幾句,點齊了人,往麒麟殿去。

麒麟殿已經高燭燃燒,酒宴齊備,隐隐的大曲聲傳至殿外。

這次大宴,設于殿外,以便觀月。

設湘竹、香色素紗為屏障,将未婚的女眷與男子隔開。

鎏金十八枝花樹燈臺數十座,将坐席間照的通明。

霍光等人已經端坐席上,霍光就坐在右手第一。

皇後殿下自然不會和我們一起入座,我們是走側門的,而皇後殿下是走正門的,且劉病己還未到,她自然要先去見皇帝陛下。

女眷的席位并非完全按品級排,宮妃自成一列,未婚的娘子一列。

我在娘子之首,右手是皇後殿下的席位,左手是霍姃。

張彭祖今天被劉病己留在身邊侍奉了,所以并沒有留出他的位置。

我在自己的坐席上坐好了,身前的紅漆幾上已經擺了四樣冷菜,時令的鮮果,一小壺桂花酒。一座三枝蓮花燈臺上,蜜炬在溫柔地燃燒。

我的正對面,簾子的另一邊,是霍光。

霍顯與霍光同席,二人同座,但相距約五六尺遠。

霍光給足了霍顯面子,但不知為什麽,我就是覺得霍光對霍顯有些不滿。

霍光是給霍姃看好了人家的,只是霍顯攔着不讓,一定要女兒進宮,兩人為這個互不相讓,不是一兩天了。

如果是因為這個,倒也說得通。

戌時剛到,絲竹樂作,帝後入席,所有人跪迎。

麒麟殿非常大,帝後行走得很慢,小半刻才聽見劉病己命衆人起身。

劉病己今日衮服全飾,十二紋章在燭光下熠熠生輝。他面帶微笑,卻極為威嚴。

他舉起手中酒爵,少少說了幾句祝詞,在座同飲;第二盞酒是許皇後起杯敬皇帝陛下,所有人陪敬,第三盞酒則是霍光敬帝後二人,是為開席。

用膳的時候,只有低低的新鮮曲子為伴,滿殿無聲,待膳食撤下,換了點心酥餅等小食上來,樂工也換了華麗輕快的曲子,才漸漸有了聲音。

樂工、伶人、舞伎排好的歌舞也放到了等下表演。

照例是長袖盤鼓舞開始,第一支舞是《拜月》。

美自然是極美的,只是我怎麽看,怎麽覺得舞樂都有些浮躁喧嚣,不像許皇後的品味。

再看主座上,劉病己已微微皺起眉,小聲和許皇後說話。

許皇後唇形似乎念了一個名字,劉病己又吩咐了一句什麽,許皇後點點頭,似是領了命。

《拜月》結束後,換了《菱歌》,它本是很清新的江南令,今年才流傳到長安,我聽過好些版本,不得不說,還是尋常的仆婦小女孩,在勞作時随便哼唱的最動人。如今它卻被改成了華麗的大曲,若是不懂音律也罷了,懂音律的人很容易就能聽出曲調和風格的違和感。

劉病己雖然長期在民間,可他在音樂上的造詣卻不低,他對樂曲的感覺非常好,應該發現了其中的不對之處。

今晚的樂舞絕不是宮中太樂安排的。宮中的幾個樂匠我很熟,就算不是驚才絕豔之輩,也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想到前些天打聽到的消息,怕是霍顯為了捧人,特意安排下的吧。

上月下旬,太樂的老人、太樂丞曹大家曾經找過我,拿了一卷曲子,說是有人安排下中秋拜月表演,他覺得曲子不對,卻又不能駁了那位的面子,只好交給我幫忙提點提點。

這支曲子是我交給張若蘭的三支曲子之一,也是最難的那支《帝子降月宮》。

我還以為霍顯只是出了這一支曲子呢,沒想到整晚的歌舞都是她安排的。

我在将三支曲子交給張若蘭時,就曾名言《帝子降月宮》是最難的一首,未學熟之前不可輕易示人,她這麽好強,我怎麽好意思駁了她的面子呢。

當時我和曹大家将曲子改了不少,雖然唱詞、旋律不變,但是部分地方的音,高了不止一等。

張若蘭若是真的不自量力,敢選這支歌,我就敢讓她顏面掃地。《帝子》在未改動前,她尚且難唱,何況改動後,連我也需勉力為之。

另外兩支曲子難道就不好麽?何必這樣好高骛遠。

破軍

我回想了一會前些日子的事,穩了心神接着聽歌看舞。

眨眼過了三支舞,皇後舉爵,向霍顯道:“今日宮中樂舞,別具風格,卻是霍夫人的手筆,本宮謝過博陸侯夫人。”

霍顯起身笑道:“歌舞之道,需多年浸淫方能治好,皇後殿下初進宮廷,不熟也是有的,臣婦不過是交給下邊的人罷了,不敢稱勞。”

許皇後僵了一下,挂着笑略略沾了點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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