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節

夥也願意賣我一個面子，你只管在此處待滿四十九日，到那時，你與何人有何恩恩怨怨，老朽自然不會再插手。”

溪玉帶着阿念來到剔骨池旁，只見氤氲霧氣中，幾株仙草散發着濃郁的仙氣，一點一點彙聚在池底。池中漸深處，仙草竟已開始有些枯萎的跡象。此前她曾聽靈世神君提起過，在灌注仙氣的七七四十九日中，仙草也會漸漸枯萎，直到第四十九日，便會徹底枯死。

往後幾日，溪玉便待在剔骨池旁，為其灌注仙氣。白日裏，阿念就待在溪玉身旁，見溪玉全神貫注，只時而自言自語，時而與驚蟄嬉鬧。

自回來三山五林，溪玉便沒見過夜離，細問阿念之下，才知就在她離開後的第二天，靈世神君似乎将她喚了去，也不知說了什麽，只是回來後臉色有些深白，少半頃才恢複血色。

從第二日開始，阿念便沒再見過夜離，只以為她是回了夜歲宮，并未多問。許是只有阿念一人，紫雲便動了玩心，夜裏跑到苗圃來，竟要破壞溪玉精心養護的仙草，沒想到被阿念撞見，一言不合便争鬥起來。

愈演愈烈的動靜驚醒了隐脈山的隐脈，一番勸慰，這才将兩人制止。在六個師兄中，青池與白流蘇最寵他，面對一臉肅然的隐脈，紫雲也是心知肚明，深怕将事情鬧大。

聽阿念說起這事的時候，也是夜間，溪玉見他眉飛色舞，全然聽不出打鬥間的驚險，好半天，阿念掀開額間有些細密的發梢，露出一塊已經創結的疤痕。

溪玉看着那還有深深瘀血的疤痕，竟有些心疼，下意識地催動塵風環，替他療傷。恍惚間，似有輕緩的一陣夜風吹過，阿念的小手拂上她的臉頰，輕輕擁着她，嘴唇無聲的嗡動着。

這翩然一剎，溪玉瞧着阿念，一陣恍惚，塵風環慢慢懸在周身，散發着淡淡的仙氣。溪玉只覺突如其來一陣熟悉的氣息，她能感受到有什麽聲音在她耳畔，低聲地呼喚，恍惚又不真切。

“砰——”一陣落地聲驚醒了溪玉，她瞧着跌在腳邊，碎成兩半的塵風環，心中一陣側側。兩顆青色的玉珠跌落開來，滾到阿念腳旁。

“阿玉，不要再丢下我一個人，好不好？”還是青澀的口吻，還是稚嫩的臉龐，溪玉恍然回過神，悄然布下一道仙氣，往生咒術探查着阿念的過往——

在他的記憶中，是一片血紅血紅的深海，阿念像是沉在了無邊的海底，無法呼吸的致命扼腕，無論身前，抑或身後，都是一片模糊的血紅。

溪玉陷入這幻境中，只覺一陣刺骨的寒冰襲來，禁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硬生生被震出了幻境。

短短三日，她修習往生咒術果然還是不夠。在琉璃宮中，方煜生交給她的書冊便是往生咒術，也是溪玉前往琉璃宮的目的。只是她沒料到，萍水相逢的一個陌路人竟會如斯待她，這誠然又是份天大的恩情。

當日，溪玉回到虺城，接連修習了三日，算是勉強摸到了這秘術的法門，只是此刻施展起來，才知不易。

溪玉并不甘心，再次施展了往生咒術，可浮現眼前的依舊是那一片血海。她封閉了感官，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經歷阿念的過往。順着時間的游線，她拼命索求，試圖看到百年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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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看到的只是一片虛無，據書冊上的記載，阿念若非只有百歲，便是被某種力量可以封住了百年前的記憶。

如同一尾游魚，溪玉剝開面前的重重浪海，在那缥缈不定的虛無間，終于捕捉到一絲虛影，卻看得極不真切。

但她也感覺不到有什麽異常的力量，仿佛那虛影只是她的幻覺。她渴望着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然後來驗證她心中的一切猜想，也能讓她徹底忘了在琉璃宮的那個山洞裏所經歷的一切。

她渴望着，那些虛幻如泡影的念想，都是上天給她的刁難，而她不懼怕，亦不會退縮。縱使這條路上，會有白骨深然，會有血流無疆，她也此心不忘。

031：化劫

次日，天風浩蕩，雲煙缥缈，似有雷聲大作。俄頃之後，便有淅淅瀝瀝的霧雨飄落下來。不歸林裏只有座小屋，平常時分乃是靈世神君修煉打坐之地。

雨霧空蒙，滴落在剔骨池中，蕩起陣陣漣漪。溪玉從隐脈山出來，見雨勢不小，本想将阿念留在苗圃內，可他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如利刺一般紮中她的心口。

“阿玉又要丢下我一個人嗎？”

溪玉看着阿念極其無辜的眼神，最是于心不忍，幻化出一柄紙傘，聽雨聲嘀嗒。

阿念卻與一般孩童有別，他似乎極其讨厭雨天，雨點落在傘面上的啪嗒聲，能被他說成是轟鳴聲。

溪玉體會不到他的感覺，可她想起以前在仙族的時候，因為專司禮樂，她很是喜歡細雨拂面的感覺，那清淺的聲音，像是愛人間的情話，不經意間就扣在心弦上，震顫人心。

她記得，非語也是喜歡雨聲的。或許是因了她的緣故，在遲非語所經歷的大大小小的戰争中，總有許多次，雨聲也為他助威。

他說過，沒有誰生來就喜歡鮮血。他們都是被命運推到刀尖上的人，身不由己地舔舐着鮮血。所以他喜歡雨水沖刷戰場，只有那樣，他才不至于變成一個渴血的儈子手。

細數一二，這百年間，她經歷過的雨天似乎屈指可數，每一次她都會懷想起以前，越是寂寥，便越是無法遏制。

而今站在她身邊的是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孩童，這記憶能否與百年前相重疊，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去到不歸林，剔骨池中的仙氣仍舊凜然如初，但雨水一遍遍的沖刷着，也一點點的稀薄着仙氣。阿念撐着雨傘，笑得從容開心，“阿玉，你放心，我給你撐傘。”

溪玉淺淺一笑，将仙氣灌入剔骨池中。混合着越來越大的雨勢，缈缈仙氣淡入池中，一點一點掀起翻騰。

阿念撩撥着衣袍，彈起間或凝落在衣袖上的水珠。他盯着溪玉的面龐，伸出小手似要觸摸，可當真要觸摸到時，卻又悄然縮了回去。

“怎麽了？”溪玉察覺到阿念的舉動，微微分了神。

阿念俏臉一頓，不覺噎了聲。好半天，溪玉也不見他說話，一睜開眼發現阿念正摩挲着碎成兩截的塵風環。

“阿玉，塵風環不是神物嗎？怎麽會斷成了兩截？”

被阿念一本正經地瞧着，溪玉卻不知如何回應。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塵風環應該是在她施展往生咒術時碎開的。在斷開的那一剎，她尚且能夠感應到塵風環給她的回饋。

現如今，這東西卻是徹徹底底的死物，再沒了半點靈性。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哪怕是神人，也會殒落，更何況是塵風環。有些東西，到了該離去的時候，自然就會離去。”她想強求，卻強求了一百年也是無果。如若不是在阿念身上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她想，或許她也沒有再固執下去的力量了。

“那阿玉，你也會離去嗎？”阿念像是有些害怕，下意識地抓住她的衣襟。

“我……”她啞然。她知道自己不會再輕易離開阿念，可每當想起曾經的允諾，她都不知道心中轟然湧起的是什麽情緒——她有恨，卻也有愛。

溪玉用力地擁住阿念，她不想再給他任何諾言了。比起言語，她更渴望用行動去喚醒曾經的愛人。

越來越大的雨勢将剔骨池注滿了水，池底的仙草些微搖曳着，靈氣飄動。溪玉輕輕松開阿念，忽地一道天雷響起，“哧啦”聲劃破天際，砸向溪玉。

溪玉帶着阿念閃避開去，阿念卻将她抓得更緊了，他害怕地将頭埋進溪玉懷中，顫顫的聲音和着雨點的節奏，啪嗒啪嗒敲在溪玉心上。

那一把由仙術幻化出來的紙傘，落在了原地，正好受了那一道天雷，頃刻間煙消雲散。

這一道天雷來勢匆匆，并無半點預兆，緊接着又落下第二道，第三道……直讓溪玉應接不暇。

“阿玉，你看！”阿念指着的地方，飛來一只白色的飛鳥，落在溪玉掌心，幻化成一紙書信。

是白流蘇的來信，信中卻是靈世神君的筆跡。原來這突如其來的天雷是因為剔骨池之故。不知何故，池中的仙氣極盛，與溪玉的仙氣産生了古怪的糾纏，進而引發了仙人化劫的假象，招來天雷之劫。

而在溪玉離去的那幾天，苗圃是由阿念與夜離照看的。若是夜離的魔息澆灌了仙草，只怕那些仙草已是枯物。唯有阿念身上的古怪魔息，能夠解釋現在的劫數。

天雷依舊在滾滾而落，溪玉趁勢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