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節

那朵枝莖更長一些……溪玉實在覺得，此乃世間常态，她該選擇哪一朵，才足以說明它的獨特呢？

眼見她犯難，紅衣男子倒是樂得自在，“看來美人是舍不得離我而去。”

“閉嘴。”溪玉冷眼橫視，目光落在對方把玩着的那一朵鳶尾花上。

“哦？美人想看我手中這朵？”男子勾唇輕笑，忽地騰身躍起，身形極快，轉瞬便出現在溪玉身旁，拈花的手繞過溪玉脖頸，劃過她的鼻尖。

花瓣掃過鼻尖，傳來一陣酥麻癢感，強烈的血腥味讓溪玉不适，向後躲避卻不經意地撞上男子的胸膛。

“啊——”男子輕聲哼叫，聲色誘人，卻讓溪玉一陣面紅耳赤。“美人如此等不及了嗎？索性放棄，明日我親自帶你去見宮主，如何？”

“不如何？”溪玉向後擊肘，對方卻已有顧慮，在她之前已經退開幾步。紅衣男子步伐詭異，身形飄忽落在另一邊花海中，神情慵懶極了，一雙眼盯着溪玉，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打量着她。

“無恥。”溪玉小聲罵了一句，在男子先前躺卧的地方查看一番，卻也并未瞧出有何異樣。一時無路可尋，溪玉只覺身心俱疲，有些不知所措。

再一看他，一副心不在焉，仿佛全然不信她能夠找出那唯一一朵獨特的花兒來。溪玉心有不甘，踱到他面前，冷聲道，“你站起來。”

“怎麽？美人還不死心？我這身下可沒有你要找的東西。”

只當溪玉要尋他躺下的地方，男子有意側身讓開，卻發現一雙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索。男子不由泛起一抹壞笑，指尖撫過溪玉的發梢，“美人如此迫不及待了麽？”

“你輸了！”溪玉制止了他的進一步動作，忽然道。

“嗯？”

溪玉指着男子鮮紅衣裳上的一株鳶尾花，眼神凜凜。

“美人好生聰明。”紅衣男子愣了一愣，随即才反應過來溪玉所指，他這一身紅衣上，的确繡滿了鳶尾花，因為兩者顏色相近，若不細看，絕難發現。

溪玉見他反應，似乎并不驚奇，反而走到那一片花海中，輕嗅了片刻，忽然折下其中一朵，遞給溪玉，“美人聞聞這株鳶尾花。”

溪玉将信将疑地接過花，詫然地沒有聞到那般令人不适的氣味，再一輕嗅，卻是一股極淡極淡的香味，在這成片的血腥氣息中，卻是獨樹一幟。

“這株鳶尾并無血氣，反而清香陣陣，的确算得上獨特。”

“美人可是願賭服輸？”

“閣下的記性未免太差了些，我們有言在先，我若能找出一株獨特的鳶尾花，便算我勝。閣下身上這株鳶尾，空有花形，卻無花韻，也算不上獨樹一幟嗎？”

“罷了，美人離去便是。”

紅衣男子忽地露出落寞的神情，又卧倒在那一片花海中，再也不瞧她一眼，只對着那一株泛着陣陣清香的鳶尾花，兀自低語。溪玉搖搖頭，轉身離去。

越過花海，前方便是一座石橋，石橋下沒有河流，石橋上卻有位佝偻蹒跚的老婦人，正在搖晃着一柄碩大的湯匙。

氤氲着的熱氣從那一鍋湯中升騰起來，流過溪玉身側，卻無半點氣味。溪玉駐足片刻，踏上石橋。

老婦人微微有所反應，邁着蹒跚的步子，有些艱難才來到溪玉面前。她盯着溪玉打量了一陣，眯成縫的雙眼怕是昏花，又擡起手在溪玉面前晃了晃。

“前輩。”溪玉輕聲喚道。

“姑娘看得清老身，看來那小子是取走了姑娘你的嗅覺。”老婦人又折回去，繼續調制那一大鍋湯。

溪玉聞言一愣，心中忽然明了，原來花海那一關，無論她如何選擇，都會失去一感，也無怪乎方才聞不出這鍋湯的味道。

“那前輩要的，又是什麽？”

“老身什麽也不要，只想請姑娘喝一碗湯。”老婦人這便盛了一碗湯出來，遞給溪玉，“姑娘無須顧慮，過了這座石橋，便是拂仙宮。”

溪玉望着那近在眼前的宮殿，猶豫片刻，忽地接過老婦人手中的那碗湯，一飲而盡。

她并沒有什麽不适，反而覺得一身仙力修為恢複了七八層，鼻息也變得通透。正自疑惑着，她卻突然發現，眼前的景象不知何時已生變化。

她所處的石橋不見了，熬湯的老婦人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桃林。溪玉聽見自己喃喃地似乎在嘀咕着什麽，下意識地往遠處的天空望了望，心中有種莫名地急切。

遠方一片騰雲忽地降下，她的心跟着一起一落，直至沉入谷底。

“他呢？”她聽見自己的質問，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人仙氣磅礴，誠然是一方仙君，此時卻默不作聲，任由她連聲質問。

溪玉感覺自己像是發了瘋一般，心口的地方開始一陣陣的疼痛。她想要逃離，身體卻似乎不受控制地沖到那人面前，不斷捶打着對方，眼淚很快浸濕了對方的衣襟。

溪玉決定自己似乎不能呼吸，她的手緊緊捂着心口，如此痛楚她似乎也體會過，當初得知遲非語殒落的消息，她便是如此瘋癫失神，嚎啕悲憫了整整三日。

可這樣的疼痛，她一點也不想要再體會。上天既然給了她一次彌補的機會，她便絕不會再輕易放開對方的手。溪玉不斷地告誡自己，眼前這個人，并不值得他如此心痛。

“輝夜，放手吧，你們注定不會有結果。”

溪玉忽然明白了，她所見到的并非自身的經歷，或許是那碗湯，将她帶入了某個人的經歷中，所以她才如此身臨其境。

“誰說的？” 她聽見自己顫抖着聲音，一把推開面前那個人，聲嘶力竭，“憑什麽你們就高高在上，我們就要低到塵埃裏去？又是誰注定了，我和他不會有結果？你告訴我，是他親口說的嗎？”

“輝夜，仙魔有別，你……”

“夠了，我不要聽你說。我要去見他，我要親自問他，究竟是誰注定了，我和他不能在一起。”

042：魔宮

“你的心，疼嗎？”溪玉從陌生的經歷中回過神來，耳旁聽到老婦人這樣問了她一句。老婦人的聲音有些傷感，甚至有一絲與年紀不相稱的嚣狂。

“疼過。”她淡淡回了兩個字，往石橋那邊走去。

“姑娘等等。”老婦人兩步追趕上來，攔住她。

溪玉皺皺眉頭，“何事？前輩不是說了，只須我喝下這碗湯，便讓我過去？”

老婦人連連搖頭，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似乎不相信溪玉的神情會如此平靜。從喝下那碗湯，到她驚出幻境，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難道，她真的感覺不到其中的傷心與悲戚嗎？

“老身不會攔你，只有一句話問你，你的心當真沒有一點感覺？”

“……”溪玉頓住，盯着老婦人的一雙眼，淡淡開口，“心已不在，何來感受？”

老婦人似乎對溪玉的回答有些震驚，怔在原地好半晌，渾濁的老眼忽然一陣顫動，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

溪玉緩緩步下石橋，面前的黑色魔氣并不似在遠處見到的那般濃郁，缭繞在魔宮四周的反而比旁處要稀薄不少。宮殿上的匾額一無蹤跡，四下裏也生了些荒草，氣息荒涼。

溪玉回頭望了眼，可惜濃濃黑霧見，廣袤的荒海，抑或那片令她不太愉悅的花海，甚至就連近在眼前的石橋，都已經瞧不見了。

她轉身踏入宮殿，感受着荒涼的氣息。殿內雜草更盛，溪玉實在難以想象，傳聞中的拂仙宮怎會是如此光景？

那撐篙的老者，卧花的美男，還有那熬湯的老婦，莫非終年就守在原處，從未來此看過一眼？亦或是，這拂仙宮主其實性格古怪，偏愛此等荒敗的光景？

溪玉搖搖頭，不願多做揣度，細細凝神感知，竟察覺到陣陣古怪的氣息。在這荒敗的宮殿中，竟然有着如此多的生機麽？

溪玉望去，兀自搖頭。那撐篙老者不知何方神聖，擡手一揮便将她的仙力修為收了去；那卧花美男更是與她戲弄，收了她的嗅覺；至于那熬湯的老婦取走了她的何物，溪玉卻有所不知。

沒了仙力修為，僅憑着直覺與感知，溪玉倒寧願是自己推測錯誤。可越往前行，溪玉卻越發疑惑，原來這宮中還是有許多弟子的。

她們大多是女子，鮮有的一些男子也生得如那花海中的男子一般，美貌無比，神态舉止更是溫潤妖嬈，多了絲媚态。

溪玉本想詢問一番，可那些弟子似乎對她不予理會，溪玉無奈，索性順着廊道往最深處走去。等到了最裏面那一座宮殿，行動的弟子顯然要少了不少，大開的宮門內，被深深的魔氣籠罩着，溪玉看不清殿內。

忽然，一絲清冷的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