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不放心了

第59章 不放心了

結契大典。

聽到這四個字, 厭西樓剛才凝重的心情都散去大半，他眼神微怔，不明白這什麽結契大典是什麽。

阿槐那張蒼老如枯樹的臉上卻露出了些許慎重, 他将視線望向了厭西樓身側的鹿雁。

那道視線裏不可避免地帶着審視、擔憂、凝重。

鹿雁感受到了那些情緒，但此時也有些迷茫，她安靜地與那老者對視, 乖巧明麗的小臉上沒有任何退縮。

厭西樓等了會兒沒等到阿槐的話，又看到他盯着鹿雁直勾勾地看, 忍不住就站起來替鹿雁抵擋了一下，然後板着臉詢問：“什麽結契大典？！”

鹿雁也想知道什麽是結契大典, 也很好奇。

阿槐聽了厭西樓這話, 反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說道：“樓叔, 你都被她契了，難不成沒想過辦結契大典嗎？”

厭西樓不知道什麽結契大典, 但想想幻境裏自己腦補的荊北和鹿雁成親的畫面, 他挑眉，然後眉毛又重重放了下來。

心道，難不成, 難不成阿槐說的結契大典就是成親？

他是見過青璃山裏其他妖族成親的, 他們大多會學凡界修士大婚的樣子, 穿着紅紅的婚服拜天地。

厭西樓的心思完全被這件事吸引了過去，他忍不住轉頭看向鹿雁, 俊美的臉上有些羞澀，一雙眼睛卻是亮晶晶的 。

想着想着, 他又想起來荊北了, 忍不住轉頭又瞪了一眼荊北。

老老實實坐在板凳上, 眉目如仙的九尾天狐荊北被瞪了這麽一眼，滿臉問號，滿心疑惑，滿腹委屈。

阿槐的聲音再次響起，很是慈祥和藹，他說道：“樓叔不知道，天狐族的結契大典與尋常妖族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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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西樓從未經歷過這件事，此時也來了興趣，先瞥了一眼身邊的鹿雁，然後興致勃勃地說：“你說我聽。”

鹿雁小臉也嚴肅認真地聽着。

阿槐看看厭西樓，再看看鹿雁，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須，先問了這麽一句：“樓叔既然自願成為這位姑娘的靈契，那必然是很喜歡她的，阿槐說的對嗎？”

被下方八雙眼睛齊刷刷看着，厭西樓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何況按照輩分，他們都比自己輩分小。

他挺直了胸膛，然後點點頭，“嗯。”

說這話時，厭西樓還是忍不住朝着鹿雁看了一眼。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了，也知道小器靈對自己也好，但是，這種事，這種話，無論說多少遍，總是有些害羞，何況，這次還是對着別人承認。

鹿雁擡頭也看着厭西樓，眼睛亮亮的，捏了捏他的手，以此來告訴他，她也是喜歡他的。

但是她在想，這個結契大典，爹娘和哥哥還有黎姐姐也得來吧……

阿槐看到了兩個人的互動，又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胡須，這才接着往下說：“先說天狐族結契大典的事，天狐族若有了伴侶，則要鄭重地進行大典儀式，儀式有三重。”

“儀式第一重，拜天地，祭神靈，考驗心靈是否相通。”

“儀式第二重，則是夫妻雙方要通過同心石的考驗。”

“儀式第三重，天狐族結契與普通靈契不同，是為魂契，何為魂契？那就是結契雙方在神魂之上契下烙印，就算身死轉世，這烙印也依舊會在，會結第二次緣，尋到對方。天狐族對此謹慎，所以輕易不會結契，可若是結契了，則必定忠誠，二世不變，二世之後，全看是否再結緣。”

阿槐說到這裏，頓了頓。

而厭西樓重生後前十八年裏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也沒見過天狐族的結契大典，所以有些懵。

他仔細想想這大典儀式，對于前兩重，他沒有太多感覺，可是第三重……

厭西樓的眼睛裏忽然迸出一種光來，他想了又想，嘴角咧得很大。

他轉頭看鹿雁，高興極了，“小器靈，你願意嗎？”

鹿雁已經聽明白了，結契大典，就是天狐族成為夫妻的大典。

夫妻，就是和爹娘一樣，像話本子裏一樣，能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兩個人。

鹿雁也轉頭看厭西樓，眼睛彎彎的，她用力點頭：“我願意的。”

從無定九幽出來，厭西樓就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她喜歡他，願意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她不想以後厭西樓和其他人成為夫妻。

如果有那麽一個人，那這個人一定是她，必須是她，只能是她！

阿槐看着他們高高興興的模樣，又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然後繼續說道：“那魂契，對于天狐族或者任一妖族來說，并無其他感覺，不過是神魂烙下烙印罷了，但是，人族不一樣。”

他這話是看着鹿雁說的。

阿槐長得老，說話的時候，就有一種老者的智慧和深沉。

厭西樓就皺眉，“你什麽意思啊，說就說，這麽嚴肅做什麽？你可別吓她！”

阿槐一聽這話，眼角就流下了委屈的眼淚，“樓叔就是和這位姑娘說說清楚呀！人族脆弱，不論是身體還是神魂，都不比妖族，所以，人族與天狐族結魂契，神魂會疼，要是姑娘真是喜歡樓叔的，那一定願意與樓叔結魂契的吧？”

說最後一句話時，阿槐是看着鹿雁說的。

他的眼裏有對鹿雁的善意，但同時，也不回避自己對厭西樓的保護。

他們是妖族，而鹿雁是人族。

妖域裏的所有妖都是避難進來的，被厭西樓保護在妖域裏的，他們對厭西樓是敬仰的，是愛護的，所以，不允許任何人騙他。

厭西樓如今心性純真，容易被騙，可要是他真心喜歡一個人的話，哪怕對方是與妖族為敵的人族，只要對方是真心的，那麽，妖域上下也會尊敬她的。

反之則妖域上下皆視之為敵。

鹿雁與阿槐對視着，阿槐雖然沒說話，但鹿雁卻仿佛能聽到他心裏在說什麽，那雙蒼老的眼睛裏透露出了他所有的心思。

進來妖域前，厭西樓就對她說過，除了與他結靈契的他，阿娘哥哥他們都是會被攔在外域。

而能進內域，阿槐他們是清楚她和厭西樓的關系的。

現在，阿槐在等着鹿雁的回複。

厭西樓一聽這什麽魂契會疼，當時眉頭就皺起來了，說道：“那不結了，靈契就行了。”

阿槐笑眯眯地看着厭西樓，不像是老侄子，倒像是老祖父，他說：“靈契是主仆契約，不一樣，魂契才是夫妻契約。”

厭西樓不在乎什麽主仆契約夫妻契約的，反正，鹿雁契了他，就不能契別人了，橫豎都只有他一只狐貍，管它是什麽契。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鹿雁先開口了，她說：“好，我願意的。”

鹿雁這話也不是看着厭西樓說的，而是看着阿槐說的。

厭西樓非常不滿，他拔高了聲音，道：“小器靈，你聽他這話做什……”

鹿雁扭頭看厭西樓，打斷了他的話：“因為我想和恩人下輩子也在一起呀！恩人你不願意嗎？”

話說到後面半句時，她聲音裏都帶上可憐巴巴的委屈了。

老實巴交的厭西樓根本抵擋不住鹿雁這委屈巴巴的樣子，當場舉手投降，着急道：“我願意的！”

說完這話，他的臉就又紅了。

阿槐在旁邊看着如此單純的厭西樓，摸着胡子，小聲嘆了口氣。

八尾，差了第九尾，如果第九尾一直不能重新生出來的話，一直如此，似乎也沒什麽不好的。

……

結契大典是很莊嚴又熱鬧的，還要準備禮服。

禮服籌備時間最少要三天，所以，結契大典放在三天後。

鹿雁想讓爹娘他們進內域來觀看大典，但阿槐說：“鹿姑娘和我樓叔沒完成結契大典之前，外人是不可入內域的。”

就算厭西樓很不滿，濃眉倒豎發了脾氣，但青璃山的阿槐在內的八大長老很堅持。

鹿雁只好通過雀翎聯系爹娘他們。

結果雀翎傳音過去，都沒人回複她，她忍不住就擔心了起來。

厭西樓就看向荊北，雖然他現在很不耐煩看到荊北，但荊北是外域的守将，他是作為外域與內域的保護屏障，外域的事情，是由荊北打理的。

荊北立刻說道：“我馬上去外域看看！”

說完，神仙一樣的荊北化作一道白影，瞬間消失在鹿雁面前。

阿槐讓人帶着鹿雁去青磚大屋的廂房裏休息，厭西樓也想跟過去，卻被他叫住了。

厭西樓很不耐煩地回頭看阿槐，結果對上阿槐那張老枯樹一樣的臉上露出可怕的委屈。

阿槐：“樓叔，天狐族魂契結契之法，你不學嗎？”

厭西樓一聽，這魂契結契之法，他确實從來沒學過的，立刻就要跟着走，但跟着去之前，轉頭對鹿雁說：“小器靈，我很快回來啊！”

鹿雁擺擺手：“嗯嗯！恩人好好學啊！”

厭西樓當然要好好學的，現在反正荊北也不在，心裏對鹿雁自己在這裏很放心。

而且，學一個魂契結契之法，肯定很簡單。

鹿雁以為厭西樓會很快回來，結果，等了半天，他都沒回來，她忍不住有些擔心。

打開屋門，外面守着兩只小妖怪。

鹿雁看不出這是什麽妖，反正妖形看起來像兩只蘑菇。

兩只蘑菇看見她出來，神色間都有些緊張，一個問：“鹿姑娘，你不可以出去的！”

另一個就說：“對對，你不可以出去的！”

鹿雁視線看向外面。

妖域的妖族看起來都很好，但是，保不準會有什麽壞妖呀，厭西樓這麽久不回來，她有些擔心，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如果這裏不是厭西樓的家鄉，鹿雁才不會有這麽多耐心。

她不滿地重新回去，在桌旁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撐着下巴等着厭西樓回來。

兩只蘑菇看出來她心裏的擔憂了，一個探頭進來說：“老祖不會有事的！”

另一個則說：“我們妖域上下都很敬仰老祖的，沒人會傷害老祖的！”

鹿雁心不在焉地嗯嗯兩聲，滿腦子想着厭西樓什麽時候回來。

所以，這個時候外面傳來有人走路的動靜時，鹿雁一下子就又站了起來，擡腿就往外走。

到了門口，她看到院子裏緩緩走來一個人。

不是厭西樓，是荊北。

是和厭西樓不一樣的九尾天狐，容貌俊美，氣質清雅，颀長的身形，整個人如同隐在霧中，逐漸走來時，那霧才是一點點退開。

荊北看了一眼鹿雁，便挪開了視線，他沒有和陌生女子說過話，十分不習慣。

鹿雁看着走到自己面前兩米遠距離停下的荊北，忙問道：“我阿娘他們怎麽樣了？”

荊北來就是說這件事的，他望着遠方院子裏種的薔薇，語氣清雅又沉穩，偏偏一眼都沒看鹿雁。

“叫鹿歸的男修被外域的土撥鼠大軍追了八百裏，不過姑……嬸……放心，剛才我已經救下他了，并告知了你與樓叔的情況，他說只要你願意，那就随你。”

荊北在提起對鹿雁的稱呼時，想了想，一時不知道該喊姑娘還是嬸娘，最後決定什麽也不叫。

鹿雁：“……”

鹿雁也沒想到哥哥這麽多災多難。

荊北繼續說：“叫黎素素的修士一進來就掉進了外域的寶石礦裏，她忙着挖礦，我過去後看到她手裏拿着的樓叔的毛便告訴了她內域這裏的事，她讓我把鹿歸叫過來替她挖礦，并且非常支持你與樓叔。”

鹿雁：“……”

黎姐姐不愧是富婆啊，富婆到哪裏這機遇都是不一般呀！

荊北又說：“蘭霜和鹿燼掉進了外域的魔仙人掌叢，一個被紮成刺猬，一個好好的，我也把內域的事情告訴他們，他們讓我轉告給你，只要你決定的事，他們都會支持。”

鹿雁點點頭，嗯了一聲。

荊北說這些話時，一直語氣平穩地看向美麗的薔薇，這會兒話說完了，他松了口氣，準備走了。

走之前，他想了想，又補了最後一句，語氣平和：“魂契複雜，樓叔要學三天才行，你在這裏安心等三天。”

三天而已，鹿雁可以等的。

荊北離開前，視線還是朝着鹿雁偷偷掃過了一眼，然後趕緊離開了這裏。

……

阿槐将厭西樓帶回了家。

厭西樓看着阿槐家的院子裏養的雞，還有樹下的石桌，心裏都有一種親昵的感覺。

他在石桌旁坐下，卻沒着急問婚期的事，他仰着頭瞥了一眼在旁邊站着的阿槐，看到他含淚的目光，瞪了他一眼：“有什麽話就問，別用這麽肉麻的眼神看着我！”

阿槐就笑着抹了抹眼角，道：“阿槐是想念樓叔了，樓叔出去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都發生什麽事情了？與阿槐說說，包括與那位人族姑娘的相識。”

厭西樓對上親人關切的眼神，撇了撇嘴，咕哝一聲：“有什麽好問的。”

阿槐：“就是怕樓叔吃虧了。”

厭西樓又瞪他：“我能吃什麽虧？！我威風凜凜從妖域出去，一路勇猛無比闖過瘴氣毒澤，再離開西南城，沒人敢惹我，我一劍打遍無敵手，這修仙界也不過如此！”

阿槐聽得很欣慰也很感動，“那樓叔怎麽與那姑娘認識的？”

厭西樓就更自信飛揚了，反正鹿雁不在，他就一頓狂吹：“我一劍破開無定九幽，把她救了出來，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就很喜歡我，一定要跟着我，然後我們就在修仙界一路……一路調查修仙界靈氣稀薄的原因，然後趕緊回了妖域。”

說到這，厭西樓這會兒就仔仔細細将魔種的事情都說給阿槐聽了。

阿槐聽得很認真，聽完厭西樓的話，眉頭皺得很緊。

厭西樓又着急道：“阿槐，我們要帶着妖域衆妖離開妖域才行。”

阿槐想了想，很謹慎，枯樹一樣的臉這會兒因為板着顯得更吓人了，他說：“這件事要大家一起商議，現在我先教樓叔魂契結契之法。”

這件事也重要，所以，厭西樓正襟危坐。

阿槐細致地将天狐族魂契之法交給厭西樓。

這一教，就教了三天。

鹿雁也在院子裏和兩只蘑菇等了三天。

這一天一大早，鹿雁是被屋子外熱鬧的聲音吵醒的，她立刻從床上撐了起來，轉頭朝着門口方向看去。

兩只蘑菇很高興地開了門，鹿雁就看着第三只蘑菇精蹦跳着從外面進來，他的蘑菇傘帽上整整齊齊疊放着一條白色的裙子。

外面晨光初升，橘色的光暈照了一些再那白裙子上，鹿雁看到那裙子立刻發出華麗的光澤。

“姑娘，快換上天狐族婚服，我們送你去狐思樹下。”

鹿雁從床上跳下來，根本不用她動手，在她站定的一瞬間，蘑菇精傘帽上放着的裙子好像是活着的一般，自己飛了下來，落在鹿雁身上。

這裏發出耀眼的一道七彩的光後，鹿雁往下低頭一看，那裙子就已經穿在她身上了。

這裙子的樣式和外面的不一樣，和妖域裏面的女妖們穿的也不太一樣，很是莊重。

裙子上繡了許多精致的圖案，顏色都很淺，可是會随着光動而散發出美麗的光澤。

鹿雁穿上後，三只蘑菇精當場愣在原地。

她有些不太習慣地扯了扯身上的裙子，想到自己等了三天了，總算要和厭西樓舉辦天狐族的結契大典了，不免有些羞澀，她問道：“好看嗎？”

三只蘑菇精用力點頭，那力道大得他們的傘帽好像随時都會搖斷掉一樣。

鹿雁擡起眼，忍不住好奇厭西樓今日的樣子了。

她開心地說道：“那走吧！”

厭西樓早就換好衣服，早早等在青璃山青璃村靠着最南邊的山腳下的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相思樹下了。

在他的周圍，圍滿了妖。

其中還有狐族女妖，多少眼神裏還帶了點酸溜溜的目光。

但厭西樓都不耐煩看別人，他今日也換上了青璃山的蠶娘們熬夜做了三天的天狐族禮服，這衣服穿起來繁複，他不是很喜歡。

可他見過女子的裙子，是一條極美的裙子，他很期待小器靈穿上是什麽樣的。

所以，厭西樓昂起頭往外看，總算，看到了自妖群裏走來的鹿雁。

他屏住呼吸，緊張地看過去。

小器靈穿着白色的長裙，他的注意力先被那柔軟的拖在地上的綢布裙擺吸引住，他有點擔心這衣服會不會很重啊？

這麽繁瑣的衣服，她穿着很不舒服吧！

得快點把這儀式弄完！

觀禮的人很多，厭西樓很快又看不見鹿雁的身影了，趁着這功夫，他總算可以問一問旁邊當禮官的阿槐。

“對了，第一重的考驗心靈相通究竟是考驗什麽？”

阿槐笑眯眯地告訴他：“一點小游戲而已，樓叔你放心。”

厭西樓聽到他這麽說就有點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