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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周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雙子塔的, 她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偶爾還會恍惚。
而坐電梯下樓的時候,就和上來時一樣, 會因為樓層過高,下降和上升速度過快而出現一陣耳鳴。
再加上她心裏有些亂,情緒也有起伏, 以至于走出電梯時,她腳下還有點打晃兒。
周珩皺着眉頭, 下意識用手扶去旁邊的牆。
但她碰到的卻是一片溫熱,接着就有人攥住她的手, 另一手則落在她的背上。
周珩下意識看向溫暖的來源,卻剛好對上程崎的眼睛。
原來程崎一直跟着她坐電梯下來了。
周珩吸了口氣, 站穩後将手收回, 說:“我沒事。”
話落,她就面無表情的往外走。
程崎卻沒有停下, 而是以同樣的速度跟上去, 等走出門口, 他的車也到了。
程崎将車門打開, 就站在旁邊看着她:“我送你。”
周珩看了看後座,又看向他,只有一秒的停頓, 就坐了進去。
程崎走到前面, 等司機離開,便坐進駕駛座。
直到車子開上大路,程崎将車載音響打開, 播放了一首旋律和緩的音樂。
再透過後照鏡看向周珩, 只見她沉着臉一直看着窗外, 似乎還在想剛才和梁峰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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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過去,程崎忽然開口了:“師父說了,以後你想來随時可以過來。”
周珩一頓,因為這話而醒過神,問:“這些年,你一直跟着他?”
程崎“嗯”了聲,轉而又道:“大部分時間吧,還要去掉我坐牢的那幾個月。”
周珩又問:“為什麽坐牢?”
程崎說:“因為替人背鍋,用這個人情來換取重要資源。其實本該坐的更久,但因為錢花到位了,關系打通了,結果就縮短到幾個月。這就是美國,凡事皆可交易。”
周珩沒接這茬兒,又一次将視線轉開,看向窗外,隔了幾秒将話題轉開:“你了解他麽?”
程崎想了下,說:“不敢說完全了解。他對我很嚴厲,也有栽培之恩,教過我很多事,也令我明白什麽叫做人。”
周珩有些不解:“聽你的描述,你們是感情的。但我不懂,就因為這份感情,你就願意為他做那些踩線的事?将來若是清算下來,他是教唆了你,可你也逃不掉法律責任。”
聽到這話,程崎輕輕笑了。
周珩又看向後照鏡:“你笑什麽?”
車子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下,程崎也看過來,兩人目光對上,停留了幾秒,他才問:“你有沒有想過,我原本就不是一個好人,連基本的遵紀守法都不可能。”
周珩沒有接話,仍是看着他。
程崎說:“就算沒有他的引導,我也不會循規蹈矩。這件事早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就想明白了。弱者沒有根基,只能任人宰割,錢和權才是立足的根本,要不然怎麽人人都在追求呢?”
綠燈了。
程崎又将車開上路,同時說道:“我知道這世上是有因果報應的,不過我也确實見過一輩子違法亂紀,富甲天下,最後卻得以善終的人。那些走到半路就遭到制裁的,要麽就是運氣不好,腦子不行,或是站錯隊,要麽就是從一開始就是作為門面和替死鬼而存在的。”
周珩的眼神漸漸變了:“難怪每次只要和你稍微親近一點,我就會覺得很陌生,很不真實,原來這才是你。”
又或者,這也不是真正的程崎,而只是他隐藏的其中一面罷了。
程崎笑道:“誰不是呢,現在人人都有幾個面具,随時切換。”
周珩問:“你以為你會是那個例外麽?”
程崎說:“我從不做此僥幸,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有一天,我會被推出去。可那又如何?就算我循規蹈矩,我現在的生活也不會好到哪裏。你知不知道這個社會對孤兒的惡意有多大。它們不會浮在表面,卻存在每一個角落。”
周珩沉默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她忽然開始明白顧瑤的話了。
顧瑤的意思是,像是青青那樣的孩子,在她的思維社會适應能力還沒成型時,是有機會引導的,而不是去激化。
而當時的周珩對這件事并沒有抱有幻想,甚至覺得是浪費時間。
如今想來,或許這個世界上若能多一些和顧瑤一樣觀念的人,大概就能阻止一些“悲劇”吧?
周珩不是聖母,當她聽到程崎的言論時,第一反應也不是覺得他偏激,或是想譴責他。
別人或許不了解,可她卻是明白的。
當一個人遭受到強烈的不公時,他能做的事非常有限,心裏充滿了掙紮,卻對現實無能為力。在這種情況下,旁人怎麽還能要求他對別人善良以待?
周珩又問自己,她恨麽,無疑是的。
可是恨又如何呢,她能為自己做什麽,為母親做什麽?她有這個能力反抗和反擊麽?
結果就是,她連放棄報仇,遠走高飛權利都沒有,也只有恨這種情緒,才是她唯一能自主的。
周珩垂下眼,無聲的吸了口氣。
就在這時,程崎又一次開口了:“陳淩姐在牢裏自缢了,我什麽都做不了。曾青被廖雲川逼成現在這樣,我也挽回不了什麽。但最起碼,我用全部人生交換得來的權力和財富,還可以将子苓帶回來,幫她完成人生裏的最後一件事。還有陳淩姐和曾青的仇,我也不會就這麽算了。這些事,若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又能為她們做什麽呢,就只能看着她們一個個離開,或許子苓就會死在那個山溝裏,而我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她的消息。”
說話間,車子緩慢的駛入周珩住的小區,直到停在公寓樓下。
程崎轉過頭來,盯着周珩的眼睛,又道:“你問問自己,你在歐洲掙紮了幾年,回到周家,又從許景楓,跳到許景烨,你為的到底是什麽?只是為你母親讨回公道麽,還是因為被人打壓到絕境而不得不反抗,要和這個世界的法則鬥一鬥,要宣洩堆積了二十幾年的恨,要證明自己可以?”
周珩抿緊了嘴唇,一言未發。
可她的眼神卻是直接的,深不見底的。
而與此同時,她心底也有一道聲音蹦了出來,那是被她壓抑了多年,藏在角落裏的魔鬼,也是養在深淵裏的一粒種子。
它對她說,別再找借口了,你像是狗一樣爬到今天,可不僅僅是要為你母親報仇啊,你圖的是什麽,那最原始的驅動力是什麽!
是如果有一天,有人像是欺負你母親一樣欺負你,将你按在泥坑裏摩擦的時候,你有絕對的能力反抗,也有無視這個世界法則的實力,反過來将對方踩在腳下,就像你小時候用火燒死那只蜈蚣一樣,看着它掙紮、扭曲,看着它無論如何都逃脫不掉你的“制裁”!
主宰他人的命運的感覺,是多麽的爽啊!
當這樣瘋狂而變态的念頭,終于破土而出時。
周珩竟然感覺到內心的糾結和掙紮,正在一點點撫平,她竟然覺得舒服了很多。
然後,她微微吸了口氣,同時眼皮垂下,整個人看上去竟然平靜得出奇。
她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一手拿着自己的包,另一手按下車門的把手,随即下了車,頭也不回的走進公寓。
……
周珩聽到身後汽車引擎的發動聲,知道程崎正驅車離開,而她腳下也沒有停,而是一路面無表情地坐電梯上樓。
直到進了門,她沒有開燈,就只是換鞋、洗手、煮熱水,然後泡了一壺茶,倒出一杯,來到沙發前坐下。
周珩的整套動作都是機械性的,而在昏暗的屋子裏,她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此前那些因為見到梁峰,聽到真相,而帶來的震撼和疑惑,在這一刻統統都消失了。
那些東西,或許是真相,也或許不是。
許、周兩家的陰謀,或許是羅生門,也或許不是。
這些事情都是無法肯定的,也或許永遠肯定不了,但一點是清晰的,毫無疑問的。
那就是,它們擺在她面前,仿佛一塊照妖鏡,清楚的映射出她心裏的真實想法,以及一直藏在角落裏那最直接的欲望和渴求。
她知道,她并沒有被梁峰說動,也沒有失去思考能力,因為袁生的一段話,就相信這所謂的“真相”。
此行唯一的收獲就是,嘗試将那些掙紮和堅持放下,嘗到那種雖然罪惡卻又舒暢的感覺,她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思及此,周珩将杯子湊到嘴邊,抿了一小口。
那溫熱的茶水流進胃裏,很是溫暖。
然後,她微微勾起了嘴唇,笑了。
就在這時,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
周珩望向那塊亮起的屏幕,清楚的看到來電人的名字——許景烨。
她安靜了幾秒,将杯子放下,按下通話鍵的同時,點開免提:“喂,景烨。”
許景烨帶笑的聲音很快傳來:“又消失了一天,幹嘛去了?”
周珩垂下眼,非但毫不緊張,反而還有一點漫不經心:“有些事要辦,是我家裏交代的。不過已經辦妥了,明天我保證會準時來上班。”
許景烨嘆了一聲,又問:“有沒有按時吃藥?”
周珩頓住,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秦松給她開了藥,而她竟然忘了吃:“哦,吃了,有點效果。”
“那就好。”許景烨又話鋒一轉,說:“再過幾天,咱們要訂婚了,你可不要連這麽重要的事都忘了。”
“怎麽會呢?”周珩笑了。
只是那笑容只維持了一秒,就落下了。
昏暗中,周珩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撫摸着杯緣,腦海中忽然就蹦出一個念頭。
——十七年前的小白樓。
“景烨。”
“嗯?”
“你還記不記得……”
周珩剛吐出這六個字,又忽然停下。
思路一轉,她想起了那天周楠申的話,他說他懷疑,梁琦的死是“周珩”做的。
言下之意便是,“周珩”在那年也有可能去了小白樓。
再結合袁生在錄音中的分析,如果周楠申真的是為了賬本而殺人滅口,又不便自己出面,那麽他會不會利用這個機會,利用“周珩”去做?
可那時候的“周珩”也不過才十二歲,周楠申要測試繼承人,需要這麽着急麽?
但話說回來,當時的許景楓和許景烨也還未成年,許長尋不也布置了同樣的任務給他們麽,目的就是看兩個兒子誰更成器。
再說如果先一步趕到小白樓的人是“周珩”,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到她頭上,因為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
問題是,假設這個推斷成立,那麽“周珩”一個人是不可能辦到的,她一定需要他人的掩護,比如許景烨,或是陳叔?
因為這番分析,周珩突然就安靜下來。
許景烨只聽到上半句,等了片刻,說:“阿珩,你要說什麽。”
周珩“哦”了一聲,笑了,随即十分自然的問:“你還記得十七年前的小白樓麽?”
這話落地,兩人相繼沉默了。
無論是電話這頭,還是那頭,都過于安靜。
片刻後,電話裏傳出兩個字:“記得。”
周珩盯着來電顯示上“許景烨”三個字,頭皮下意識繃緊了,背脊的汗毛也跟着豎起來。
然後,她又聽到許景烨問:“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周珩垂下眼,在手機光線的照射下,笑容裏透出一絲詭異,同時還睜着眼睛編瞎話:“哦,昨晚沒睡好,做了好多夢,也不知道為什麽夢到了你,夢到了小白樓。”
幾秒的停頓,手機裏響起許景烨的輕笑聲。
他說:“看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你這麽多年都沒提,我還以為你早忘了。”
周珩跟着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該如何理解他這句話,便跟着應道:“怎麽會忘記呢。”
許景烨笑道:“你總是做這種亂七八糟的夢,難怪老說自己休息不好。”
周珩吸了口氣,沒有被他将話題帶開,接着說:“我不僅夢到了小白樓,我還夢到了梁琦,還有周琅。她們變成了骷髅,還從土裏鑽了出來,真的吓着我了。”
“看來你真的要早點搬過來了。”許景烨嘆了一聲,“你小時候做噩夢,也都是這樣,第二天肯定要來找我,讓我哄你睡一會兒。”
周珩皺了下眉頭,跟着說:“是啊,有時候你還會趁着我睡着了動手動腳,欺負我。”
幾秒的安靜,許景烨再開口時,聲音越發的低沉:“阿珩,我已經等了很久了……”
周珩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輕聲說:“我困了,想去睡一會兒。”
許景烨笑道:“去吧,祝你今天有個好夢。”
周珩按掉了通話鍵,随即環抱住雙膝,轉頭看向落地窗。
窗簾閉合着,只在末尾處留了一道縫隙,透出一點窗外的光亮。
周珩又盯着那道縫隙看了片刻,遂拿起手機回到卧室,換了身衣服,快速沖了澡,帶着身上殘存的濕氣,就這樣鑽進被窩。
她将手機放在床頭櫃上,翻了個身,不會兒竟然真的覺得有點困了。
然後,她閉上眼,讓自己的精神逐漸放松。
她以為她會睡不着,可是幾分鐘後,睡意襲來,從還有意識到入睡,不過就是瞬間的事。
……
這一覺,周珩睡得額外沉。
期間手機響了幾次,進來幾條微信,她都沒有感覺到。
直到她逐漸轉醒,躺在床上又閉了會兒眼,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了,便拿起手機點了一下,眯着眼看到了時間,顯示是三點半。
周珩反應了一下,才知道這是淩晨。
她記得她是下午回的家,到家沒多久就洗了澡,然後就睡着了。
她一直睡到現在麽?
周珩呆了片刻,遂打開床頭燈,靠着枕頭坐起來,便開始看微信。
這裏面有工作微信,有林明嬌的,也有許景昕發來的。
林明嬌問她:“你和景烨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就下周三吧,就在家裏辦個小儀式。怎麽樣?”
周珩沒有回,轉而又打開許景昕的聊天窗口,見到這樣一句。
“我已經聽說了,看來我要改口叫你二嫂了。”
周珩盯着這句話,一時覺得好笑,一時又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揶揄或諷刺她,随即又想象了一下許景昕那副樣子若是幽默起來,會是什麽樣。
然後,她回道:“叫吧,我受得起。”
消息發出,周珩就關掉微信,打算幹點別的。
可還不到十秒鐘,她的微信又響了。
周珩點開一看,竟然是許景昕的回複:“你還沒睡?”
周珩也很詫異:“我下午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現在,也差不多有十個小時了。你呢?”
許景昕說:“我睡了不到六個小時,剛醒,睡不着了。”
“你的作息一直這樣?”
“嗯。”
“睡眠質量呢?”
“還可以。”
不鹹不淡的對了幾句話,周珩轉而問道:“對了,新司機定了麽?”
許景昕說:“定了。”
“陳末生?”
“不,定的是另外一個,叫林戚。”
周珩說:“哦,原來你沒接受程崎的安排。”
“算是接受了。”許景昕說:“林戚的女兒,就是陳末生的兒媳婦。”
周珩回憶了片刻才想起來陳末生的背景,好像是他的兒子陳語和兒媳婦林玥一起遭遇車禍去世了,而且當時林玥還懷了孕。
周珩問:“我不懂,為什麽變成林戚了?我還以為你當初相中陳末生,是因為要針對康雨馨?”
許景昕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話鋒一轉,來了句:“我有點餓了。”
周珩發過去一個問號,說:“餓了就吃。”
許景昕回道:“我打算出去吃,找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
這回,周珩只回了省略號。
隔了幾秒,許景昕又來了一句:“你呢,要不要一起,邊吃邊聊?”
周珩盯着這句話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先是看了眼時間,然後說:“哦,那你把地址發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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