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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未然約的要勝客在市中心,天橋連接的商場二樓,周末中午人不少。
兩個人都背了練習冊來,等位置的時候,周皎還給高未然講了一道‘指數函數’的題,引得旁邊等座的中年人不時投來贊許的目光,對他的小兒子說:“你看哥哥姐姐學習多努力,出來吃披薩還要做練習冊。”
小兒子點點頭,機靈地和他咬耳朵:“哥哥姐姐,是出來談戀愛吧。”
可是他雖然在說悄悄話,但聲音很大。
中年人很尴尬,笑了笑說:“別瞎說。”
周皎覺得沒什麽,高未然卻感覺有點尴尬,趕緊合上了練習冊:“我去看看輪到幾號了。”
好在,他們沒有等多久,兩人被引到了靠窗的位置。
高未然穿了一件黑色的套頭衫,頭發像是才吹過,前面一撮劉海有點翹,可他長得好看,窗外經過的好多人都會多看他一眼。
兩人雖然坐了一周同桌,可實在是不熟,周皎沉默地吃了半碗意面,開始沒話找話:“你是轉學來得,為什麽轉學呢?”
高未然放下了手裏的披薩,玩笑似地說:“我爸被人追殺,我不得不轉學。”
周皎自然不信:“不說算了。”
高未然笑了笑,轉了話題道:“你呢,本地人麽?也是從初中部升到高中部的吧?我看下課時間,好多人都來找你。”
“羨慕吧?”周皎露出了笑容,點點頭。
高未然很誠懇地答道:“羨慕。”
周皎面對他的坦白,反倒有些手足無措,不敢怎麽插科打诨了。
高未然不是本地人,又是轉校生,這個時間點轉來,好像确實不容易交到朋友。這一周來,他課間,吃午餐好像也都是獨來獨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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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球麽?”她建議道,“班裏有幾個男生好像挺愛打球,要不你放學和他們玩一下,混個臉熟,多交幾個朋友。”
高未然眨了眨眼睛,撥弄着額前的碎發,狀似不經意地問:“都誰啊?”
可周皎還是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小心翼翼和一點點迫不及待。
“徐達啊,李超啊,就是坐在後排的那幾個男生。”
高未然初來乍到,轉學不久還維持着一定的矜持,好像還沒跟他們說過話。
班裏先前還有人傳,高未然之所以能在下學期插班轉來,是妥妥的關系戶,可是這種話,周皎就不和他分享了。
出披薩店門的時候,高未然盯着她的鞋說:“你的鞋帶開了。”
“啊。”周皎蹲身去系鞋帶,那一雙鞋,她穿得時間挺長了,一拉鞋帶,兩邊開膠的邊緣竟然在這種時候裂開了。
“哈。”高未然瞧在眼裏,朗聲一笑,“怎麽了這是?”
周皎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窘迫,在這個半生不熟的同桌面前,臉頰燒了起來,她仍舊埋着頭把鞋帶系好,才站了起來。
高未然看她的表情,也不自覺地收斂了說笑的表情,問道:“這鞋走不了了吧?要不去買雙新的?”
周皎沉默了一小會兒,才笑了笑:“沒事,坐車回家,只需要走兩步。”
高未然在想,她是不是買鞋的錢沒帶夠,他可以借給她。可是隐隐地卻又感覺到,周皎好像不希望他這麽‘熱心’。
她轉開眼,目光好像真的看向了不遠處的公交汽車站。
高未然眼觀鼻,鼻觀心,決定什麽都不說。
周皎走得不快,腳下的這雙鞋确實不太好走,她早就想換新鞋了,可是這是她唯一一雙‘什麽瓦斯’,去年的時候,還是前年的時候,這個牌子在班裏就火起來了,要是誰不買這麽一雙鞋,好像就是不時髦,會被人嘲笑。
她媽好不容易才同意給她買了這麽一雙。
走到車站,高未然還跟着她。
“你也在這裏坐車?”周皎問。
高未然想了想:“對啊。”
“你坐幾路?”
高未然不答反問道:“你坐幾路?”
“七路。”
“我也坐七路。”
周皎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跟着我,我能走回家。”
“想多了不是。”他點了點七路車站牌上的白象街,“我就到這站。”他說得胸有成竹。
“那行吧。”
周末的七路車非常擁擠,被上車的人群推擠,高未然亦步亦趨地跟着周皎擠上了車。
兩人被擠到了欄杆旁邊,擠得前胸貼後背。
周皎比高未然矮大半個腦袋,腦後的馬尾戳着他的小白臉。
“噗噗噗。”高未然不自在地吹氣,幾根頭發還差點粘到他的嘴上。
周皎被腦後的妖風吹到,扭脖子回頭看,馬尾恰巧扇到了高未然臉上。
高未然一個勁地往後縮,更加窘迫。
周皎這才注意到,連忙扭回了頭:“不好意思啊。”
高未然大度地說:“沒事兒。”他眼神往下落,就能看見周皎頭頂的發旋兒,她的頭發黑亮,那個發旋兒就像一個淺淺的小漩渦。
有點逗,他心想。
白象街在周皎家的前一站,可是高未然沒下車。
周皎提醒道:“你到站了,怎麽不下車?”
“這麽多人,我怎麽擠得下去,多坐幾站吧,我再坐回來。”
旁邊的大爺聽到了高未然的抱怨,立刻揚聲叫道:“師傅,停一下,這個學生要下車!”
眼看師傅又要剎車,高未然大窘,趕緊笑道:“叔叔,我不下車,我同學鞋壞了,我要送她回家。”
大叔“啧”一聲:“早點說嘛。”又揚聲道,“師傅,他不下車了。”
高未然個子高,面對衆人的眼神,尬尴地擠在車中央,假裝去看窗外的風景,周皎卻‘哈哈’笑了起來,先前的窘迫一掃而空,但她也真心不想高未然送她回去。
到了下一站,周皎朝車門緩緩挪去,高未然見狀跟上,兩人提着書包,好不容易擠下了車。
周皎開口道:“我馬上就到家了,你不要送我。”她加重了語氣,“我家裏管得很嚴,周圍街坊鄰居都認識,你要是送我,今晚我媽就會怕我早戀。”
高未然看了看她的鞋:“真不用送?”
周皎搖頭:“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改天還給你講題。”
高未然想到‘指數函數’,笑都笑不出來,揮揮手:“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周皎催促他趕緊走,見他真往對面車站走去,周皎才慢慢往家走。
一進家門,她就換上了拖鞋。
那一雙脫膠的鞋被她收到了鞋櫃的最深處,還是先不要讓她媽發現比較好。
臨近下午的時候,周皎寫完了作業,就去鹵菜店裏幫忙。
店裏的生意很好,周六的下午總是相對好一些。
周皎負責收錢,找錢,輪到一個小姑娘的時候,她塞給了周皎一堆零鈔,五毛,一塊的,湊在一起,卷作一團,她買的排骨,二十二塊五,周皎低頭瞧了瞧,那一堆零鈔加起來,勉強能有十九塊。
那個小姑娘年歲不大,可能不到十歲,将錢遞給她以後,就不敢再看她了,手指緊張地搓着衣角,周皎将錢放進了錢箱,把切好的排骨遞給了她。
小姑娘捏着塑料袋,轉身跑了。
“你是不是又少收錢了?”盧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周皎轉過身:“沒有。”可盧萍目光淩厲,眉頭皺得很深,顯然是不信。
周皎避過眼。
“還說沒有,還狡辯。”盧萍猛地掼下手裏拌調料的瓷盆,“你覺得她窮,我們難道不窮麽!你同情別人,誰來同情你呢!”她的聲音極大,因為嘶吼,還帶着沙啞。
周皎不看她,一聲不吭地合上了錢箱。
盧萍吼完,又轉過身去撥弄醬料碟子。
難堪的沉默在狹窄的店面流轉,周皎在原地站了站,轉過身去,窗口前不知什麽時候竟然站了一個客人。
他臉上顯而易見的尴尬,見到周皎的時候,還是笑了笑:“這麽,這麽巧啊。”
高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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