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白衣少年
取下頭上耀眼的發飾,解開身上的緊身舞裙,紅拂對着銅鏡蹙起眉,她蹙眉的樣子都那麽美。
“無雙。”
“啊,姑娘有什麽吩咐?”她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你覺得宇文将軍這個人怎麽樣?上次你和他見過一面。”紅拂破天荒地問。
她愣了好一會,紅拂姑娘從來沒有主動打聽過任何男人,那些男人在紅拂眼裏,都是俗不可耐的俗物,根本不配她正眼看一眼,今天怎麽了?
紅拂笑了,好聽的聲音從她耳邊輕輕掠過:“怎麽了,神不守舍的。”
“啊,不,奴婢只是在想,姑娘為什麽有此一問?”她結結巴巴道。
紅拂斂起笑容,嘆了口氣:“今天在酒宴上,楊大人一直誇宇文将軍,說他相貌出衆,武功蓋世,是位難得的少年英雄,我擔心大人想把我送給宇文将軍。”
她吃了一驚,忙道:“姑娘,可使不得,楊大人若是再說這話,你千萬別答應。”
紅拂詫異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輕聲問道:“為什麽?”
她一時不知該怎麽說,想了想道:“紅拂姑娘,奴婢只是覺得,宇文将軍并不适合你。你的有緣人還沒出現呢。”
紅拂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是嗎?你怎麽知道宇文将軍不适合我?”
她眼珠一轉,順勢道:“姑娘是世間少有的女子,姿容絕世,舞藝出衆,象姑娘這樣的人,應該配一位人中龍鳳,曠古少有的真英雄,真豪傑。宇文将軍雖然出色,但他畢竟只是普通男子,除了出身高貴一點,奴婢看他和別的男人沒什麽區別。”
紅拂想了想,笑着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下次楊大人若再提起此事,我就當面回絕了他。”
她忍不住喜道:“姑娘聰慧過人,一點就通。”
紅拂撲哧一笑,伸出纖纖玉指,在她額前一點,笑斥道:“你這丫頭,怎麽好象有心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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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有啊。”她垂下頭,拿過一旁的梳子,輕輕梳理紅拂柔軟烏黑的滿頭秀發。
“是不是累壞了,算了,我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好好休息吧。”紅拂難得地給她放假。
本該高興的,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心裏象有什麽堵住了,悶悶地堵得慌。
躺在小小的房間裏,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睡一覺,她居然破天荒地失眠了。
在硬硬的木床上翻來滾去,就是睡不着,眼前時不時晃過那個黑衣少年淡淡的笑,漂亮的雙眸。
那個少年并不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子,但是他的笑容卻是她見過最溫暖最有感染力的。
她坐起身,在銅鏡前端詳自己,胖胖的臉,滾圓的身子,看着看着,她突然好想哭。
長成這個模樣,連守門的老大爺都不願多看她一眼,更何況少年英俊的宇文将軍。
“無雙,拿着這些錢,到陳記脂粉鋪買些最上等的胭脂水粉,姑娘急着用。”張媽把一袋錢扔到她面前。
撿起沉甸甸的錢袋,她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張媽瞪着她道:“怎麽回事,昨兒個歇了一天,把你給歇懶了,看來以後再也不能讓你歇着,你這種人,就該天天幹活。”
她什麽都沒說,跟這種女人根本沒什麽道理可講,懶得浪費口舌。
陳記脂粉鋪是長安城裏最好的胭脂鋪,這裏的胭脂水粉都是上品。
踏進店門,夥計認得她,立刻滿臉堆笑迎上來:“無雙姑娘,今兒個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買什麽,我們店裏剛進了一批最上等的貨色。”
夥計知道她是紅拂姑娘的貼身丫環,他那滿臉的笑容不是給她的,是給紅拂姑娘的。
心底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楚,她勉強動了動嘴唇:“姑娘說了,就要你們店裏最好的貨,銀子不會少你們的。”
夥計連聲應道:“好嘞,姑娘稍待,馬上就來。”
她在一旁椅上坐下,嘆了口氣,一些個大姑娘小媳婦也在店裏挑揀,時不時傳來咯咯的笑聲。
她失神地看着她們,為什麽人人都有纖細的腰身,唯獨她胖得連腰都沒有,就這付尊容,怎麽會有人喜歡她?
象她這樣身份卑賤的丫環,是不配思念那位高高在上的宇文将軍的。
正在胡思亂想,門外傳來一陣驚呼聲,只見那群大姑娘小媳婦象見了什麽可怕的惡魔似的,争相四散逃去。
她愣愣地發呆,出了什麽事,她們逃什麽啊。
緊接着一陣馬蹄響,傳來女子的驚呼哀叫聲,她站起身往外一瞧,吓了一跳,只見十幾個如狼似虎家丁模樣的彪形大漢,正在街上強搶民女。
稍有幾分姿色的女子被他們抱起來往肩上一扛,塞到馬車裏。
大白天的,他們也敢搶人,這世上還有王法嗎?
正這麽想着,只聽一聲怒喝:“住手,青天白日,竟敢強搶民女,你們眼裏還有王法嗎?”
咦,這人的說法怎麽跟她想的一樣,她忍不住擡頭看去。
當街立着一個少年,一身白衣,手執寶劍,攔住那些人的去路。
“什麽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臭小子,找死。”家丁一擁而上,刀劍揮舞,往那少年身上招呼,雙拳難抵四手,她不禁為那仗義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只見那少年輕輕躍起,手中長劍揮出,丁當聲不絕于耳,一忽兒就倒了好幾個家丁。
她松了口氣,不禁喜得叫道:“好功夫。”
白衣少年回頭,遠遠地望了她一眼。
為首的壯漢見勢不妙,喝令手下将少年團團圍住,轉身就跑。
眼看着那家夥越跑越遠,她心下暗道:糟了,這家夥一定是去搬救兵的,他們敢在大街上強搶民女,不是朝中高官,就是豪門大戶,等救兵一到,這個少年可就要倒黴了。
可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有力也使不上。
更何況,這人跟她素不相識,她何苦出手相助。
夥計上前道:“無雙姑娘,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這盒胭脂水粉是店裏最好的貨,您看看可滿意。”
她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點點頭:“好,這是銀子。”
夥計接過錢,連聲道謝。
緩緩踱出門,她忍不住回頭去看,白衣少年和那幫壯漢依然争鬥不休,圍觀百姓只是看熱鬧,并無一人敢出手相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一個丫環,還是不要惹事為好,想到這裏,她加快腳步,準備趕緊離開這裏,這時,只聽哧的一聲,少年的衣服被長劍劃破,一道紅光刺痛她的眼。
她的眼睛驀地睜大,癡癡地看着他,轟的一聲,耳邊恍若響起一聲驚雷,震得她兩眼發花,腦中一片空白。
血玉,是血玉,這少年身上竟然佩戴着爺爺之物。
他身上怎麽會有爺爺的東西,難道,他就是爺爺?
腦子裏瞬間亂了,不可能吧,爺爺什麽時候會這麽厲害的武功,怎麽平時從沒見爺爺練過武。
可是,他若不是爺爺,這塊血玉又怎麽會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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