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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仙谷弟子雜役不少,為此特設了食堂于弟子院外,每日定時開餐。而像曲雁等有職務在身之的師姐,皆是由專人将一日三餐送去各自的庭院,很少有機會在食堂看見她們。
所以當食堂弟子看見她時,一個兩個皆有些震驚。
“師姐怎親自來了?”
“替我備碗白粥與小菜。”曲雁看向其中一人,客氣的笑了笑。
那男人醒了半日,如今還一口餐食未進,要不是方才經任玲一提醒,她怕是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如今是剛過申時三刻,還未到準備晚膳的時間,守堂的弟子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鍋,面色有些為難。
“師姐,中午粥都被打幹淨了,只剩下幾個饅頭。”見曲雁眉頭一皺,她又補充了句,“馬上該備晚膳了,不如師姐先回去,等粥熬好我便給師姐先送去。”
饅頭幹硬,重傷之人食不得此物。
曲雁思索一瞬,好似也只有這個法子,便點點頭,“也好,明日開始往我院裏送兩份飯食,另一份備藥膳。”
見弟子點頭應好,曲雁又囑咐了藥膳中每頓該添何藥,添幾錢等細節,這才轉身離去。
一旁年歲小些的弟子見她一走,立刻湊過去好奇道:“咱谷中的病患不是一向交給濟善藥堂處置嗎,何時大師姐的院子也開始收病患了,我聽說大師姐向來是不出診的。”
那年歲略長些的蹙起眉頭,訓斥道:“做你的飯便好了,管這麽多做甚。”
這個小插曲未引起任何人注意,曲雁在做完這一切後便重新回了自己的院子,三花與烏雲不曉得去哪了,只剩下阿黃一個親昵同她示好。
側屋靜悄悄的,連敞開的窗扇弧度都未有變化。如她所想一般,他在服下藥後便沉沉睡去,至今未醒。這也正好方便了她動作。
這三日裏,曲雁每日都會來為他換一次藥,而他除了第一晚有些許反應,其餘日子都和死過去一般無知無覺,連呼吸都極其微弱,每次她都要把脈确認人還活着。
這麽幾次折騰下來,曲雁心中也清楚一些,他不是瀕死虛弱,而是在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這應是從小養成刻進骨子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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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意識清不清醒,他都會如此。
她坐在軟榻旁,再度将指尖搭在男人脈搏上,分明是炎炎夏日,他手腕卻冰冷異常。
還未等她有下一步動作,便見平躺的男人睜開雙眼,一眨不眨看向她,那雙黑沉沉的眼眸沒有半分疲态,看起來極為清醒。
曲雁神态自若,手中指腹向下壓了壓,心中暗自嘆了口氣,“是一直沒睡,還是剛醒。”
齊影本欲将手腕抽回來,可女人雙指按的極重,他沉默半響,說了句毫不相關的話。
“醉草對我無用。”
他從飲下那碗藥時便嘗出那股熟悉的味道,這本是一種用來安神助眠的普通草藥,只加二錢便能對尋常人起作用。
可剛才那一碗,她至少加了五錢。
曲雁眸中極快劃過一縷異色,接着便笑笑,“竟有人對醉草無感,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你如今感覺怎樣?”
她将手收回時,齊影手腕處已留下三指泛紅的印子,他垂頭避過女人扶他起來的動作,強撐着自己坐起。
在挺直身子那瞬,曲雁眉頭一皺,他腰間那道傷怕是又要掙開,真是愁人。
“你到底是誰,這又是哪?”
強撐着與她面對面,男人的聲音明顯比方才更虛弱幾分,可仍定定看向她,試圖從她神色中找到一絲破綻。
“你又問一遍。”曲雁無奈一笑,“你信或不信,我都是山野大夫,這是我家。”
齊影盯着她的眼眸,“我未見過着絲綢,用玉器的山野大夫。”
“今日你便見到了。”
曲雁噎回他的話,下一瞬他便咳起來,好似被氣到一般,咳的直不起身。她瞬間便有些後悔,連忙一下下撫着人的背。
等他不咳了,又捂着胸口支起身子,那慘白的唇瓣染上點點血跡,看的人觸目驚心。
“我睡了幾日?”
“三日整。”
曲雁如實相告後,齊影垂眸将左手撐在床側,感受着自己過快的心跳。怪不得他今日會醒來,馬上又是一個周期,齊影沉默半響,擡眸看向女人。
“我身有頑疾,發病時十分恐怖,能不能勞煩你出去,替我将門窗合攏。”
他聲音依舊沙啞,還藏着掩不住的虛弱。
曲雁沉默半響,提醒他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是大夫。”
她當然知曉頑疾是何,他身上的異香比三日前濃郁許多,發作應就是這幾個時辰的事。不過不用擔心,這幾日她早為此做了準備。
“你診不出。”他語氣輕急,接着便閉眸開始調整呼吸。
齊影曾受過兩次十日散的折磨,一次是他剛服下此藥時,樓主為讓他們記住這種痛苦,令人将他們關在鐵籠裏,見他們痛苦滾地掙紮了兩個時辰才肯把解藥拿出。
還有一次是任務失敗,十日散快要了他半條命。
他武功全盛時尚且如此,何況如今的他與廢人無異,很大幾率怕是熬不過今晚的折磨。齊影心中苦笑,他原本為自己選了個相對輕松的死法,可都被身旁這個女人打亂。
他本應死在山下的。
“汪汪、汪——!”
院內雜亂的犬吠打破這寂靜,齊影猛然睜眼,只見身側女人起身離去。還未等他費力聽清隐在犬吠中的交談聲,便見她提籃而進,身側還跟了只通體栗色的小犬,眼睛和葡萄一般大,嘴裏叼着根肉骨頭,搖着尾巴硬擠進來。
“你跟進來做什麽。”
曲雁低聲斥一句,但并未把它攆出去,只拎來一把椅子放在床側,接着把籃中之物一樣樣取出。
“不管發什麽病,也先吃口飯吧,你幾日未進食,身子虛得很。”
熱騰騰的白粥正冒着熱氣,曲雁把小菜撥進去,用勺子舀勻後才盛起一勺,面前的男人卻毫無反應,連嘴都不願意張。
曲雁等了等,卻見他目光看向趴在自己腳邊啃骨頭的阿黃,她看了半響也不見男人擡頭,一時摸不準他是怎麽想的。
“你想吃它的?”曲雁語氣藏着幾分怪異。
齊影身子一僵,終于肯把視線從啃骨頭的阿黃身上移開。
見男人擡頭看向自己,曲雁手中動作一頓,不贊成道:“你幾日未進食,不易食葷腥,還是吃些易消化的好。”
齊影将自己的心思藏起,垂眸看向他面前這碗白粥。
他只有左手能活動,因此曲雁是打算喂他的,她等了半響沒等到男人張嘴,反而見他擡起手,從她手中端過那碗白粥。
他小聲道:“我自己來。”
碗身很燙,曲雁尚是端着碗的邊緣,而他卻像感受不到溫度一般,單手端住碗身,緩緩把它放在身側的矮凳上,再用左手舀起。他側着身子,動作費力且別扭,略顯枯黃的長發垂下,擋住曲雁的視線,也吸引了阿黃的注意。
它雙爪抱在骨頭上,對這縷忽然出現的頭發有些好奇,于是探頭一聞,發覺不是能吃的後,便又專心致志啃骨頭,絲毫未關心它頭上之人繁雜眸色。
曲雁眸子一眨,也不打算繼續看下去,她有些旁的事物要處理,東西也要提前備上。
“你若難受便出聲喚我,我就在旁屋。”曲雁的聲音響起,那男人果然停下動作,一雙黑沉沉的眸子看向她,毫無情緒波動。
曲雁勾唇一笑,她看向那沒心沒肺的小狗,又喊道:“阿黃,走了。”
方才那話純屬客套,無論他喊不喊,曲雁都會來。
一人一狗消失在視野中,齊影等了許久才垂下眼眸,沉默着把那碗熱粥一口口喝完。
死前能吃上口熱粥,好像也不算虧。
天際緋紅的晚霞落下,換上夜幕低垂,星月高懸。月光落在谷內,更襯得一片人間美景,直到夜風襲來,白日的悶熱被吹散,清涼沁人心脾。
窗外蟬鳴陣陣,窗內燭火搖曳。
曲雁将針灸袋收起,向來溫潤的眉目此刻有幾分冷肅,她目光從身後木架上一列瓶瓶罐罐上掃過,終于停在某個不打眼的黑色小瓶上。她垂眸半響,終究将它握在手中。
夜幕下,随着門扇吱呀輕響,她手中提着藥箱而出。曲雁并未走出院子,而是在石桌前坐下。院內有晾曬草藥的木架阻擋,因此視野并不算寬闊,她特意背對院門而坐。
主卧門窗半掩,屋內燭火映在門窗上,昏黃又朦胧,卻顯出幾分暖意,這是她自己的房間。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緊緊挨在一處的隔壁門窗,那間屋子門窗緊閉,屋內漆黑一片,甚至連檐上垂下的藤蔓都爬滿半扇窗,看着沒有半分人氣。
那個男人就躺在這屋的軟榻上。
曲雁垂眸看向方才聽見動靜後一起跑到自己身前圍坐的三只犬畜,唇角勾起抹無奈淺笑。她并非大半夜睡不着跑出來欣賞夜景,而是在他身上的十日散發作,此毒多半在夜間作祟,最遲也不會超過醜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三只犬畜都忍不住紛紛趴在她腳下酣睡,上弦月都被烏雲籠罩起,沉厚天際徹底陷入黑暗。
醜時前三刻,曲雁虛搭在石桌上的指尖一動,緊接着而起的,便是幾聲吠叫,在這寂靜夜色中顯得極為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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