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齊影震撼瞪大眼眸, 唇瓣翕動卻說不出話來,他手中緊握着瓷碗,溫熱的藥汁蕩濺指尖, 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我、我有了?”好半響後他才輕聲開口, 語氣掩不住發顫。
看着男人震驚的模樣, 曲雁心間說不清是何感受, 只柔聲道:“脈象還看不出,若是真有了, 先喝上也是好的。若是沒有, 此藥也不會有旁的作用,最多苦一些。”
男子懷孕至少需四十日才能摸出滑脈, 而她與齊影自那夜到如今也才不到一月, 還需等些時日才能看出。
然而正因如此,許多初期并不知曉自己有孕的夫郎,因操勞過累或磕碰到身子而導致小産之事常有發生。
齊影凝視着手中那碗藥,腦中想着自己近日的異樣,半響沒有言語,雖在旁人眼中他早是位孕夫,可那不過是曲雁的打趣之話。
他從未想過, 自己可能是真的懷上了。
曲雁溫聲勸道:“先喝了吧。”
是藥三分毒, 避子湯對男子身體損傷極大,若常喝此藥, 莫說受孕困難, 連壽數都會減損, 因此曲雁從未給他喝過, 只在那事上注意些。他身子骨好不容易養好, 那藥能少喝便少喝。
何況曲雁也未想到, 齊影的體質竟是如此易孕。
苦澀的藥汁被艱澀咽下,縱有清水與被曲雁塞到口中的糖丸緩解,可那苦澀仍在口中不散,胃中翻湧難受。
齊影喉結一下下滾動着,與平時一樣試圖強行壓下。
可他最後還是沒忍住吐了出來,那藥實在太苦了,他緊抓着床沿,身子緊繃成一條線,曲雁一下下輕拍着他的背,在他吐過後抵過溫水漱口。
齊影的反應比她想象中更強烈,這不是件好事,曲雁将他扶在自己懷裏,再三診脈後仍緊吊着心。
“除了惡心反胃外,身子還有哪不舒服。”
齊影咽下溫水,搖頭道無事,就是藥太苦了,他吐完便舒服許多,身子也不覺得有異,就是可惜了這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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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抿了抿,看向曲雁不确定開口,“不然再來一碗,我這次不會再吐了。”
曲雁垂眸看向男人,許是因為剛吐過一遭,他額角出了層細汗,臉色實在不能算好看。他這般的性格,若非是實在難受,絕不會将藥吐出來。
她哪能再給齊影喂一碗,他既然不舒服,再喝幾碗都是一樣的。
“先不喝藥了,你晚上沒吃幾口,胃中一直沒東西也不行,你想吃什麽東西,我去給你煮一口。”
齊影感受了一下,還是搖搖頭,“我還是吃不下。”
曲雁想了想,起身掏出在臨州時弟子往齊影懷裏塞的零嘴給他,那大多都是些蜜餞果,最長能存上半年,放久也不怕。
“酸甜易開胃,也能壓胃氣上逆。”
齊影點點頭,乖順掏出兩個塞在嘴裏。
待她打來溫水與齊影洗漱過後,她看向安靜縮在床裏側的背影,眉心有一瞬蹙起。
若齊影當真的有孕,這個時機來的并不算太好,可畢竟是他自己的身子,于是曲雁坐在床上,輕聲開口。
“你若是真有了,再續經脈一事便要往後拖。十月懷胎不易,生下來還要哺育。”曲雁輕攬上他的腰身,才繼續道:“齊影,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曲雁能感受到懷中人逐漸僵硬的身軀,齊影像蝦一樣弓起身子,他将頭埋在被中,就在曲雁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模糊沉悶的聲音才從被中傳來。
他說的是,“我不知道。”
齊影是真的不知道,一想到自己腹中可能有個孩子,只覺得茫然不安。
曲雁只好安慰道:“莫太憂慮,有沒有還不一定呢,許是單純胃中有疾,先睡覺吧。”
月份越小,流掉胎兒對男子的損傷越小,齊影若說不想要,也不過是一副藥的事。曲雁對有無孩子并無執念,兒孫滿堂才是福氣一類的話她幼時便只當個樂呵聽,世間教條約束那麽多,卻沒一個能管住她。
男子生産本就是從鬼門關走一遭,若要她選,她寧願齊影不遭這個罪。
只不過,回谷便要把婚宴一事提上日程了,也好名正言順與她在一起,而非頂着個‘私奔’的名分被人談笑。
夜深寂靜之際,本該睡覺的男人睫毛輕顫,他将手覆在自己小腹上,似在隔着肌膚感受,那裏到底有沒有一個種子在悄悄發芽。
翌日清晨,他才睜眼便撞進曲雁眼中,女人神情溫柔,可眸中卻藏着許多他看不懂的情緒。
“今日有廟會。”
聽曲雁開口,齊影不解其意的點點頭,他知曉此事,他們不是說好要去嗎,可曲雁卻繼續道:“街上定然人多嘈雜,你身子還不舒服,我們今日便不去了。”
齊影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他緩緩從床上坐起,散下的發絲有些淩亂,莫名給他增了幾分懵懂之感,曲雁擡手為他撥順。
“妻主,我今日不難受了。”
齊影語調有些急切,可曲雁卻罕見的未順着她來,“那也不行,人多易磕碰,你再休養一日,明日我再帶你去。”
齊影睫毛顫了顫,垂眸輕聲應了句好,如此委屈的模樣令曲雁心間一揪,她将男人輕摟在懷裏哄道:“廟會要開上七日整,初日是人最多的一天,街上幾乎是人擠人,景還沒有人多,待明日人少些我們再去,別不開心。”
“我知曉妻主意思。”齊影咬了咬下唇,又低聲補充一句,“沒有不開心。”
許粽兒下午興致勃勃來尋兩人時,得知師姐與齊影哥哥今日不去後蔫了蔫,乖聲告退後與魏钰一去出了府內。
結果不出一個時辰,兩人便灰頭土臉回來了,齊影正在屋內閑坐,見兩人回來的這麽早,也很驚詫。
“怎回來的這麽早?”
許粽兒見師姐不在,立刻委屈哭訴道:“莫提了,齊影哥哥,還是師姐與你有先見之明。今日人實在太多了,我倆還沒到主街便被攔下,說是等下波再放人,可等待的人也多,我尋思着明日再去也不遲。”
正趕上曲雁端藥回來,她瞥了眼魏钰與許粽兒,眼底劃過笑意,“今日趕着去上頭香的信衆多,明日人便會少一半了。”
“早知曉便聽大師姐的,今日不出門了。”許粽兒嘟囔一句,接着吸了吸鼻子,看向曲雁手中藥念叨了句,“這藥聞起來好苦呀。”
齊影接過那碗安胎藥,耳根控制不住紅了一片,他今日狀态好上許多,用膳時胃口也不錯,他本以為會同昨日一樣喝那苦澀的藥,可遲遲也未等來。
于是午膳時,齊影咽下溫水,獨自糾結良久才悄聲問,“妻主,那藥我還用喝嗎?”
曲雁一怔,随後無奈一笑,“我怕你再吐一遭,反而遭罪。”
齊影感受了自己的狀态,認真道:“這次應該不會。”
曲雁這才熬了這碗安胎藥,許粽兒年歲小,不曾去藥堂歷練過,可魏钰卻是知曉的,她也曾給藥堂孕夫開過方子,這苦澀味一聞便知是何藥。
“若是喝不下便吐出來,莫逞強。”
“好。”
苦澀的藥汁咽入口中,又被溫水沖淡,曲雁拿出提早備好的糖丸喂進齊影口中。
“師姐,恭喜呀。”
魏钰笑的狡黠,她試圖擡手搭在師姐肩上,但瞧見曲雁瞥來的冷眼時,又若無其事收回去。
曲雁輕笑了聲,擡手将男人垂下的發絲撩到耳後,齊影耳根紅了紅,只有許粽兒還不解其意,面色茫然。
“恭喜什麽呀?”
魏钰笑的更開心,她裝模作樣的咳了咳,“沒什麽。”
許粽兒被撩起好奇心,可怎麽問魏钰她都不說,于是晚膳時他湊到齊影身旁,悄悄問道:“齊影哥哥,可有什麽喜事嗎?”
誰料齊影臉頰紅了紅,低聲道:“過些日子就知道了。”
許粽兒眼睛滴溜溜一轉,他猜應是大師姐和齊影的喜事将近,于是也學魏钰嘻嘻一笑,說了聲恭喜。卻未注意到齊影放在小腹上的手。
歇過一日後,齊影的狀态已恢複如常,似要證明是真的一般,他早飯都多吃了半碗。曲雁看得無奈,順手制止了他欲擡筷的動作。
“有食欲也不能這麽吃,留些肚子,一會帶你去外面吃。”
梁雯昨日托人來信,問今日可要同逛廟會,人多還熱鬧一些,曲雁想起上次同她說宴請一事,也便點頭同意。她在城內酒樓訂好了位置,等用過膳後休息一會,便可一起去逛廟會。
許粽兒激動又欣喜,他對廟會期待了許久,昨日還沒看成,好不容易盼到今日,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他不僅自己打扮,還要将齊影一起拽去,說他衣裳難穿,要讓齊影。
曲雁本欲阻止,雖齊影今日狀态不差,但亦不想許粽兒折騰他,誰料他竟搖搖頭,示意自己無事後便被許粽兒拉走。
“莫折騰他。”曲雁囑咐了句。
許粽兒擠了擠眼睛,拍着胸脯道:“放心,大師姐,齊影哥哥交給我,保證好看。”
齊影不曾想到許粽兒欲對自己下手,他看向銅鏡前一堆琳琅首飾與胭脂,只覺眼花缭亂,當即便要轉身去門口等待。
“你不是說要我幫你看衣裳,你去換吧。”
許粽兒诶了聲,連忙拉着齊影的手臂,“齊影哥哥,你別走呀,我都同大師姐保證了,你走了我給誰打扮去。”
“你自己打扮便好。”
眼見兩人僵持不下,許粽兒試探道:“齊影哥哥,就一炷□□夫,很快的。”
齊影最終還是沒拗過許粽兒的決心,他被許粽兒按在銅鏡在坐下,後者盯着銅鏡道:“你是不是從未梳過妝?”
齊影身子微微一僵,“沒有。”
“無事,你交給我,我保證讓大師姐驚豔。對了,你前日可是吃的不舒服,師姐在你回去後也跟着走了。”
許粽兒說着袋子裏翻出一個黑色小瓶,打開便有酸甜的味道飄散空中,他拿出一粒遞給齊影道:“這是我自己做的山楂丸,開胃消積,若是食欲不振吃兩粒便好了,昨夜本想給你送去的,可太晚了我怕打擾你與師姐休息。”
齊影剛欲接過,可剛擡手便忽而想起一件事,他不着痕跡的從小腹上撫過,對許粽兒歉意搖搖頭。若他腹內倘真有個小生命,他不知曉自己能不能吃這東西,還是莫亂吃了。
齊影早在不知不覺中對曲雁産生依賴,對她給的東西問也不問便吃下,而許粽兒的一個山楂丸卻令他猶豫許久。
許粽兒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只好塞進自己嘴裏,便嚼便小聲道:“也不是毒藥,還挺好吃的呀。”
“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我只是、”齊影頓了頓,“或許不能吃山楂。”
許粽兒自動理解為他不喜歡吃山楂,這才舒服了些,“好吧,那你以後想吃了再尋我要,除了山楂丸還有別的,都是我自己做的藥食。”
齊影心思一動,擡頭便問,“你可會做飯?”
許粽兒不懂他為何忽然問此,好奇回道:“會一些,怎麽了嗎?”
“那你可否教教我?”
“啊?”許粽兒一愣,然後猛然瞪大眼,“師姐也會做飯,你為何不找師姐學?”
齊影唇角緊抿,垂下眼眸看向桌面,聲音比方才小上許多,“我就是想做給她吃。”
許粽兒這才了然是何意,做飯不是重點,做給誰吃才是重點,虧得他還傻兮兮問,“自然沒問題,我去朔州之前都可以教你。”
許粽兒接着便在一堆瓶罐裏翻找起,當齊影看見蓋子下的豔色時,頓然蹙起眉頭。
他還在一旁信誓旦旦道:“你皮膚白,用這個定然驚豔。”
“……別用胭脂了。”
見齊影神色确實不喜,許粽兒只好将胭脂默默放下,待用刀片替齊影修過眉後,許粽兒滿意的點點頭,他剛提起黛筆欲描,門口便傳來篤篤敲門聲。
“大師姐。”
在看清門外人是誰後,許粽兒聲音瞬時變小,曲雁擡步跨入門內,只扔了下句,“魏钰找你。”
在許粽兒離開後,曲雁擡步朝齊影走來,在看清他面容時,駐足挑了挑眉,面上勾起抹笑意。齊影本還不解其意,待忽而想起許粽兒給自己修過眉後,臉頰立刻染了幾分薄粉。
曲雁走到他身側,面上笑意更濃幾分,她指尖挑起男人下颚,饒有興趣看着他閃爍羞澀的眼神。
齊影本就生的不差,只是過于沉默的氣質硬生生将姿色壓下幾分,如今他修了眉,再配上臉頰無需胭脂的緋色,更顯溫婉勾人幾分。
他如今一點也不像個暗衛,倒像個高門大戶的公子。
或許他本該就是。
齊影喉結不自在的滾動,他雖從未在意過自己樣貌,可曲雁一動不動看了半響,他也摸不清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他錯開曲雁的目光,低聲道:“是不是不好看。”
曲雁一樂,低頭幾乎觸到他鼻尖,“好看極了,都不需要胭脂了。”
聽了這調笑之言,齊影臉頰徹底燒起來,他将臉偏過看向地面,卻聽耳側響動片刻,女人溫柔的聲音再度響起。
“轉過來,我給你描眉。”
曲雁手持杆筆,認真在黛粉盒中點了幾下,待敲去多餘粉末後才擡起筆,她神色極為認真,不似在給男子畫眉,更似在作一幅盛世珍畫。
一筆一筆勾勒着。
待眉上輕微癢意消失,曲雁柔聲道:“好了,看看喜歡嗎。”
齊影心間忽而有股說不出的情緒翻湧,他未轉身看向鏡子,而是擡眸定定凝視正擦拭杆筆的女人,忍不住的想,她為何動作如此熟稔。
他輕聲喚,“妻主。”
“嗯?”
齊影指尖扣着衣角,垂眸問道:“你給許粽兒畫過嗎?”
啪嗒一聲,那筆被放進盒中,曲雁訝異轉過頭。齊影則在剛問出這句話時便屏住呼吸,他知曉不該問這個問題,可話既已說出,便沒有反悔的餘地。
“你吃醋了。”曲雁輕聲說。
齊影心間一澀,手掌不自覺緊握,他剛欲搖頭便聽女人繼續道:“沒給旁人畫過,你是第一個,亦是最後一個,我幼時學過作畫,和給你畫眉差不多。”
曲雁擰開銀色小盒,指尖輕蘸口脂,點在齊影溫軟的唇上塗開,顏色不重,卻襯的他更清麗幾分。她站到齊影身後,同他一起看向鏡中。
“這口脂我是第二次為人塗。”
齊影未聽出曲雁含義,只覺方才被壓住的酸澀又泛上心間,他故作淡然點頭,至少第一次描眉黛是給他的。
見他真想不起來,曲雁俯下身子貼在齊影耳側,指腹按在他唇上,語氣無奈又好笑,“怎麽,你是真忘了我第一次是為誰塗的了?”
女人溫熱的指腹壓深,緩緩劃到唇角處,熟悉的舉動令齊影心間驀地一緊,他想起來了,在谷內時曲雁也曾這樣給他塗過口脂。
“你那時說對我沒興趣。”齊影嘴比腦快。
曲雁指尖一頓,貼在男人耳側陰測測道:“你倒也不必想起這麽多。”
齊影終于有了幾分輕松笑意,他轉頭去看曲雁,兩人臉龐挨得極近,就在此時,随着吱呀的開門聲響起的,還有許粽兒的聲音。
“你如何了,門口來了個姓梁、”許粽兒聲音戛然而止,他瞪大雙眼驚恐看着姿勢暧昧的兩人,愣在幾瞬便轉過身子跑出去。要命啊!他撞見大師姐與齊影親熱的場面,會不會被滅口。
曲雁與齊影對視一下,前者倒是一臉無謂,後者眼底有些羞意。
門扇便被哐當合攏,許粽兒磕磕巴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師姐,我、我并非有意打擾的,我以為你已經走了,不好意思。”
“無妨,走吧。”曲雁一笑,牽着齊影起身。
幾人走到門口,魏钰看着眼神飄忽的許粽兒奇道:“你撞鬼了?”
許粽兒身影一頓,瞪了一眼魏钰便跑走,後者摸了摸鼻子,一臉無謂。
馬車內寬大舒适,坐五個人也并不擁擠,梁雯在與兩人互相介紹過後,便笑道:“曲姐的師妹果然也是一表人才,師弟更是佳人風姿。”
許粽兒耳根一紅,低頭掩住面上羞意,魏钰一樂,開口轉移了話題,“都說平江之酒天下獨一份,我倒是還沒見識過,不知可否引薦一二。”
“那你可問對人了!”梁雯收起折扇一拍腿,“曲姐定的這間酒樓便是老字號,若說好酒她家的竹葉青可排的上名號。”
梁雯與魏钰越聊越投機,待下車時已互稱姐妹,恨不得現在就去痛飲一場。
齊影一直安靜坐在曲雁身旁,腰身莫名有些酸意,他覺得自己忍耐的極好,可曲雁只看了他半響,默默将手貼在他腰身處輕揉。後來便成了他依在曲雁肩上,好在沒人注意他這裏,齊影也未太羞赧。
街上人影流動,不少攤販已經支起架子,酒樓內亦人來人往,生意異常興隆,小二在門口扯着嗓子喊。待一行人進了三樓廂房,那熱鬧嘈雜聲才小了些。
梁雯眼中露出些懷念,“廟會嘛,圖的就是個人多熱鬧,待天黑上了主街,長街十裏挂花燈,那場面才叫一絕。”
許粽兒聽着眼中便有了興趣,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梁雯一一解答後對他風流一笑,“許公子,廟會還有猜花燈的游戲,你若是碰見喜歡的便告訴我,論猜花燈我敢說無人是我敵手。”
曲雁轉身去看一直都很安靜的齊影,“你喜歡嗎?”
齊影沉默一瞬,他對花燈的概念還停留在年節時挂起的大紅燈籠,那輕薄的都不用刀劃,手一撕便碎了。
“沒事,看看便知曉喜不喜歡了。”曲雁捏了捏齊影掌心,他掌心有些涼意,她捏完便将男人手掌捂在掌中溫暖,兩人在桌下的小動作未被發覺。
齊影坐的板正,可耳根又悄悄泛起紅色。
她們來的時辰晚,待用過膳後,魏钰非說要嘗嘗平江之酒有何不同,便招呼小二将她們的招牌酒各來上一小壺。
左右這頓是師姐請客,魏钰仍記得自己被罰的月錢,要酒時毫不心慈手軟。就連許粽兒都飲了幾口果酒,只有曲雁與齊影滴酒未沾。
梁雯本想敬曲雁來着,可酒杯都舉起了,曲雁竟說她戒酒了,惹得梁雯很是驚訝,分明前兩日在梁府時還同飲過。
曲雁看着齊影,含笑輕聲道:“他不喜歡酒氣,我便戒了。”
兩個女人啧啧兩聲,齊影臉上有些發燙,他垂眸看向桌上飯菜,卻悄悄勾起一絲淺笑。
待天色微暗之際,忽聞樓外喧嘩四起,推開窗才發覺原是街上正有雜技班子游街,三尺長的火苗被女人從口中噴出,身側舞獅之人則一躍而起,引來陣陣喝彩。
齊影透過窗戶去瞧,他從未見過這些場景,眸中難免有幾分好奇,曲雁未看街上場景,只安靜看着齊影。
梁雯起身抻了個懶腰,她臉頰有些酡紅,可神情卻是激動,拿上她那把折扇道:“走吧!前街花燈應挂上了,我們去逛逛。”
平江的廟會确實繁華熱鬧,滿懸的長街花燈,耳邊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一行人不多時便四散開,曲雁護着齊影的腰身與他寸步不離。
“來瞧一瞧,看一看了!剛出爐的桂花糕诶!”
“買花燈喽——各位客官看看花燈喽——”
齊影跟着曲雁身側,神情瞧的新鮮,曲雁掌心微微發力,“若是不舒服一定告訴我。”
“好。”
齊影點點頭,他今日狀态頗佳,甚至隐隐覺得前日或許只是單純胃口不好,他根本沒懷孕。
“你喜歡哪個花燈?”
兩人停在一處攤販前,賣花燈的是位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在笑呵呵将小兔子花燈遞給上一位公子後,便轉身看向這對璧人。
“小姐與夫郎喜歡哪個花燈,老朽做了幾十年花燈了,花樣都是新的,回去放上一年也不成問題。”
齊影掃了眼那排排高挂起的花燈,神色有些迷茫,他能一眼分辨出刀的鋒鈍,卻不知曉這些紙糊的花燈除了形狀外有何不同。
見他猶豫不決,老人善心推薦道:“夫郎看看這款兔子的呢,這款最受男兒家喜愛。”
齊影看向兔子花燈,想象了下将它拿在自己手中的模樣,他握了這麽多年的刀,這種貴公子們喜歡的小玩意,與他放一起定不相配。
齊影指尖動了動,低聲道:“妻主,我不喜歡,走吧。”
“我夫郎不喜歡兔子,換一個吧。”曲雁似沒聽見後一句般,目光掃過花燈,最後停在一處上,“可否将中間那燈拿給我看看。”
老人順着看過去,立刻笑道:“夫人真是有眼光,這燈乃是老朽今日剛趕出來的,就這一盞,絕對獨一無二。”
那是一盞缥色四方紗燈,上方镂空未封,裏面則放了一盞小小的蓮花,瞧着分外精致透亮,比方才的兔子花燈大氣許多。
“這個喜歡嗎?”
曲雁将它放在齊影手中,後者接過後手僵在半空愣不敢晃動,他今日穿了一身竹月色衣衫,與這盞花燈倒是相配。
“我……”他頓了頓,擡眸看向曲雁,“你喜歡嗎?”
曲雁溫柔一笑,“喜歡,就這盞吧。”
老人面上和藹笑着,也附和夫郎與花燈甚是相配的話,在曲雁與齊影走後,他手中握着碎銀笑的更是開心。
兩人順着主街一路前行,齊影一直舉着那花燈,動作一絲不茍,似乎提的并非花燈,而是一把利劍。曲雁說累了便給她拎着,可每次男人都搖頭說不累,握着花燈的手反而更緊。
曲雁為他挑的花燈,他心間很喜歡。
華燈初上,兩人駐足拱橋之上,身後人來人往,水面上一盞接一盞的河燈緩緩流過,點點火光愈飄愈遠,彙成一條別樣風景。
河邊有不少人正持着河燈,他們将心間祝願以此寄托,齊影掃了一眼便看見方才走散的幾人。許粽兒正捧着河燈,閉眼輕念着什麽,在他身後不遠,魏钰靠在樹旁恹恹看向河邊,偶爾與梁雯搭個話。
在許粽兒放下河燈後,竟又從身側拿起一個,借着燈火看去,他身側竟有七八盞河燈等待着。
齊影神色有些奇怪,“一個人可以放這麽多河燈?”
“或許是想以量取勝。”
曲雁看向齊影,後者聽完她的話點點頭,心間覺得有幾分道理。
然而好景不長,一陣尖銳的哭聲打斷了兩人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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