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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來,昨日平西侯世子拜見太子後,兩人不歡而散?”

“是,昨日平西侯世子出了正殿後直奔宮外,一直等到宮禁時分才回東宮。太子大怒,罰了侍奉世子的一名內侍。此人正好是我們安排的眼線,此消息應當屬實。”

着了一身黑色鬥篷,帽檐壓低掩住面容的男子笑了一聲,卓然的氣場同破落的茅草屋有些格格不入。

“楊淩,此事你以為如何?”

楊淩似是對面前的男子極為敬重,神情小心而謹慎,俯身行了一禮。

“屬下以為,平西侯府在軍中勢力甚衆,慕容星亦是少年才俊,既然他與太子不和,我等是否可以考慮拉攏他為殿下效力?”

“笑話。平西侯是梁朝開國功臣,慕容星就算不願輔佐太子,也極難為我們所用。”

男子沉吟一下,似是有些遲疑:“不過想要成就大業,軍中的勢力斷不可少。明日你親自前往國子監試探,慕容星是否有擇木而栖之意。”

熹微的晨光破開昏沉的天色,将國子監棗紅色的殿門染上一層恢弘的金芒。

慕容星在殿門初開之際便已入了國子監,素雅的書房空無一人,直至天色全然明亮,才有皇子同伴讀一起入了房間。

楊淩跟在四皇子身後,正好瞧見靠後的書桌後神色冰冷的少年,心底不由暗暗發笑。

身為太子伴讀,卻不等太子一同前來國子監,看來昨日探子的情報所言非虛。

“慕容世子。”

楊淩同幾個顯貴子弟打了招呼,自然地走到慕容星身側坐下,笑容得體。

“前幾日陛下下旨任世子為太子伴讀,在下還未道過恭喜--怎麽不見太子殿下?”

慕容星擡眸,打量過楊淩一雙狡黠的鼠目,神色稍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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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楊公子。”慕容星勾了勾唇,鳳眸眼底一絲譏诮一閃而逝,“太子殿下,或許現在還躺在病榻上,不知今日會不會來呢。”

“殿下病了?這……在下昨日一早還見殿下去藏書閣取書,大約是昨日夜裏風大,殿下不慎染病了吧。”

慕容星冷淡的視線落在書房門外,一片熟悉的杏黃色衣角飄然而過。

少年似是沒聽出楊淩話語間的玄機,輕笑一聲。

“是嗎,楊公子記錯了吧。東宮的內侍說殿下已經病了許多日了,原來重病之人還能去藏書閣取書……”

清冷的嗓音漸至微不可聞。

書房門外,邵關一身杏黃色長袍,暗花祥雲襯着栩栩如生的四爪蟒紋,月白色束腰,還未及冠的少年豐神俊秀,眼眸間卻是掩飾不住的詫異怒色。

楊淩對上那雙漆黑的桃花眸,心底暗笑着匆忙起身行禮:“臣楊淩,見過太子殿下。”

慕容星随之起身,行了半禮:“殿下。”

邵關袖中的手已然緊緊攥成了拳,指甲幾乎扣進皮肉。

慕容星,竟然與前世狼子野心,殺害他們的人坐在一起,相談甚歡!

少年緊抿着唇,目光直直地對上面前淺棕色的鳳眸,卻只看到一片疏離冷色。

邵關緩了幾刻,方才壓抑下心頭翻湧的情緒,低聲道:“不必多禮。”

楊淩繞至書桌一側,給邵關空出了位子。

“殿下身體可好一些了?慕容世子方才還同臣說,殿下重病數日,恐難以前來國子監習課呢。”

邵關倏然移開視線,剛欲開口呵斥,手腕猛地被人握住。

慕容星向着楊淩微微一笑,示意他離開,側目望向邵關。

“太傅來了,殿下既然身體無恙,還是專心修習課業吧。”

“這幾日我确實身體不适……”

邵關仰臉看他,黑眸因着急于解釋而微微發紅。

慕容星似是沒有聽到邵關的解釋,只是扯着他坐下,趁着太傅轉身的工夫,扣住了少年的雙手,靠近邵關的耳側輕聲開口。

“太子殿下既然想為那日之事尋理由,也該把戲演得像樣些。殿下若喜歡男子,伶人館的妩媚戲子,臣可替殿下帶入東宮,供殿下玩樂。”

他那日微服去伶人館,是出宮時恰好撞見人販子拐帶孩子,販賣入其中。

旁人可以不信他的話,為什麽慕容星……也不信他的解釋,因着這件事對他厭惡至極?

明明前世,他們說好不論發生何事,都會信任彼此的……

“哐”的一聲,兩人桌案前的筆墨竹簡被韶關的袖袍帶着盡數翻落在地。

書房內的書聲戛然而止,楊淩即刻向後看去,正見慕容星安然地坐在原位,而杏黃袍服的少年則負手立着,神色陰鸷。

邵關面色慘白,眸間的怒色将漆黑的瞳色染上一層灼熱的微芒。

兩鬓斑白的太傅拱了拱手:“敢問殿下發生了何事?”

邵關咬着牙,盯了一眼身旁面無表情的慕容星,淡淡道:“無事,是孤不小心将筆墨弄翻了。”

“是臣之過,擾了太傅授課。”

慕容星将散落在地的竹簡毛筆拾起,放在邵關面前,待看向他們的視線盡數移開,方才收回手,壓低了嗓子。

“臣過幾日會向陛下請命,無法勝任太子伴讀一職。殿下若要責罰臣,臣不敢不從。”

“慕容星!”邵關深吸一口氣,“楊淩他是四皇子的人,說的話如何可信?”

“那麽殿下又如何保證,殿下說的話就一定可信?”

前世陪伴了他五年的人,至死依然護着他的人,如今在這裏明白地告訴他,他不信他的話。

邵關閉了閉眸子,抑制住眼中酸澀的濕潤:“此事……待回了東宮,我再同你說,好不好?”

是他昨日行事荒唐,才讓慕容星誤會,他不該怪他的。

邵關微垂着眼眸,細密的睫毛沾染着一層水汽,嗓音顫得幾乎嘶啞。

慕容星冷笑了一聲,似是顧及他的顏面,才沒有答言,只是微挑的鳳眸裏泛冷的眸光,已經清晰地傳達出了他的意思。

一節課畢,幾個皇子便同他們的伴讀出了書房,去偏殿設的殿室休息。

楊淩刻意放緩了收拾筆墨的速度,看着慕容星未等邵關起身,便已快步離開桌案。

“慕容世子,世子可是要去偏殿嗎?”

慕容星停下腳步,面色說不上客氣,但也并不疏冷:“是。楊公子可知曉國子監的偏殿設在何處?”

楊淩笑着起身:“我同世子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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