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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星有些詫異地挑眉:“聽聞齊元修雖然只是一介布衣樂師,但是卻立下規矩,不為權貴奏樂。不知四殿下是如何把人請來王府的?”
“這個嘛,說起來還是楊淩将他府中的名琴“焦尾”取出,願意将名琴贈與那齊元修。這才把人請來了王府。”
“如此說來,這場宴席倒是讓楊公子破費了。”
見慕容星笑着轉向他,楊淩拱了拱手道:“世子說笑了,這琴放在我府裏也無用。太子殿下和世子都愛聽琴,這筆買賣,怎麽算都是我賺了才是。”
幾人順着長廊一路看過王府的景致,雕镂精細的景窗掩映出寒風裏傲立的雪梅。
邵關面無表情地聽着幾人說說笑笑,走至半途,忽而一陣清越的琴音透過一小片梅林隐約入耳。
僅僅聽了兩個音,少年死沉一片的桃花眸陡然漾起了一絲波瀾。
那是一曲《廣陵散》。
許多人都知道大梁的太子愛琴,但卻鮮少有人知道,他愛琴,更多是因為慕容星喜歡聽琴曲。
《廣陵散》的原譜早已失傳,前世他偶然得了殘本,請了天下名家前來添補。
而後為了慕容星的生辰,他幾乎費了半月工夫練這首曲子,指尖被琴弦磨得鮮血淋漓,乃至于最後在琴室獨為慕容星彈奏時,不得不用膏藥遮掩。
“這是《廣陵散》?四殿下請來的樂師果然名不虛傳,聽聞這部曲譜世上只有殘本,莫非就在這齊元修手中?”
熟悉的清冷嗓音剎那打斷了邵關的思緒,他下意識地想要開口,邵庭卻已經笑着應答了。
“世子猜得不錯,這曲子也是他依據殘本新譜了曲。世子品鑒以為如何?”
“甚好。我倒是很想見一見這位樂師,不知四殿下……”
“一會兒本王就為世子引薦,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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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一直通往湖心的亭臺。
一襲青衫白裘的青年就坐于亭臺中央,只瞧見一頭青絲散至腰間,随風輕舞着。
“那就是齊元修了,既然世子想見,本王這就……”
慕容星凝眸看着亭臺中席地而坐的青年,嗓音微沉:“四殿下莫急,這首《廣陵散》若是中途斷了,着實可惜。”
琴聲悠悠揚揚,一曲終了,不等他們走上前,亭臺裏的青年已經收好琴起身,朝着他們走來。
邵關本只覺得此人的琴技不錯,待齊元修走近了,才發覺他的眉眼比之大梁人更為深邃立體,膚色也極為白皙,倒像是北方的狄戎人。
“草民見過四殿下。”
邵庭早就看出慕容星似乎對此人的琴技極為欣賞:“元修免禮,這位是本王的三王兄,這位是平西侯世子……”
邵關看着齊元修向着他們一一見了禮,随後便看到不遠處早已在梅林裏擺好的桌案,以及來來往往的奴婢內侍。
“三哥走了那麽久,大約也是累了,不如先行入席,用些糕點。弟弟安排了上好的歌舞,請三哥一觀。”
桌案安排的是兩人一席,甚至沒有安排主座。
依禮,宴席中該是身份貴重者入座主座,但邵庭特意沒有安排,邵關自然也清楚他心裏打的小算盤。
無非是不想這次宴席被他奪了風頭罷了。
邵關面上仍是淡淡的笑意,順着邵庭的安排坐上了右首,眼底卻泛過一絲冷芒。
慕容星同楊淩一起走至桌案前,雖然猶豫了一下,但仍是坐到了他身邊。
邵關用餘光掃過身側的少年,他見慣了少年戎裝的模樣,卻鮮少見他穿淺色的衣袍。
少年眉目俊朗,穿着天青色的袍服,竟然不像是将門軍侯的世子,反倒像是溫文爾雅的貴公子。
赴宴的客人逐漸來齊了,邵庭自然不會放過讓齊元修在衆人面前露臉的機會。
“四殿下果然神通廣大,臣也曾想請齊先生來府中演奏,可惜次次铩羽而歸。”
“哈哈哈,王公子說笑了,本王能請到齊先生也純屬僥幸。就請諸位今日在此一邊賞梅,一邊聽琴曲吧。”
依舊是那首《廣陵散》。
初聽第一遍時邵關還沒有發覺,此刻琴音近在耳邊,他才察覺到這首曲子竟然同他前世請名家添補後的作品相差無幾。
“齊先生,孤尤為喜愛這首《廣陵散》,若是先生同意,能否将這曲譜抄送一份贈與孤?”
齊元修起身行了一禮,彈琴時顯得溫雅的青年,唇角含笑時,帶着異族特征的面上竟然有幾分說不清的媚色。
“太子殿下擡愛,草民不敢不從。”
青年恭敬地跪坐至他桌案前,立即有仆從拿來了筆墨,放在他手邊。
邵關細細地看過他抄錄的音律,正疑惑為何這譜子明明并非同一人所做,卻真的會與前世一模一樣。
忽然聽見面前的青年一聲低低的驚呼,盛滿墨水的硯臺忽然打翻,墨水剎那濺上了邵關的衣袍,甚至臉頰眉心處都濺上了少許。
“太子殿下恕罪!草民一時疏忽,驚擾了殿下。”
“放肆!讓你抄錄音律,你竟敢弄髒殿下袍服,來人,将此人--”
“退下!”邵關面上的墨水順着睫毛流下險些落入眼睛,他只得閉着眸子,沉聲道,“齊先生也是無意,孤無意怪罪。”
邵庭似是有些驚訝:“三哥恕罪,是弟弟安排不周。來人,服侍太子殿下去偏殿,梳洗更衣。”
“是草民不慎驚擾了殿下,不如就由草民陪同殿下去吧。”
邵關的眼睛幾乎睜不開,聽到齊元修話語中的懇切,也就并未拒絕:“那就有勞齊先生了。”
繞過桌案時,邵關視線不清,幾乎一腳踏空撞上旁邊的桌角。
踏空的感覺剛傳來,就有一雙手在背後拉住了他的袖袍,助他穩住了身子。
旋即是慕容星淡然的語調:“殿下當心。”
語氣雖仍是疏離,但卻分明比之前有了些緩和。
心裏驀然湧過一絲欣喜的暖意,邵關唇角彎了彎,白皙的面容上盡管有些許墨痕,卻仍清俊貴氣。
“……多謝世子,孤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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