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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孝川這一生?裏為人刻薄的時候很多, 為了避免沖突,因此特意在工作場合養成了少?說?話多做事的習慣。然而,仿佛為了彌補回來似的, 私底下就變得?越發為所欲為。比如?此刻,發現蘇逸寧根本沒有?用VIP卡積分後, 他對盤中餐是否下毒的懷疑再度蔓延開?來, 邊吃邊意味深長地打量他。
蘇逸寧只覺得?好?笑, 反而為自己?輕易就左右他心情感到洋洋得?意,正吃着雲吞, 末了又擡起頭,似笑非笑主動問了一句:“沒準其實我?倆很适合做好?友。”
猶記得?幾個月還是幾周前?, 齊孝川曾因秘書相類似的臺詞動過買兇暗殺的念頭,因此眼下只拿踩到口香糖般的态度反問:“你是東西不夠吃嗎?還是說?吃得?太飽了?”
又想起前?些天才在天堂手作店裏與?疑似他姨媽的人大戰過三百回合,莫名心虛, 擔心起眼前?的“姨寶男”該不會是來為長輩尋仇,率先道歉會不會比較好?。經常互通合作的企業, 決策者的交際圈也難免重合,早聽聞蘇逸寧有?個外甥試崗期間都?相陪的嫡親阿姨,加上後來讀了仲式微傳來的信息, 對事态早有?了解。可?是, 這不也是因為他姨媽先口頭冒犯?摸着良心說?, 齊孝川不覺得?自己?有?錯。
他只好?發起試探:“你有?話要和我?說??”別是真?情愛的大告白就行。
蘇逸寧一反常态, 笑得?很是爽朗大方:“沒有?, 就是單純想謝謝你。”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我?他媽謝謝你”和小品《賣拐》中範偉的“謝謝啊”都?能巧妙表達出不同于“謝謝你”的微妙含義。
齊孝川不怎麽确定,蘇逸寧已經貼心地解釋道:“那天我?喝醉,謝謝你幫忙。”
原來是那件事,齊孝川寄完賬單就抛在了腦後。雖然他也不覺得?自己?有?做什麽。
默默地吃過飯, 直到最後,蘇逸寧都?沒有?從桌底突然掏出一把槍的跡象。有?驚無?險,他駕車,齊孝川也步行回公司去。分開?之?前?,蘇逸寧大概是良心發現,終于也受不了自己?這違背反派人設的言行,主動說?道:“過兩天我?家的子公司剪彩,請了天堂手作店出席。我?打算那天開?口,邀請駱小姐正式做我?的女友。”
他的說?話措辭太正式,有?股上了年紀似的說?教氣息,卻又無?法反駁,害齊孝川徒然不快。
他連一個音節都?懶得?施舍,轉身就要走。
蘇逸寧已經不會再為他的這種?反應訝異,饒有?興致地追問:“齊先生?不介意?”
齊孝川腳步快,毫無?留戀之?意,已經走出很遠了。
天堂手作店是被特別邀請的,提供了當?天其中一件紀念品的制作。作為每個人都?會被派發的物件,老板專程率領最優秀的制作團隊一起加班加點,才趕出不輸給其他承包商的作品。
當?天駱安娣要值班,剛換好?衣服,就被老板拍着櫃臺催促:“安娣,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
駱安娣扶穩差點被震倒的多肉,摸不着頭腦地詢問:“什麽呀?”
但正如?老板催促的那樣,她還沒問出個所以然,就被拉到了剪彩活動現場。
換了個地點工作,內容不算麻煩,只是派發她們前?幾天趕工的手作罷了。駱安娣朝來領取的客人微笑,老板也在一旁幫忙,順便保持着微笑,趁空檔與?她閑聊:“你那個學弟怎麽突然就辭職了呢?”
“嗯?”駱安娣好?像緩了緩才知道她指誰,“啊,式微嗎?不知道啊,可?能要準備找正式工作了吧。”
“說?得?也是哦,一直打工也不是長久之?計……”
駱安娣低低地笑起來:“老板是在提醒我?嗎?”
“不是!哎呀!”老板只是随口一說?,無?心之?失,“我?只是覺得?……他不是為了追求你才來上班的嘛。被你拒絕,覺得?沒希望,走也很正常。”
“好?抱歉啊。”
“別這麽說?!這不是你的問題!”
駱安娣正和老板說?笑,慢慢回過頭,忽然像覺察到了什麽一般,擡起頭來,看到玻璃走廊裏眺望這邊的蘇逸寧。
他們對視。
手機響起來,她從口袋翻出,是蘇逸寧的來電。
老板抓住機會去和各個有?可?能的投資對象社交,留下駱安娣在原地收拾東西。她把雜物放進紙箱,随即抱在懷裏,不緊不慢移動到車上去。剛邁開?腳步,就撞到牆壁一樣堵在跟前?的男人。齊孝川不容分說?地接過去,順便居高臨下板着臉問“還有?嗎”。駱安娣先笑起來,也不客氣,直接把剩下兩個也疊上去。
手中的重量變得?更沉,齊孝川有?點吃力,卻也礙于面子不可?能臨時反悔。他搬着走向廂式車的方向,駱安娣跟在他身旁。
她問他:“你也是過來參加剪彩的嗎?”
他回答:“本來不打算來的。”
她也不問緣由,清澈的笑容像是懸浮的河水,波光粼粼,溫潤地滾過面容。
他在考慮要怎麽問她蘇逸寧,但在遲疑的瞬間,卻已經不加修飾地問出口:“蘇逸寧他……跟你說?了些什麽嗎?”
駱安娣笑起來,同樣坦率地回答說?:“是啊,你怎麽知道?他說?想跟我?結婚。”
“結婚?!”齊孝川被吓到,有?理有?據認為自家公司收購合作者指日可?待,“你答應了嗎?”
她不急于回答他,只是繼續朝前?走:“小孝,你是特意來問我?這個的嗎?”
“……也可?以這麽說?吧。”
駱安娣像是感覺好?多了,忽然一切都?好?多了:“我?覺得?,我?也有?可?能喜歡他。”
“那就好?。”齊孝川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只知道腦海仿佛蜂窩煤,黑黢黢又密密麻麻的凝結成一團。他無?緣無?故閡上眼,再睜開?,又重複了一次,“那就好?。”
他們在延綿不絕的林蔭小道裏往前?走。
他突兀地确認:“你是真?的喜歡他吧?不是因為別的原因?那你多少?要把握度,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她笑着,像是碰倒什麽一樣側過頭,有?點無?可?奈何地說?:“我?知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嗯,那就好?。”他本來該安下心來的,但卻反而皺眉,“你真?的可?以吧?真?能放心嗎?你以前?就很會帶來麻煩,畢竟身邊總圍着一大群人。”
她不說?話。
齊孝川的不滿是一點一滴逐步累計升溫的,他走得?越來越快,止不住地說?着:“他家裏的情況好?像很複雜。”
她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可?還是含糊其辭:“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他表情很糟,憂心忡忡被掩蓋在接二連三有?理有?據的質疑下:“之?前?不是還說?移民什麽的嗎?靠投資還是親屬?我?記得?他還是中國國籍……你也會跟着一起過去?”
将來還是未知數,她當?然只能如?此回答:“不知道啊。”
“真?離譜,”齊孝川冷笑一聲,“他們會尊重你嗎?你又是那種?性格,別人稍微裝裝可?憐就能如?願——”
駱安娣發出體貼的聲音:“為什麽非要那麽說?呢?”
他看向她。駱安娣的自來卷被發夾固定,連衣裙下套着方便走動的長褲,仰起頭,明亮的雙眼裏找不到瑕疵。與?此同時,齊孝川剛加過班,打扮也是毫不考究。片刻後,他掉頭就走,把手裏的箱子放到廂式車上,随即又原路返回,重新來到她面前?。
齊孝川兇神惡煞地折回來,卻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反正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他徑自離開?,一次也沒有?回頭。司機在等他,見他比預想的更早上車也沒說?什麽。
駱安娣站在原地。
就像最後所說?的那樣,齊孝川的任務結束了。當?有?別人出現在她生?命裏的時候,他的存在也就不必要了。沒有?哪個騎士會和公主結婚,也沒有?哪個公主真?的會嫁給青蛙。他并沒有?中詛咒,只是天生?卑賤。數不清的人告訴過他“你配不上她”,他從未有?過異議,也不會往心裏去。
到了要消失的時候,從今天、這一分這一秒開?始回到以前?。無?聊透頂才是齊孝川的常态。
她喜歡等待她救助的對象。最适合她的是渴望她幫助,沉溺于她的人。這個人以前?不是齊孝川,現在不是,将來也不可?能。
司機像以往一樣把車停在了不遠處,齊孝川差點诘難他失職,但想起前?段時間自己?的大度,又将怨言咽了回去。
他下了車。
步行回去的過程中什麽也沒想,只顧及到隔天的工作。她是突然撞上來的。閃電般地出現,趁他失神的瞬間踉踉跄跄後退。女人笑了,那是籌備許久、大功告成後釋然的笑容。他對此并不陌生?,很久以前?,去周翰耀成家過夜時,每當?聽到丈夫對他們的事業高談論?闊,她也總會露出這種?表情。即便齊孝川從未覺得?自己?對不起他的遺孀。
低下頭,匕首還插在腰間。血汩汩地流下。
他按住傷口,另一邊拿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如?願以償,她總算将失去那個人的悲傷徹底報複在他身上。他從容不迫地通知急救中心地點。
物業保安正在小跑過來,司機比他更先趕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齊孝川想說?什麽,或許是“明天我?晚點上班”,也可?能是“別讓股東知道”。但反正,最後他挂念的只有?一件事,說?的話也只有?那一句。對可?憐者情有?獨鐘的駱安娣,熱衷于照顧他人的駱安娣,無?法對悲慘遭遇坐視不理的駱安娣。
“不要告訴駱安娣。”他想這或許并非出于自尊心,只是不願再為新的噩夢做鋪墊。
作者有話要說: 公主殿下是不會放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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