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霁,無妨無妨,快坐下
簫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半是尴尬半是驚喜的迎着雲初觥
“初霁,無妨無妨,快坐下。”
簫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半是尴尬半是驚喜的迎着雲初霁坐下,雲初霁看也不看謝齊一眼,在他對面坐下了。
青年面如冠玉,氣質內斂,和小時古靈精怪的模樣相去甚遠,簫沐只是看了一眼,又起感慨:“你真是長大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總是集市上找你爹要糖葫蘆,不給你買就鬧,你爹……”
簫沐這些年在大境大小門派中周旋,早就練成了人精的本事,他話說到一半,自覺得不妥,又斂聲不語了。
“簫沐幾年未見,風采倒是更甚往昔,”雲初霁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我爹娘還在時,都欽佩伯父為人心胸寬廣,我日後也要多聽伯父教導。”
落深秋站在雲初霁身後,抱着劍假寐,聞言在心裏小小的啧了一聲,真會說話。
“我老了,還能再幹幾年,”簫沐笑着拍拍雲初霁的肩:“以後還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二人敘起舊來,反倒是謝齊這邊,平江撿回地面上的劍,默默的退回謝齊身後,謝齊看着聊得不亦樂乎的兩個人,陰陽怪氣道:“到底是沒有爹娘教的,就是沒有禮數,長輩還在,也不過來見禮。”
這話說得委實有些難聽,在場伺候的下人都皺了皺眉,落深秋也睜開了眼,銳利的目光上下掃視謝齊。
簫沐正色:“謝兄,慎言。”
雲初霁這時才看見謝齊似的,揚眉看了他一眼:“這位是,謝門主?”
被青年的目光注視着,謝齊打了個哆嗦,無端的覺得有些冷。
父母本來就不在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雲初霁也不在意別人說,他提起茶壺蓋一下一下的撇去杯裏的浮沫,微微勾唇:“早就聽說謝門主大名,今日一見,才知那些人卻是看錯了人,門主分明比傳聞中更加針砭時弊,是我等見識淺薄了。”
總目睽睽之下,謝齊突然的有點不知所措,雲初霁溫文儒雅,語調溫和,好像是在誇他,可是,謝齊總是覺得雲初霁說的不像是什麽好話,運着氣,含含糊糊的不說話了,他回去要問問琉漪針砭時弊是什麽意思。
謝齊人矮小,又愛吃,這些年無節制,身材越發滾圓了,這樣向後縮着脖子塌着腰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活像一個長歪了的矮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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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初霁也犯不上同這樣的人置氣,喝了一口茶水,擡首問簫沐:“夏伯父還沒來?”
“他啊!他應該快到……”
“我爹有事,今日我來代他。”
蕭沐的話還沒說完,一道霜華如雪的好聽的嗓音攜着秋日長空的風柔絮軟,驀然的闖進門來。
本在閉目養神的落深秋睜開了眼,他感到雲初霁有些不對勁。
那道清冷的嗓音在屋裏響起,雲初霁不可控制的,小小的顫抖了一下,淡淡的笑意凝固在唇邊,整個人看着像是停滞在當場。
不急不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人在雲初霁身旁站定。
落深秋好奇的打量來人,那人有着一副清風明月的好眉目,身形修長,挺拔如竹,充耳琇瑩,會弁如星,且如琢如磨。一舉一動,極有君子之風,淡色的眸子總是向下挑,顯得有些淡漠,容貌秀美,恍如谪仙。
“時安,你來了。”簫沐站起來,笑着同他招呼。
“簫伯父。”夏時安朝他輕輕颔首,立即轉頭看向雲初霁:“小初,你……”
雲初霁卻偏過頭,沒看見一般,不欲與他說話。
謝齊看着夏時安走進來,張了張口,正要同他打個招呼,和之前一樣,夏時安也沒看他,一掀下擺,在雲初霁身邊坐下了。
謝齊:“……”
夏時安落座,搭在膝上的指節一頓,半晌才松開,扭頭看向默然無聲,坐的筆直的雲初霁。
雲初霁額前的發絲垂在頰邊,淺淺的一個弧度,似乎搔在臉上有些癢,雲初霁用手撥了一下,那一縷墨發便落在耳後,露出瑩白如玉的小片肌膚來。
夏時安側首,松開微微汗濕的掌心,看着他:“小初……”
雲初霁突然站起身,徑直走到謝齊面前:“謝門主,我們換個位置。”
夏時安掩在袖中的手指一撚,又澀然的松開。
屋外寒風呼嘯,屋裏面卻安靜得出奇,那個見人三分笑,對謝齊這樣的人也能心平氣和保持心平氣和的年輕的門主,這個時候卻是毫不掩飾的展露自己的嫌棄,他厭惡夏時安,都不想和他坐在一起。
“初霁,你和時安吵架了?小孩子哪有什麽隔夜的仇,你們倆以前感情可是最好的。”簫沐站起來打圓場,以前兩個孩子形影不離,現在他也分不清這是怎麽一回事:“有什麽誤會說開了就好了,想想以前一起長大的情分。”
雲初霁背對着夏時安,脊背筆直還帶着慣有的孤傲,他看不見雲初霁臉上的表情,雲初霁低下頭,好半天,夏時安才聽見雲初霁輕聲道:“哪有什麽誤會,伯父想多了。”
沒有誤會,卻不肯正眼看他,夏時安動了動,卻失了言,還是在怨他。
“你失蹤的這幾年,時安他……”
“簫伯父,”雲初霁鮮少這麽大聲的說話,他揉了揉眉心,很苦惱的道:“我明白的,您不用再說了。”
那也是他們兩個自己的事,簫沐啞然,又眼睜睜的看雲初霁和謝齊理論。
“謝門主,”雲初霁看見他還坐在這裏很驚訝:“你還沒走?”
謝齊愣了愣,深吸一口氣才告訴他:“我身邊還有一擡椅子。”
雲初霁想也不想的拒絕了:“我不想和你坐在一起。”
謝齊:“……”
“謝門主,”雲初霁耐着性子催促:“你快些,今日不該找些同盟來針對我嗎?”
“哪有這樣的事!”謝齊肅然,立即站起來走到對面坐下了。
直到謝齊坐在夏時安旁邊了,雲初霁才肯在謝齊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夏時安看着對面的雲初霁,依舊眸光幽深,卻是不敢再貿然出聲了。
雲初霁不看他,垂眸盯着桌上的茶杯。
無聲的僵持了一會,對面實在是目光灼灼,雲初霁擡起頭,表情很真誠:“謝門主,我若是想和你換回來,你還願意嗎?”
謝齊:“……”
真是今天出門日了狗!
“他願意。”
正想着用什麽歹毒的語言,和兇狠的語氣來羞辱雲初霁,讓他知難而退,謝齊旁邊那個甚少開口,或者是不屑于和他說話的少門主開了尊口。
謝齊一瞬間有些恍惚,他感覺自己不是上了狗,是被狗上了。
想他好歹也是三尊之一的門主,竟然被兩個小輩惡意對待,謝齊恨恨起身,雲初霁之前說的沒錯,他今天還要拉攏夏家,一起排擠他們景林門,換個位置,也沒什麽難的。
謝齊站了一半,夏時安卻突然站起來:“不用麻煩了,等會你還得走過來,我過去。”
謝齊動作卡在半空,他愣愣的想,我不麻煩啊!然後他就看見夏時安走在雲初霁身邊坐下了。
謝齊:“……”
哦,原來不是對我說的,謝齊又坐下了,他感覺今天拉攏夏家的這個事,怕是完不成了。
雲初霁也想站起來的,可是夏時安已經在他身邊坐下了,他也只能理了理衣服,夏時安坐下後依舊偏着頭看他,跟小孩子看稀罕東西似的,雲初霁盡量忽略這道視線,對謝齊點點頭:“辛苦謝門主。”
謝齊皮笑肉不笑的回敬了他一個友好的白眼。
雲初霁又有些沉默了。
屋內很神奇的,很自然的,又回到了剛才那樣鴉雀無聲,咳嗽一聲都是一種對這樣安靜的環境是一種亵渎的時候。
一時無言。
“姑娘,”一臉寂靜中,響起了雲初霁溫雅的聲音。
他指着屋角的紅梅屏風,溫言帶笑:“可以把它搬到這裏來嗎?”
雲初霁指着他和夏時安之間的縫隙。
“如果搬不動的話,”雲初霁指着一直閉目養神的落深秋:“他可以幫忙的。”
第6章 兩個丫鬟合力擡來了那扇屏風,将它橫在兩人之間,有東西擋着,雖然隐隐綽綽的還能看見人影,骸
兩個丫鬟合力擡來了那扇屏風,将它橫在兩人之間,有東西擋着,雖然隐隐綽綽的還能看見人影,好歹是看不見臉了,雲初霁動了動,愉悅的揚了揚眉梢。
“伯父,”雲初霁這才轉頭向上首的簫沐道:“今日叫我來,是為了什麽事。”
溫和還有點興致勃勃的模樣和剛才大庭相徑。
具體什麽事大家心知肚明,不過流程還要走一個。
“叫你們來,”簫沐頓了頓,說:“是想同你們商議一下,初霁回來了,以前雲家也是三門之一,景林門是不是該重會三門。”
雲初霁垂眸聽着,安靜的不說話,淡然的好像在聽別人家的事。
“為何不回來。”屏風後面傳來聲音。
“是了,景林門本身也是三門中人,”簫沐點點頭:“我也沒有異議,既然如此,謝門主有想說的嗎?若是沒有,那景林門就……”
“我有,”謝齊撐着桌子站起來,肥胖的身子往前傾,整個人急得差點站到桌子上去:“我有意見!”
雲初霁擡眸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沒說話。
這似笑非笑的目光讓謝齊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他此時也不在意這些,他得意的站起來,你就笑吧,今天讓你順風順水的坐上三門的位置,我就白來了。
“你有意見。”
夏時安目光并不淩厲,但是謝齊還是有點不自在的偏了一下頭,底氣也不如之前足。
“簫老弟,我逍遙門覺得不妥,”謝齊梗着脖子,差點咬了舌頭:“你看那個初,初霁啊……”
“謝門主,”雲初霁好心提醒他:“喚我大名就好。”
謝齊:“……”
“我覺得雲初霁年紀尚輕,不足進三門位列,”謝齊咬着牙,一字一頓:“以前的雲家根基深穩,門下弟子總多,如今景林門沉潛七年之久,你們門人回來了多少?有五成沒有?”
雲初霁彎了彎眼角,捧着茶杯微微一笑:“慚愧,三成還不到。”
“是了,”謝齊轉頭向簫沐:“在其位謀其事,雲初霁又是個孩子,景林門不知根基深淺,這樣的雲家,就是你我同意了,那大境之外的悠悠衆口我們堵不上,又如何服衆啊!”
“唔,”雲初霁喝了一口茶水,贊賞道:“有道理。”
謝齊小小的噎了一下。
“他年紀小當不得三門門主之位,”屏風後面又有聲音傳來,聲音清冷不帶感情,卻能噎得死人:“那我回去便讓我爹退位,我做門主,三門也要讓柏舟門退出?”
“時安,”簫沐提醒:“不可妄言。”
夏時安面上毫無愧色。
謝齊憋屈得要死,以前和夏時安同在場時,是個不言不語的冷清性子,他怎麽沒發現這人這麽多話,讓他難辦!
傻子都能聽得出來夏時安句句維護,可是雲初霁不領情,他放下茶杯,看了屏風一眼輕輕側了側身:“我門之事,不勞夏少主費心。”
屏風後面沉默了。
惱了?雲初霁微微抿唇,随即又覺得自己想法可笑,他生不生氣,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身旁紅梅滟滟,雲初霁偏頭,指尖不經意拂過胸口衣襟,那裏有些氣悶,簡直莫名其妙,那人不說話,他煩什麽。
雲初霁低頭在袖中曲着手指吐出口氣,把胸口的那點不耐壓下去。
“初霁,你意下如何?”
“啊?”耳邊響起簫沐的聲音,雲初霁擡頭,發現他剛剛竟然走神了。
“沒事沒事,”簫沐擺手:“是不是覺得剛剛我說的有些不妥。”
雲初霁還沒回答,旁邊屏風裏面的人就替他答了:“是。”
是什麽你就替我答了,饒是雲初霁經過這麽多年的磨練,也生出了無力之感,他揉了揉眉心,這人還是沒有一點改變,喜歡給他做決定,直截了當的一錘定音,半點不問他的意見。
定了定神,雲初霁吸了口氣,淺笑道:“對不住簫伯父,我剛剛有些走神,你們說的是什麽事?”
誠然,謝齊這個人雖然庸俗粗鄙,上不得臺面,可他反駁的話卻是十分精準的抓住了雲初霁最薄弱的一項,他年紀小,比不得那些在位幾十年的老門主,而且失蹤了七年,景林門落寞已久,就是簫沐力排衆議讓他重回三尊的位列,三門中人不說什麽,外面的人也會有非議。
古往今來,唯有建樹才能服衆,簫沐想了半日,決定讓他去平定清溪州。
“清溪州,”雲初霁念着這個名字,勾唇一笑。
這名字即使他離塵絕世七年,也如雷貫耳啊。
早在幾年之前,清溪州景色秀麗,民風淳樸,又在大境角落,是所有人提起來都向往的桃花源,清溪州是第一個出現異獸人的地方,接二連三的越發的多,傷亡慘重,外地人從清溪州死裏逃生回來之後,大境這才發現有異獸人的存在,據外地人講,清溪州死傷過半,但州主并未向大境求援,等簫沐派人去清溪州探查時,卻發現那裏街道喧嘩,百姓之間相處和諧,看着遠客到來,都熱情的迎接。
吃着好酒好菜,信使在清溪州樂不思蜀,他想這裏看着哪像是有禍亂發生的地方,酒過三巡,他醉醺醺的向陪同的人求證,哪知清溪州的人一聽就翻了臉,言笑晏晏的氛圍瞬間就變了,信使在劍拔弩張下酒醒了大半,正待穩住衆人,那個和樂的給他斟酒的老伯就舉起菜刀向他砍來:“你這惡人,好吃好喝的還不夠,非要到我們這裏來危言聳聽,我們這哪來的你說的那些活死人!”
信使差點丢了半條命,才從清溪州掏出來,從此,大境上陸續出現了異獸人,人人自危,反倒是最先出現的清溪州,大家生活安康,對異獸人的事只字不提。
異獸人猖獗,清溪州的事遍一直擱置至今。
“初霁意下如何?三門的人力物力你要多少我們全力配合,”簫沐似是覺得讓一個二十出頭,還是自己看着長大的青年去這樣危險的地方也有些過意不去,他手指摸着那串要送給雲初霁的紅玉珠:“若你不願意去,那我們換個法子就是。”
“清溪州那地方,他怎麽去得,”夏時安不贊同:“伯父你知道他的,從小功法只靠撒嬌耍賴混過去,雲伯父也拿他沒辦法。”
臉上飛快的閃過一抹緋色,雲初霁鎮定的喝了口茶,咳了一聲以示警醒,剛才說的他就當沒聽見,以後這樣的話還請夏少主不要說了。
“雲門主,莫說你把清溪州的禍亂給解了,”謝齊臉上被肉擠成一條縫的眼睛不懷好意的眯起來:“就是你去清溪州一趟能全須全尾的回來,我逍遙門也服氣,誰要是說你進三門有其他說法,我謝齊第一個不服。”
“不如這樣,”雲初霁友好的看着他:“謝門主若是能把清溪州的禍亂解了,我景林門以逍遙門馬首是瞻如何?”
謝齊:“……”
雲初霁甩了甩袖子,看他悻悻的坐下了,才轉頭向簫沐,輕輕颔首:“在下去清溪州走一趟罷。”
簫沐贊賞的拍着雲初霁的肩,作為長輩,他理當對這個年幼失恃失怙的孩子更加庇護,可他們總有一天會從這個位子上退下來,到時與邪惡較量的還是這些少年。
許諾的珍寶法器一大堆,簫沐又把懷裏的紅玉珠送給雲初霁,這是寺廟裏開過光的玉石,能庇佑他平安。
第7章 “在下以為,”無垢間旁邊的一顆參天古樹上,雲初霁抱着樹幹,整個人都緊繃着:“這裏不是個談……
“在下以為,”無垢間旁邊的一顆參天古樹上,雲初霁抱着樹幹,整個人都緊繃着:“這裏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尤其是,雲初霁往裏面縮了縮,他怕高。
在他身邊的夏時安擡手結了一個結界,外面的寒風都被隔在外面,雲初霁腳下出現了一個淡金色的花紋,就像是有實體一樣,雲初霁把腳放在上面,恐高的害怕小了許多。
“你剛才,都不同我說話。”夏時安坐在他旁邊,小聲的說。
雲初霁看着夏時安,眉毛不自覺的擰起來,雲家被滅門的是他,父母雙亡的是他,在外失蹤過的不人不鬼的也是他,為什麽夏時安倒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樣。
“勞駕,”雲初霁盡力維持着那層溫文儒雅的皮:“放我下去,這太高了。”
“小初。”夏時安不動,突然喊了他一聲。
雲初霁怕高他是知道的,他們還小的時候,兩個少年滿山遍野的跑,樹上的果子又大又甜,雲初霁又是被養刁了的舌頭,不是樹梢上最大最紅的那個他不要,夏時安也慣着他,撩起袍子就爬樹給他摘。
至于樹下的雲初霁,往往都是兜着下擺,接住夏時安從樹上扔下來的果子:“時安,往這扔。”
當然,雲初霁也有心血來潮爬樹的時候,可是只爬了一根樹幹那麽高,這慫貨就抱着樹幹哆哆嗦嗦的不肯撒手。
夏時安就站在樹下,無奈的張開手,給少年抱了個滿懷。
所以夏時安從來不帶雲初霁去高的地方,就是去爬山,他也擋在小初的身前,讓他只能看見天邊的起伏連綿,可是現在,夏時安垂下眼簾,小初都不肯和他說一句話,從無垢間出來的時候,轉身就走,他當時只是想找一個清淨的地方,兩個人能說會話,他不知道,為什麽雲初霁會這樣厭惡他。
“你這些年,”夏時安不敢看雲初霁眼裏的漠然清冷,只能低頭給他的腳下加禁制,一層又一層,不斷的暈染擴大雲初霁都覺得自己能站在上面跑幾圈:“過得怎麽樣?”
又是這個問題,雲初霁頭疼的揉着額角,自他回來後,每個人都在問這個問題,好像都表現得很關心他,可但凡有一個真心待他的,在七年裏面,雲初霁又怎麽沒看見一個人來拉自己一把,等他自己從暗無天日的沼澤裏爬出來了,這些人又争先恐後的擠上來。
“你這些年累不累?”
“你那七年怎麽過得?”
“有沒有人欺負你?”
雲初霁笑着同他們寒暄,但心底亳無波瀾,過得如何,他們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
“過得還行,沒病沒傷,沒死也沒殘。”
他今天早上起的早,中午也沒偷摸着打個盹,現在是傍晚時分,雲初霁已經很疲乏了,踩在夏時安給他設得禁制上,他心力交瘁:“你又想做什麽呢?”
夏時安無言的捏緊了衣袖,這樣的雲初霁讓他有些陌生。
“你不想提,我不問就是,”好半天,夏時安才說話,不管怎麽樣,那都是他的小初:“以後我會好好護着你的,不讓你受苦。”
雲初霁靠在樹幹上閉目養神,聽見這話又睜開眼,潋滟的眸子閃過一絲難言的神色,自嘲道:“少主不必挂懷,我自己也能好好的,雲某現今身體康健,全須全尾,你放心。”
這話說的太過直白,夏時安皺了眉,隐隐的覺得雲初霁回來實在不對勁,原來性子跳脫,毫不避諱,從不掩飾,現在眉眼含笑,不動聲色的就把人拒在了千裏之外。
“小初,”夏時安想抓住雲初霁的手:“你是不是對我有誤會?”
雲初霁避開他,這次回答的倒是很快:“沒有誤會。”
“可是,我們之前……”夏時安垂下手,坐在雲初霁身側,又不知該怎麽說。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雲初霁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的心思,他靠在樹幹上,重逢來第一次認真的打量夏時安,他看見以前的少年已經長成了高山仰止,風華無雙的世家公子。
雲初霁斂着眸子,不見悲喜:“你是不是還想問我們之前的事還記不記得。”
夏時安顫了顫睫毛。
“我都記得,”雲初霁說;“我記得咱們一起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魚,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從記事起你都陪在我身邊。”
夏時安擡眼看着他。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往事如昙花一現,過了便散了,總歸不能把十年前開得正豔的昙花留到十年後來,以前的事也是如此,”雲初霁有點冷酷無情的說:“忘了吧!”
夏時安驀得擡眉,攥緊雲初霁的手腕:“以前的事,你說忘就能忘了!”
雲初霁被他捏得生疼,也沉了臉:“那是你的事。”
“雲初霁!”
“夏時安。”
夏時安永遠都是那個不會對雲初霁發火的那個,兩個人互相對峙着,誰也不讓誰,最後還是夏時安先松了手,給雲初霁的手腕揉了揉,放回他身邊。
雲初霁淡漠望着,看着這樣的夏時安,他偏過頭揉了一下眼角,再收回手摩挲了一下指腹,那點濕意也消失在空氣裏了。
第8章 山門口,許鏡清兩只手背在身後,胸膛挺得高高的,眯着眼看着山下:“所以說,落球兒,你是把公子一……
山門口,許鏡清兩只手背在身後,胸膛挺得高高的,眯着眼看着山下:“所以說,落球兒,你是把公子一個人留在無垢間,自己回來了是嗎?”
落深秋解釋:“是夏時安先把公子帶走,留下我一個人。”
他剛剛和雲初霁出無垢間的時候,那位夏家的少主就急急的走過來一把攥住雲初霁的手腕,落深秋看看公子在夏時安手裏顯得尤為纖細的手腕,又看看一個急一個嫌的神色,怎麽瞧都怎麽像是打情罵俏似的,落深秋摸了摸鼻子,正不知如何是好,等他這一猶豫,公子似乎說了一句什麽,那句話讓夏時安有點生氣,當即一把摟過雲初霁的腰,眨眼間就不見了。
落深秋看着空蕩蕩的門口,有點愕然,走在前方披衣服的簫沐笑了:“無妨,他們兩個感情好,應該是敘舊去了。”
然後落深秋想到方才公子被夏時安抓住手腕時一瞬間的掙紮,這憨傻硬是從中看出了幾分懷念不舍來,于是落深秋十分認真的接受了這個說辭,便坦然的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你……”許鏡清頭暈腦脹,簡直要被這人氣瘋:“你這個傻子!”
“沒事,沒事,”霜染林剛剛讓訓練的弟子解散,這會溜溜噠噠來到山門口,也向下望着,剛剛的争吵他都聽見了:“初霁和夏家那孩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比尋常人家的親兄弟感情還要好,等會他們就回來了。”
許鏡清還是有幾分不信,按理說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可是她從來沒聽過雲初霁說起過這個人。
眼見着夕陽西沉,許鏡清憂心忡忡的往石階下觀望,但是落深秋就不一樣了,他大大咧咧的站在一旁,轉眼間就把剛才的事放下了,和霜染林讨論着晚飯。
一會醬雞,一會鹵鴨,聽得許鏡清額頭青筋直跳,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時候,落深秋往山下一望,他視力好,朝許鏡清揚了揚下巴:“那不就回來了?”
“在哪?”許鏡清轉頭,不滿的看着落深秋指的那個方向,她要看看那個厚顏無恥膽大包天的人是誰,光天化日的就敢搶人。
山門石階上,兩位俊俏公子,緩步行來,一人青隽明秀,一人雪玉含霜,二人姿容璀璨,生生的把夕陽西下,映成了霞光萬千。
“那是夏時安?那就是夏時安!”許鏡清眼睛瞬間睜大了,兩道人影越走越近,許鏡清抓着落深秋的胳膊:“你之前沒給我說夏時安長這麽好看啊!”
剛剛還對夏時安充滿怨氣的許鏡清看着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在石階上,那點情緒早就煙消雲散了。
小姑娘手勁賊大,落深秋把手抽出來,重重的哼了一聲。
“小清,”雲初霁走在前面,到最後時更是仗着身高一步兩個階梯,站在山門下溫和的笑:“你們在這做什麽?”
夏時安也跟在雲初霁身後走上來,看着她和落深秋輕輕點了點頭,最後朝霜染林問好:“伯父。”
“好好好,”霜染林不住的點頭,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眼角的皺紋一條條的合攏:“你也這麽大了,比你小時候又長高了不少。”
自從雲家出事之後,霜染林四處尋找雲初霁的蹤跡,就再也沒和夏時安見過面。
夏時安往旁邊看:“小初也成熟不少。”
許鏡清又不自覺的扯開嘴角,他叫公子小初哎!那是公子的小名嗎。
“小清,”雲初霁笑着擡手把她下巴合上去,避過了夏時安的視線:“笑什麽,女孩子嘴不要張開那麽大。”
“嘿嘿。”
許鏡清揉了揉下巴,那不值錢的樣子讓落深秋又翻了一個白眼。
“公子,你和夏……”
“小清,”雲初霁擡眼。
落深秋這時機敏,一手捂嘴一手鎖喉的給許鏡清拉到一邊,許鏡清一雙杏眼瞪得老大,唔唔兩聲掙紮不開,就張口咬落深秋捂她嘴的手。
雲初霁眉眼淡淡的笑:“不要鬧了,讓客人看了笑話,天色不早,夏公子送我回來辛苦,霜叔,派人代我送少主一程。”
還在和夏時安寒暄的霜染林一愣:“哎?”
他還尋思着晚上做幾個好菜,這以前都不用他叫,雲初霁自己就貼在夏時安身上不讓走,今天竟然不留人吃飯。
這種送客方式溫和又委婉,許鏡清松開嘴,自覺的不鬧了。
“人家送你回來,都不帶人家進去坐坐,喝口茶再走?”
“雲家簡陋,還有好多地方需要修繕,”雲初霁輕輕搖頭:“照顧不周還讓人家看笑話,日後有機會再請夏少主喝茶。”
夏時安看着他,似乎是微微嘆了口氣,朝雲初霁走了兩步:“我只說一句話,你聽完我就走。”
“您說。”雲初霁颔首,态度還算溫和。
“清溪州我同你一道去。”
雲初霁略微皺了眉,還沒說話,霜染林驚道:“你去清溪州做什麽!”
“我……”雲初霁被吓得差點咬了舌頭。
雲初霁就怕霜染林知道他要去清溪州,只想回來招落深秋當同謀,瞞下這件事,卻被夏時安一句話搶了先。
“想必是謝齊那個老匹夫刁難你,讓你去清溪州,你答應了嗎?”
“他答應了。”
雲初霁正在撒謊和委婉之間搖擺,夏時安已經替他回答了,還面色不虞,也是覺得雲初霁這個決定做得草率:“我也覺得不妥。”
雲初霁:“……”
最後雲初霁是被霜染林揪着耳朵,一路大聲唠叨的經過衆多景林門弟子,在總目睽睽之下,帶進了雲家門主的內院。
作者有話要說:晚會,咱應該還有一章,嘿嘿,
第9章 庭院深深,雕梁畫棟,屋裏暖玉生香,不時傳出來幾聲柔笑。
“少主,門主回來了。”
……
庭院深深,雕梁畫棟,屋裏暖玉生香,不時傳出來幾聲柔笑。
“少主,門主回來了。”
屋內軟榻上,被美人環繞躺在軟榻上休憩的男子微微睜開眼,又把眼睛合上了,修長食指揉了眉心,他縱酒,如今還有些困意:“讓門主進來。”
下一刻,矮胖的中年男子喜不自禁的進了屋:“我兒,你所料不差,蕭沐果真是想把雲初霁召回三門。”
男子完全睜開了眼,眼眸深處泛着紫,只一眼就奪人心魄,他懶洋洋的坐起來,身邊的女子自覺的坐過去讓他靠着:“然後呢。”
“我按琉漪你說的交代了,說雲初霁年輕不能服衆,對大境其他人沒有辦法交代,蕭沐無法,清溪州的雲初霁是去定了,他也真是狠,雲家那小子剛剛回來,只怕是有去無回了。”
“哦。”
似乎對這件事并不意外,謝琉漪放下揉眉心的手,把身上的毯子扯到一邊,看着窗外,不說話了。
謝齊看着自家兒子臉色,自尋了個板凳在軟榻前坐下,用自己那個本就不靈光的腦子揣摩半日,才小心道:“漪兒,我看你有點不開心,為了什麽事?”
态度誠惶誠恐,不看人還以為父子順序颠倒了。
“嗯?”謝琉漪嫌長發礙事,随手扯掉旁邊侍女的簪子,他不懂得什麽憐香惜玉,被扯了簪子的侍女發髻散亂還微微彎了身子,讓謝琉漪扯得更容易些。
墨發斜斜的绾在腦後,露出一張碧桃含春的臉來,謝琉漪随手把美人淩亂的頭發撫至耳後,勾唇眸光灼灼:“我生氣?我為什麽生氣。”
如今游龍門全靠謝琉漪撐着,謝齊把他當祖宗那樣供着,若是祖宗有什麽風吹草動,心裏頭不舒坦,謝齊比誰發現的都快。
如今不言不語,陰沉着臉按謝琉漪的性子來說就是心頭不暢快,謝齊又不敢說實話,笑了兩聲:“沒,我就是随口一說。”
謝琉漪的手還在美人臉上,指尖在嬌俏的臉蛋上滑動,他沒有理謝齊。
好半天。
“你今日……見到雲初霁了?”
“是啊!那個混小子牙尖嘴利,言語上饒不得人!”
“呵!”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謝琉漪秀美的唇邊溢出幾分淺笑:“難得。”
……
謝齊不懂謝琉漪這難得什麽意思,可謝琉漪舍得和自己多說幾句話才是難得,謝齊又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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