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調包後被養壞的真少爺06 ……

秋風蕭瑟。

一個小叫花縮在牆角, 他的右腿不自然的彎曲着,大半天過去了,他面前什麽都沒有。

狗剩觀察他好幾天了, 見狀嘆了口氣。

他走過去, 對小叫花道:“喂, 你這樣是不行的, 你不開口是讨不到飯的。”

小叫花沒反應。

狗剩狐疑,不會死了吧。他把懷裏半個饅頭遞過去, 剛剛還沒動靜的人立刻搶過饅頭吃了。

狗剩氣的破口大罵。但小叫花又裝死了。

狗剩用竹竿點了點小叫花的瘸腿,剛要嘲諷兩句,狗剩就聽到類似野狗的嗬嗬聲。

他本能後腿兩步,幸運躲過小叫花的攻擊。

狗剩真生氣了:“喂, 你有沒有良心,我剛拿了吃的給你。”

【良心】二字讓小叫花一頓,他縮了縮手, 忽然變得怯弱。

狗剩不知道為什麽, 看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兒。所以腦子一熱,他做了個決定。

“喂, 你跟我吧。”

小叫花沉默, 狗剩就當他答應了。

狗剩在小叫花旁邊坐下,“你看起來好小,你多大了,我十歲了。你以後叫我老大, 知道沒。”

小叫花還是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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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天後,狗剩去哪兒都帶着小叫花。狗剩也才知道小叫花有名字。

“阿良,良民的良?”狗剩揶揄。

小叫花搖頭:“高粱的粱。”

狗剩撓頭:“我聽人說,高粱是北邊人常吃的, 阿粱你是北邊過來的啊。”

阿粱又不說話了。

狗剩見狀也不奇怪,經過相處,狗剩發現了,他這小弟不愛說話,但是很有一股狠勁兒。

有一次他們去要飯,那天他們要的多,然後遭了其他乞丐嫉妒。

當時狗剩都想完了。不僅吃的保不住,還得挨打。

然而誰知道瘦小的阿粱倏地沖出去,這小子說傻不傻,說精又不精。

阿粱只逮到一個人打,又打又咬又抓,其他人打阿粱,阿粱跟不知道痛一樣。最後阿粱直接啃下那個大乞丐臉上一塊肉,血呼啦啦的,對方被吓跑了。

阿粱當然也沒讨到好,狗剩把阿粱背去一個背風地,把大半食物給了阿粱,又緊緊抱着他。

他們沒有錢,受傷了只能硬扛。幸好阿粱扛過來了。

狗剩對他道,“你這麽護我,以後咱們就是親兄弟。”

狗剩沒文化,沒家人,在他心裏,親兄弟就是關系最最最要好了。

狗剩教阿粱怎麽說話,可以要到多一點的吃的和銅板。

他們沒有住處,按理說就是乞讨到哪兒算哪兒。但事實不是如此。乞丐要飯也講地盤劃分。

狗剩和阿粱就屬于在京城外城的東南帶要飯,如果他們越界了,會被其他地盤的乞丐打。

狗剩杵着他的竹竿,對阿粱道:“後天就是中秋了,富人們會很大方的。咱們能吃頓好的了。”

正說着話呢,一輛馬車緩緩過來,狗剩很有經驗了,在街上行駛的很慢的馬車,馬車主人的心都不會壞的。

狗剩立刻拉着阿粱上前,可憐巴巴道:“大善人,大善人,給點吃的吧。”

“求求了,大善人,我們兩天沒吃飯了。”

車夫嫌惡的驅趕他們。

此時一只手撩開車簾,露出一張慈祥的臉。

車夫驚道:“老夫人。”

溫老夫人一眼就看到阿粱,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酸。

狗剩還在訴說自己的凄苦。

溫老夫人回到車內,下一刻,一個男孩端着兩碟點心從馬車上下來,狗剩識趣的帶着阿粱退後,男孩分別把點心遞到兩個乞丐手裏,不見輕視和嫌棄。

随後溫老夫人也下了馬車,她手裏還端着兩杯熱茶,一杯讓孫子給了狗剩,另一杯她親自遞給阿粱。

她溫柔的笑道:“點心會噎人,配着熱茶吃會好些。”

阿粱怔愣,他飛快擡頭看了一眼溫老夫人,然後又驚到似的後退。

他這段時間受了太多惡意,如今被人溫和以待,阿粱感覺很不真實。

他懷疑有陰謀。

這個時候,溫老夫人看到阿粱破爛的衣裳,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酸楚的更厲害了。

溫老夫人是個心善的,這些年也幫了不少人,但沒有一個小乞丐讓她如此難過。

她反應過來後,已經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披到了阿粱身上。

男孩見狀,借着幫阿粱理披風的動作,偷偷把一角銀子扔阿梁衣服裏。

随後男孩扶着溫老夫人回馬車,狗剩特別感激的跪下道謝。阿粱還直愣愣站着。

狗剩着急:“阿粱,阿粱快跪下啊。”

溫老夫人和男孩也聽到了狗剩的聲音,擺擺手:“不用了。快吃東西吧。”

馬車慢悠悠離開,溫老夫人再忍不住紅了眼眶。

男孩緊張道:“奶奶?”

溫老夫人擺擺手,“我沒事,我就是覺得那個叫阿liang的孩子太可憐。”

說話間,溫老夫人眼淚就掉了下來。

溫從玉道:“奶奶,不如我們把阿liang帶回去吧。”

溫老夫人一下子動心了,從玉正好缺個書童。

然而馬車回去時,根本沒有兩個小乞丐的身影。

溫老夫人無限落寞。

狗剩帶着阿粱躲在巷道裏,高興壞了:“今天真遇到活菩薩了。”

狗剩吃着點心美的不行:“我這輩子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食物。”

阿粱也很高興,難得笑了笑。但很快又抿直了嘴。

等吃飽了喝足了,狗剩說:“等會兒我去把這碟子和杯子當了,咱們明天的飯也有着落了。”

阿粱不置可否。

他摸了摸懷裏,那裏有一角銀子,那位小少爺偷偷給他的。

小少爺穿着淺青色的綢袍,頭發梳的整整齊齊,整個人白白淨淨,會發光一樣。

離得近了,阿粱還聞到了小少爺身上的香味。不濃,淡淡的,很好聞。小少爺上馬車時,腰間系着的玉佩透着溫潤的光。連鞋底都那麽幹淨。

大戶人家的公子原來是這樣的啊。

這兩天,阿粱和狗剩都吃得飽飽的。阿粱把碎銀子給了狗剩,中秋節那天狗剩拿着碎銀子去買吃的,卻被人懷疑偷錢。

“大夥兒都知道啊,打發要飯的都是給銅板,哪有給碎銀子的。”

“說,你們從哪兒偷的。”

面對衆人的指控,狗剩百口莫辯,阿粱不說話,他死死盯着那個燒餅鋪子的老板,慢慢的,燒餅鋪子的老板和當初那個肉包子鋪子的老板的臉重合了。

阿粱弓着身子,立刻就要撲上去,卻被一道清亮的聲音打斷。

“你這老板好沒道理。”秦擇人高馬大,很輕易擠進了人群,他大手落在阿粱的背上,無聲安撫。

“你們看小乞丐身上這披風,料子極好,肯定是富人給的。對方能給披風,為什麽不能給碎銀子。”

燒餅鋪子老板臉色不太好:“披風可能也是偷的。”

秦擇挑眉:“誰偷東西不撿值錢的,只偷披風,還大搖大擺穿出來。”

秦擇搖搖頭:“你這老板就是看人是乞丐,想昧了人家一角銀子。”秦擇偏頭問:“剛才這老板是不是話裏話外暗示小乞丐偷他東西了。”

圍觀的人一想還真是。

有人認識燒餅鋪子老板,不贊同道:“老錢,你不厚道啊。”

秦擇添油加醋:“做人尚如此,你這燒餅啧啧……”

錢老板臉都綠了,“你這個”

他對上秦擇的大塊頭,又慫了,他能輕易欺負小孩子,但是對上成年人,尤其是魁梧的成年人,就不敢了。

秦擇伸手:“銀子還來。”

錢老板憋憋屈屈還了。秦擇拿過銀子轉手要給阿粱,結果這小子突然跑了。

狗剩都傻眼了,“阿粱,阿粱等等。”

阿粱置若罔聞,然而他腿上有傷,秦擇又身高腿長,幾個大步就把人抓住了。

“放開,放開我——”

秦擇單手把人提懷裏,另一只手抹開阿粱的頭發。

雖然瘦了,黑了,還有傷疤,但大體面容沒變。

“秦粱。”秦擇皺眉:“真的是你。”

阿粱像一只剝了殼的蝸牛,憤恨,羞恥,絕望交織。如果說阿梁最不想碰到誰,絕對是秦擇。

他就是寧願現在死了,也不想碰到秦擇。

阿粱掙紮着要逃脫,可是抵不過成年男人的力氣,他沒有別的辦法,最後一口咬在秦擇的胳膊上,鮮血溢出。

秦擇悶哼一聲,卻仍不松手,另一只手撫在秦粱的後腦和背,安撫之意明顯。

狗剩磕磕巴巴道:“你,你認識阿粱?”

這男人好高,好壯啊。狗剩有點怕。

秦擇點點頭:“他是我兒子。”

阿粱眼睛圓瞪,立刻松了口,大聲道:“不是不是,我不是你兒子,桃月那個女人跟野男人好,生了我這個野.種。”

時隔多日,這話由秦粱口中說出,秦擇突然有點後悔了。

狗剩:!!!

阿粱用力推開秦擇,落地了就要跑,可是落地時磕到右腳,鑽心的疼,他哀嚎一聲,徹底暈了。

狗剩急的不行,“阿粱,阿粱。”

秦擇抱起小孩兒就走,狗剩想攔又不敢攔,只小小聲道:“你你要帶阿粱去哪兒?”

秦擇言簡意赅:“回家。”

狗剩:“诶?”

狗剩左右看看,最後還是擔心他“親兄弟”,咬咬牙跟上去了。

大不了他就跟他親兄弟一起死了。

村裏人正在家裏熱熱鬧鬧過節日,所以村裏有些冷清,秦擇抱着秦粱,身後是他回來途中請的大夫。最後面才是狗剩。

狗剩看着大開的院門,心一橫,進去了。

秦擇把秦粱抱到了正屋床上,都是男人,秦擇把秦粱外面的披風妥善收好,然後脫了秦粱的髒衣服,鞋子,把人放床上用被子蓋着。

“大夫,勞煩您給他看看。我去燒點熱水。”

秦粱身上太髒了。

大夫颔首,等秦擇端着熱水過來,大夫才解釋,說秦粱身體虧空的厲害,還有暗傷,秦粱是身體不好又氣急攻心才暈倒了。

秦擇沉默。

用熱帕給秦粱擦拭身體,秦擇看到了秦粱左腿的狗牙印,還有不正常彎曲的右腿。

秦擇問:“右腿打斷後,重新接,能長好嗎?”

大夫嘆氣:“得先把身體養好才行。”

秦擇有數了。待大夫開了方子,秦擇付錢送大夫離開。打算過一會兒托柴長平拿着藥房去幫他抓藥。

秦粱的頭發又髒又亂,還有虱子,秦擇小心把着秦粱,讓人腦袋探出床沿,然後秦擇用梳子給秦粱梳了梳頭發,打結的地方,秦擇給秦粱的頭發就用剪刀剪了。

之後秦擇用溫水給秦粱清洗頭發,又用毛巾擦了。

狗剩幹巴巴站在正屋門口。秦擇沒有傷害阿粱,還給人找大夫,清洗。

狗剩看不懂了。

秦擇把從秦粱頭上剪下來的髒頭發掃畚箕裏,然後帶到廚房,丢竈膛裏燒了。

随後,秦擇淘米熬粥。

狗剩跟了過來,期期艾艾。

“那個。”

秦擇望過來,狗剩又閉嘴了。

秦擇對他招招手,男人的目光太溫和,狗剩下意識就走過去了。

他拘謹的不行。

秦擇在燒火,橙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臉,他道:“他叫秦粱,以前是我的兒子。”

狗剩聽着。

秦擇:“後來我發現他不是我親兒子,我很生氣,就把他和他娘趕走了。”

狗剩能理解。

秦擇又添了一把火:“我”

“他娘呢?”秦擇反問。

狗剩搖搖頭:“不知道,我看到阿粱時,他就是乞丐了。”

阿粱從不說過去。

之後秦擇沒說話了。等到粥熬好,飄來香味,狗剩肚子咕咕叫。

秦擇給他舀了一碗,狗剩猶豫着不敢吃。

秦擇嘆氣:“吃吧。”

狗剩這才大口大口吃了,秦擇還給他煎了個雞蛋,然後叫狗剩去洗澡。

狗剩感動的不行,等洗幹淨了。秦擇給了他一套很大的衣裳,是秦擇穿的。

“你湊合下。”

狗剩連連道謝,他記事以來,第一次穿這麽幹淨。肚子裏也飽飽的。

這就是家嗎?

狗剩突然好羨慕阿粱,就算不是親兒子,秦擇還是願意對阿粱好。

不像他,今天一過,他還是乞丐狗剩。

黃昏時候阿粱醒過來了,身上很暖和,鼻尖是淡淡的皂角香。

他在做夢嗎,阿粱想。

“你醒了。”狗剩歡快道。

阿粱眨眼,又眨眼,入目是熟悉又陌生的屋子,他還沒徹底想明白,一個熟悉的男人端着粥進來。

阿粱一下子激動了,他又想跑,結果才發現身上沒衣服。

秦擇趁他怔愣的功夫一下子圈住他,把他按懷裏:“別亂動,你身上有傷。”

阿粱感覺後背是灼人的溫度,他瘋了般的掙紮:“你又想幹什麽!”

“我沒有跑來小石村,我沒有出現在你面前。”

“我這個野.種跑的遠遠的了。”

“好了好了。秦粱。”秦擇不得不放下粥,雙手同時用力,才能抱住他。

“秦粱,聽我說。冷靜一下。”秦擇溫聲道:“我後悔了。孩子,爹後悔了。”

阿粱瘋狂尖叫:“我沒有爹,你不是我爹,我就是個野.種,我沒有爹,我沒有——”

他手腳被抱住,只有奮力嘶吼才能痛快一二。

為什麽要後悔,為什麽要帶他回來。

當初幹脆利落的趕走他又算什麽。

阿粱知道他以前不好,對他爹不尊敬不關心,所以被秦擇趕走後,阿粱認了。

阿粱恨桃月,恨外面欺負他的人,恨自己,但阿梁卻沒有恨過秦擇,沒有恨過小石村任何一個人。

因為阿粱知道,是他錯了,他活該。

可是如今秦擇對他說【後悔了】,卻讓阿粱崩潰了。

因為秦擇看到他可憐,所以同情了?

他不要!!

狗剩在旁邊麻爪。就,不知幹什麽。

秦擇用被子裹住秦粱,一下一下輕輕拍着他的背。

阿粱哭累了,情緒大起大落,腦子都空了。

直到秦擇喂他喝粥,他拼命別過臉。最後粥撒了一床。

狗剩都怕秦擇生氣。

然而秦擇只是默默收拾。

趁秦擇去廚房,阿粱抓到空隙,随便套了秦擇一件衣服褲子,就叫上狗剩一拐一拐跑出了秦家,離開了小石村。

夜風很冷,可阿粱卻感受不到般,當初他第一次被趕出小石村時,也是這樣的夜晚。

寒意吹進骨子裏,那個時候他彷徨,無措,還存有微弱的僥幸。“爹”只是一時生氣,很快會來找他和娘的。

然而爹不是親爹,娘虐待他,更想殺了他。

從平地到深淵,應該是這樣的。

他就在深淵裏待着吧。阿粱想。

阿粱每一步都走的急,迫切的離開,他神情平靜,眼神堅定,心如死水。

狗剩本來想勸勸他,天下哪個地方有家好。服個軟回去吧。

但是狗剩又想起在秦家正屋,阿粱哭的撕心裂肺,他這個兄弟被人快打死了都沒哭。

那個時候哭的那麽慘,那麽絕望。狗剩真的勸不出口。

說個不恰當的,野狗是沒家狗安穩,餓了有吃的,下雨了有地躲。可野狗不用擔心哪天被趕走,因為無家,所以處處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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