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要飯的老板
占據了客棧中最好位置的是三個修士,兩人打坐休息,一個似乎是累極,靠着一根柱子上,已然入睡。
秦悅不便盯着三人細看,目光在兩個打坐男子身上的靈劍上一觸即回。
同為修士,不想惹事的話,最好不要一直盯着人家。
不過,其中一人,似乎還将入睡之人的靈劍,挂在了自己身上?
秦悅一見便明白,那“睡着”的男子,多半是被打暈的,跟現在馬車上朱十一的處境有異曲同工之妙。
玄門修士的靈劍就是自己的另一條命,便是親如師徒,也不會幫別人保管。
秦悅打量完畢,尋了個位置,慢慢走了進去,使了個靈決拂去地面上的灰,一會兒她和俞公子也好進來湊個熱鬧!
秦悅滿意的繞着所選的位置走了一圈,旁邊不遠處,是那個拿着破碗的古怪青年。
二人四目相對間。
“讨飯了!”
“讨飯了!”
青年見秦悅顯然是打算落腳在此處,沖着人一笑,立刻端着破碗沖了上來,邊沖邊不自覺的“呸!”了一聲,自罵道:“呸!這平日裏要飯要習慣了,一時還真改不過來!”
“我現在可是這座客棧的老板,要什麽飯啊!”
罵完自己後,對着驚訝挑起眉頭的秦悅道:“這位客人,承惠,一兩銀子!”
秦悅将手裏的燈籠上提,将青年照了個仔細,“客棧老板?”
并再次細細打量,眼前自稱是客棧老板的古怪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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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端着個豁口破碗,理直氣壯喊着要錢的同時,手伸出老長,差點怼到秦悅鼻子下面。一身粗布衣衫,料子雖不大好,卻即不破爛,也不污糟。
最主要的是,此男子劍眉星目,神采奕奕,雖不修邊幅,卻也透出股狡黠不羁來。
怎麽看,也不像是個真要飯的!
再次看了看,跟一個月前沒什麽兩樣的廢棄客棧,又見四周的人皆是看好戲的模樣。
秦悅一時就鬧明白了,這大晚上的,這群人頂着白日裏的疲态不休息,所謂何故了。
“正是要飯的區區!客人承惠!”
自稱客棧老板的古怪青年,再次晃了晃手中的破碗,意思很明顯,給錢!
秦悅一時起了興趣,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身為一個窮鬼,也許她可以,取一取這裏面的生意經?
“你說的客棧,就是眼下這個破屋?”
古怪青年連連點頭:“正是,正是!”
秦悅:“可我前些日子路過此地,這破屋還無主,今日連塊磚都沒多,就成了你的客棧?”
“還要收我一兩銀子的‘房錢’?”
古怪青年顯然不是第一次回答這樣的疑問,脫口而出道:“要飯的昨日路過此寶地,忽然覺得與此地有緣,便決定在此住下。”
“今天白日裏,辛辛苦苦拼湊了幾塊門板,算是将這客棧重新開張,諸位是小棧第一批客人,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他這一番話,聽在諸人耳中就成了:
“我要攔路打個劫,老實交銀子!”
“哼!”圍坐在一起的八個壯漢,自然是不服氣的,可惜不過學了些粗淺玄門功夫,手中刀劍連下品靈器都不是,哪裏是古怪青年的對手,剛剛才被強征了“房錢”。
此時,再聞這一番不要臉的言論,一個捂着胳膊的壯漢惱恨冷哼一聲,其餘人看着受傷的同伴,同仇敵忾,也面帶煞氣看了過來。
秦悅見這些人雷聲大雨點小,一直沒發作,心中便明白,這幾人怕是打不過古怪青年。
目光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青年身後的竹杖,裏面藏着的怕是他的靈器?
在以誰拳頭硬誰有禮的玄門,難得遇見這麽個“經濟”人才,秦悅也不跟人着惱,開始有理有據的挑刺:“我說這位‘客棧老板’,你這客棧,哦,暫時就假定它是你的,屋頂當空,四面漏風,腳下一地浮塵,連塊能躺身的木板都沒有,你憑什麽,收我一兩銀子的房錢?”
古怪青年哈哈一笑,顯然沒有被問住,颠了颠手中的破碗,一本正經的回道:“我當然知道我這客棧屋頂當空,四面漏風。”
“不過,諸位路過小棧的客人,都慷慨解囊的話,想必要不了多久,我這客棧就能湊齊重修的銀子,到時候我找人給修修,不就又是個好地方啦?”
“下次諸位再來住,我給諸位免費!”
在場之人,皆被青年不要臉的盤算給氣笑了,就連一直閉目打坐的兩個玄門修士,都睜開眼帶着不屑看了過來。
秦悅覺得此人真是個邏輯鬼才,這邏輯竟然完全沒毛病。
“好!那我這還有另外一個問題要問,這位要飯的老板,你說這廢棄客棧是你的,你有地契嗎?有房契嗎?又從何人手中取得,有買賣文書嗎?”
古怪青年半點沒有為難,大言不慚道:“這麽一個破地方,都荒廢這麽些年了,哪裏有這些東西啊。”
“我不過本着先來先得的道理,占了再說!”
十分不要臉的言論。
秦悅覺得要論不要臉,她應當是不輸此人的。
便端得一副認真模樣,也張口胡謅道:“那要飯的老板,你來遲了!”
青年略驚訝:“來遲?”
秦悅:“是呀,我前些日子路過此地。”
說着,用手指去剛剛卷去浮塵的那一塊地,“在這塊地上歇了一晚,心中也覺得此地不錯,就想着以後在此處隐居,這樣一算的話,這塊地便是我的呀!”
“不過,上面的廢棄客棧,我就不與老板你争了,你将它搬走便是!”
“今日你沒取得我的同意,便在我的地盤上做了買賣,我也不與多你計較,給銀子吧。”
周圍的人,都聽得一愣一愣的。
唯獨古怪青年,微微一愣後,臉上堪稱精彩。
不過,他很快喜上眉梢,對着秦悅興高采烈道:“哈哈,客人也覺得這地方好!有眼光!”
“咱們二人不如合夥,你看你有地,我有房,簡直天作之和!”
“正好要飯的我一人在此,甚覺孤單,以後我當老板,你當老板娘,咱們一起男女搭配,賺銀子啊!”
“沒準還能生下幾個丫頭、小子來,承祖業!”
秦悅一張臉頓時黑了下來。
而外間聽到此處的俞衡渠,也陡然睜開了眼,如一開始只覺得那聲音耳熟的話,此時,他已經完全想起裏面的人是誰了。
周熾,周良爐,雲中城周氏二公子。
四大上玄門弟子間,一向有相互游學的習慣,雖不頻繁,卻一直沒中斷過,再加上偶爾舉辦的論道會,所以俞衡渠與周良爐是互相認得的。
不過,周良爐頭頂有位異母嫡兄,家主之位按理輪不到他,二人見過的面有數,俞衡渠才一時沒想起來。
“這位客人,真的不考慮我的提議?我真的覺得咱們挺般配的。”
周良爐還在兀自喋喋不休,半點不懂見好就收,顯然是想逗眼前的姑娘玩兒。
秦悅将手中的靈劍漸漸捏緊,眼中閃過煞氣,口花花占她便宜是吧?
恰此時,一柄竹篙從屋外徑直激射而來,對着周良爐所在的方位,勢如破竹,引風鳴和嘯。
周良爐臉色微變,立馬住口,身形連連閃避,幾個回旋拿起身後的竹杖,做警惕之态。
“這是哪位道友?何不現身!”
與此同時,在場所有人皆摸上了自己的兵器,連牆角的一家子,一家之主都握緊了包袱裏的柴刀,誰知道來的是敵是友?
秦悅見斜插入地三分的竹篙,便知道是俞衡渠出的手,心頭微熱。
畢竟這青竹篙是她親手砍下的,能認不出來嗎?
“我,俞衡渠!”
周良爐一愣,見門外有人挾着個大麻袋走進來,仔細打量來人,身形有些眼熟,直到看清何人,瞬間面有訝色,接着露出些不解,俞?衡渠?
“俞,俞……”
俞衡渠眼鋒掃來,面上淡淡溫雅,一語雙關道:“周道友,口下留德!”
周良爐眉頭一跳,聽着這暗含警告的語氣,想起些并不美好的回憶,皮肉不笑道:“俞,道友!”
二人此時雖身在廢屋,卻猶如在哪家的論道會上,兩相對峙,勢均力敵。
秦悅見俞衡渠将朱十一帶了進來,怕節外生枝,趕緊上前站在其身旁,做防備狀。
同時問道:“俞兄,你和這人認識?”
俞衡渠聽秦悅喚了他一聲俞兄,臉色微訝,忍不住側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姑娘,不過很快回神,知道秦悅這是在告訴在場之人,他們二人同路。
不過,他依然忍不住唇角微彎,回答道:“見過!”
又見秦悅滿臉防備之色,便安慰道:“算是世交,放心,交與我。”
周良爐心頭直罵娘,他這是什麽破運氣!
“哈哈,原來這位姑娘是俞、道友的朋友啊,早說嘛,這一兩銀子,我給你免了!”轉頭又似笑非笑道:“當然,俞道友的這一兩,我也免了。”
俞衡渠非常給面子道:“多謝!”
兩人之間,似有暗潮湧動。
秦悅見這二人間氣氛不對,以前結的,怕也不是什麽好交情吧?便插入二人中間,“俞兄,咱們今夜就歇在此處,明日一早再出發。”
俞衡渠收回目光,并無反對之意:“好。”
在場其餘本打算看熱鬧的人,十分失望,看樣子是打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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