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013 舊日情

陳鐘有些擔心，他怕自己唐突了佳人。

他發誓自己真的只是想要幫忙，可仙女姐姐似乎并不領情。

這兩日看到戶部的那個謝主事總往這邊跑，不免有些擔心。

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來，誰知道這謝主事往上追溯八代，是不是和安平伯府這一支有什麽淵源，他不放心。

逮着機會，便是跟了過來。

謝蘭臣在京城待了這麽些年，尤其是進入官場兩年，對內城的事情頗為熟悉，認出這是太仆寺隔壁陳老将軍府上的公子，他有些詫異，“纨纨你怎麽認識陳小将軍？”

顧纨粉面含笑，“陳小将軍與我是鄰居，之前也幫了我的忙。”說着，她便是招呼陳鐘進來，“早前都沒能感謝，正好今日裏有空，正好請陳小将軍嘗嘗我家廚娘新做的點心。”

陳鐘受寵若驚，他之前被仙女姐姐冷着臉趕走了兩次，痛定思痛總結一番，覺得是自己太不知禮，沒得到仙女姐姐的允許便進了來。

所以這次他很是小心，如今被招呼進去喝茶，簡直心花怒放。

激動地快要跳起來的陳小将軍很快就是控制了情緒，他不能太跳脫，這樣會顯得太幼稚，像是沒長大的孩子。

沉穩着腳步，陳鐘背着手進了垂花門。

謝蘭臣見狀愣了下，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剛才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這會兒走起路來怎麽又學那些老閣老背着手走路了？

顧纨掩唇輕笑，吩咐青苗和秋娘把點心端過來，今個兒天氣不錯，春意融融，這宴客的地點設在庭院之中。

謝蘭臣原本還有些話想要與顧纨說，礙于陳鐘在場，遲疑再三到底是沒說出口，吃了塊點心後便借着衙門裏有事要忙先離開了。

陳鐘正忙着往嘴裏塞點心，瞧着謝蘭臣離開連忙道：“仙女姐姐，你和這姓謝的什麽關系？”

顧纨瞧着他吃得開心，便把那一碟玫瑰酥推到他面前，“若是喜歡就多吃些。”

“姐姐家的點心好吃，等我下次想吃了，再來叨擾姐姐。”陳鐘小心試探着，“我可以幫姐姐你的忙，不是白吃白喝的，給銀子也行。”他瞧着顧纨臉上沒什麽笑容，心中不免忐忑。

“陳小将軍，你覺得我好看嗎？”

驟然間聽到這話兒，陳鐘恍惚了一下，下意識的說道：“好看，沒有比姐姐更好看的人了。”

京城的貴女甚至于皇室的公主郡主他也都見過，沒有一個人比眼前的仙女姐姐漂亮。

她就像是書裏說的那樣——眉如翠羽肌如雪，着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華色含光體美容冶，這樣的一個人嫣然一笑傾國傾城。

更何況她心腸好，就跟仙女一樣。

顧纨聽到這話輕笑出聲，“是啊。”她撫摸着自己的臉，“這張臉可真是漂亮，那麽多人都觊觎着，所以便是我做了什麽錯事，你也能原諒是嗎？”

陳府的小将軍不解，“姐姐怎麽可能做錯事。”

“人非聖賢，我前些日才做了件惡事，今天請你進來吃點心，也不過是利用于你罷了。”

“利用你，趕走謝三哥。”顧纨挑起眉梢，眼波流轉，“這樣用心險惡，陳小将軍不覺得是錯事嗎？”

陳鐘一時間瞠目結舌，好一會兒忽的起身，臉上帶着怒意，“可是那姓謝的欺負姐姐？我去找他算賬！”

這是與他有恩情的仙女姐姐，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絕對不允許別人欺負！

顧纨沒想到這人得知真相後并沒有絲毫的惱怒，反倒是要去找謝蘭臣算賬。

她還真怕這個二愣子不由分說打謝蘭臣一通，反倒讓她日後不好與之相見。

“站住！”顧纨輕喝喊住了陳鐘。

像是被人點了穴似的，陳鐘站住，只是一張臉上還餘怒未消。

“陳小将軍憑什麽管我的事？”顧纨不知道這人為什麽要幫自己，他不像其他人那樣看着自己的時候一雙眼睛裏都是掩藏不住的龌蹉心思。

少年郎的眼神很是澄澈，沒有半點雜質，就連适才誇贊自己長得好看時，也神色坦蕩赤誠沒有任何的邪念。

“我與陳小将軍素昧平生，難道只是因為做了鄰居，所以小将軍便古道熱腸幫助與我？”

“我……”陳鐘一時間着了急，“仙女姐姐你真的不記得我了？”他有些急切，上前兩步抓住了顧纨的胳膊。

青苗過來添茶的時候正好看到這隔壁的陳小将軍正對她家主子動手動腳，她連忙去扯開那人。

也顧不得這人是将軍府的公子，得罪了他可能會人頭落地。

“放開我家小姐。”

陳鐘一時間不防備，被青苗一下子推倒在地，他人跌坐在地上卻依舊看着顧纨，妄圖她想起來什麽。

原本灼灼其華的桃花眼的主人此時此刻卻像是殷切盼望着主人歸來的小狗，可憐巴巴的。

顧纨只覺得這一雙眼眸十分熟悉，似曾相識……

“你是……是那個小可憐？”說完這話顧纨也是笑了起來，人家可是陳老将軍的獨子，怎麽，怎麽也不是小可憐。

卻不想方才還傷心的陳鐘聽到這話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來，“是我是我，姐姐你記起來了。”少年郎難掩激動情緒。

竟然真的是他。

“你長高了不少。”顧纨笑了起來，“我都認不出來了。”

少年郎聽到這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可我一直記着姐姐，姐姐和當初一樣的漂亮。我還以為，姐姐真的忘了我。”

顧纨是真的把那舊事忘得差不多了，若不是剛才看到跌坐在地上的陳鐘，她也不會想起當年自己在從金陵回蘇州的路上，讓家人救了一個被人欺負的小男孩。

“我還以為你是……”顧纨當時以為那個被人打倒在地的是一個乞兒，她覺得那孩子一雙眼睛長得好看，也顧不得什麽便開口幫忙。

沒想到那個乞兒竟會是這般身份。

“我自幼便是被父親送到信安學藝……”當時正巧和同門師兄弟奉師命去常州府，哪曾想到了常州府和師兄弟們走散，偏生又遭遇了地痞，他雙拳不敵四手，眼看着要命喪黃泉之際，不曾想有天籁之音傳來。

“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孩子算什麽回事。”

當時的陳鐘還以為自己救星到了，可沒想到這救星竟然是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女娃。

剛才丢茶碗砸那些地痞的便是這小女娃？

陳小将軍心情大起大落，在聽到師兄弟們的聲音後便是昏倒了過去。

後來師兄弟們說了很多，說那小姑娘長得極為漂亮，而陳鐘印象中也只剩下那小仙女丢茶碗的動作了。

若不是那日正好在屋檐上曬太陽，聽到隔壁院子裏有熱鬧喧嚣聲，他順帶着看了一眼，也認不出自己這處別院的鄰居便是昔年與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仙女姐姐。

原來是這樣。

顧纨聽他娓娓道來，好一會兒這才是說道：“沒想到竟然是在京城再度遇到，我不再是蘇州顧家的嬌小姐，而你原來是小将軍。”

“才不是！”陳鐘知道顧纨身份，“姐姐你在我心中永遠是那個心地善良的仙女。”

到底是少年郎，說話還帶着孩子氣。

“不說這些舊事了，既然你我舊相識那我也不瞞你，今日請你吃點心也是有心利用于你。”顧纨舊話重提，“戶部的謝主事是我遠房表兄，不過你也知道我如今身份，他若是頻頻拜訪，我倒不怕壞了自己名聲，只怕是與他有礙，所以這才請你吃點心趕走了他。”

謝蘭臣的心思她明白，也理解他的退縮。如今她拿謝蘭臣當兄長看待，卻也希望這兄長不再想東想西，所以這才借着請陳鐘吃點心對謝蘭臣下了“逐客令”。

“我也并非是什麽良善之人，往事如煙，陳小将軍忘記便是，往後也少來我這宅院中，平白污了你将軍府的門楣。”

聽到這話陳鐘傻眼了，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這才跟昔年的救命恩人相認，然後就是被逐出了門外。

“姐姐我……”

“我累了，青苗送陳小将軍離開。”顧纨不再多說什麽，折身便是進了去。

青苗不解，小姐現在孤苦無依，既然有這份對陳小将軍的恩情，為什麽不善加利用呢？

反倒是下逐客令，真是讓人想不通。

看着瞬間便是委屈巴巴的少年郎，她一時間心有不忍，“小将軍，我家小姐最近身子不好，您多擔待。”

“姐姐身子不好？”陳鐘頓時抓住了青苗的手腕，“她怎麽了？”少年郎臉上是一臉的憂慮。

青苗從未這般跟少年兒郎近距離接觸，只覺得這人身材高大，一時間她只覺得自己嗅到了少年将軍身上的清冽氣息，心神都恍惚起來，正要說話，忽的聽到那熟悉的聲音。

“青苗。”

頓時青苗就想起自己曾犯下的錯事，她心中一顫連忙掙脫開，“我不能跟你多說什麽了。”

陳鐘一頭霧水，她還沒跟自己說顧纨姐姐到底怎麽個身體不舒服呢。

次間，青苗看着慵懶地倚在臨窗榻上看書的人，欲言又止。

“他是将軍府的小将軍，若整日裏往我這裏跑，傳出去将軍府顏面往哪放？到時候若是陳老将軍找我麻煩，又該如何是好？”

固然能拜托陳鐘幫自己的忙，可後續麻煩事卻更多，所以顧纨根本就不打算借陳小将軍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