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襲擊目标
第四大,梧桐林,獸控局治安車內。
年輕的治安科人員孫培,和更加年輕的偵查系同學傅西昂,同坐最後一排。
孫培側身坐,眼睛盯住傅西昂,手裏拿着筆錄本:“說吧,你到底在這裏幹什麽?”
被迫結束獸化的美洲豹,套着對方從後備箱翻出來的、極不合身的運動背心、短褲,臉色極其不爽:“到底是誰被襲擊了?”
孫培敲本警告:“現在是我問你。”
“嘁,”傅西昂往後一仰,舒舒服服靠在車座椅背上,“什麽都不跟我說,我為什麽要配合你們?”
孫培終于忍不住,筆錄本“啪”地往腿上一拍:“傅西昂,你給我聽好,咱倆現在還能在這裏說,我勸你積極配合,争取個好态度,回頭等DNA鑒定出來,如果真是你,那咱們就只能回局裏聊了。”
結束獸化前被薅掉幾根豹毛的傅西昂,郁悶認命:“不用比對了,你們現場找到的黑色獸毛就是我的。”
兩小時前。
樹上的美洲豹在救護車鳴笛中二度驚醒,這次他終于跳下樹杈,落地無聲。
借草叢掩映,黑色豹子好奇地向聲音來源處靠近,很快,前方視野裏出現救護車的燈光,在夜色雨幕中,映出一團氤氲模糊的光亮。
看不清其他。
美洲豹毫不猶豫再往前貼近,幾乎走入救護車照亮的範圍,終于看見幾個醫護人員剛剛把擔架送入車內,同時還有個人也跟着上去了,一閃而入,速度極快。
風吹雨打裏只剩一個男生還站在車尾,總算給了美洲豹一個瞧清楚鼻子眼睛的機會。
有點臉熟。
傅西昂費勁巴力想半天,哦,好像是之前那個叽叽歪歪的五彩雞。
一晃神,五彩雞也跟着上車了。
救護車絕塵而去,美洲豹看了個寂寞。
悻悻回到樹上,傅西昂想,估計是哪個四肢不協調的半夜出來溜達,林深路滑,摔傷了胳膊腿。
第三次被吵醒是十幾分鐘後。
遠比救護車更大的陣仗,一隊人,數輛車,三下五除二把林子圍起來,還在先前救護車停留過的地方搭起雨棚。工作大燈一開,遠在十幾米外的傅西昂都差點被晃瞎。
遠處宿舍樓頻頻亮燈。
随着第一個同學冒頭鬼叫似的喊一嗓子,第四大徹底騷動起來。
幾個反應迅猛的高年級猛禽光速沖出窗口,轉瞬便盤旋至梧桐林上空。不多時,鳥科老師們陸續抵達。于是便出現了蜂鳥追着蒼鷹驅趕、麻雀把翅膀撲棱到金雕臉上的奇景。
再猛的禽也不敢在老師面前造次,很快,那幾位便灰溜溜原路返回。
“空運”不好使,“陸運”更行不通,警戒線周圍獸控局攔一道,學校保安攔一道,不斷趕過來的老師再攔一道,連企圖從地底下鑽洞潛入圍觀的“土行類”同學們都一個不差被提溜出來。
唯獨傅西昂。
什麽都不用幹,趴在樹杈上就直接被圈進了熱鬧中心,這就好比演唱會上正對着舞臺中央的第一排,絕對的VIP中P席。
守衛都在外圍,梧桐林裏就那一隊人在忙活,美洲豹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本就矯健的大貓在嘈雜雨聲裏幾無動靜,幾下便到了雨棚斜前方的樹上。
樹被工作燈照得通明,美洲豹藏在金黃色的梧桐枝葉裏,縫隙露出的純黑暗紋就像夜的補色,毫無違和感。
從這個位置,傅西昂終于看清雨棚內忙碌采集、提取痕跡的幾個獸控局人員。
所以剛才的救護車不是意外,而是……獸化案件?
傅西昂思忖着,忽然發現,唯一被雨棚罩住的那棵樹,艹,不就是自己
之前抓過的那一棵?
樹幹上的痕跡他太熟悉了,閉眼睛再撓一次保證一模一樣。
但獸控局人員可能不熟悉,正圍着樹皮左測量,右拍照,全方位立體式記錄。
美洲豹吞咽了一下口水。
忽然感覺後背發沉。
一個中年男人匆匆趕到,在年輕獸控局人員的帶領下,抵達雨棚。
棚內負責人見狀立刻出來:“聶科……”
“這回有發現嗎?”
“有。現場發現黑色獸毛,樹上還有疑似大型貓科的抓痕。”
“大型貓科?”
“對,而且抓痕很新,不排除是今晚留下的。”
美洲豹:“……”
後背的發沉感愈演愈烈。
傅西昂終于知道那是什麽了。
鍋的重量。
中年男人接起電話,大部分時間是電話那頭的人在說,他除了簡單回應和讓對方繼續外,只問了三個長句子。
“襲擊的時候他看見了沒?”
“路祈當時在幹什麽?”
“不考慮這些,單純以你剛剛對路祈的接觸和觀察,有可疑嗎?”
襲擊?
路祈??
傅西昂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是又發生了襲擊案,而且聽中年男人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在懷疑一個叫路祈的人。
該不會,就是,那個存在即讓人不爽的梅花鹿吧?
“行,知道了,我這就過去。”中年男人挂了電話,轉身和旁邊的年輕小夥道,“孫培,這裏交給老劉,你去找傅西昂聊聊。”
“傅西昂?”孫培一愣,“上回襲擊案的那個美洲豹?”
“對,”中年男人點頭,“襲擊案發生前一個小時,有人在這裏看見他了。”
孫培啪地立正:“保證完成任務!要真是那小子,這次絕對不讓他跑了!”
中年男人前腳走。
後腳孫培便撈起一盞手提照明燈,回身和雨棚裏大聲說道:“老劉,我先去……”
照明燈在孫培手裏晃悠,強光束一起跟着晃悠,說到一半的孫培忽然閉嘴,緩緩轉頭,擡眼,看向剛剛回身時、餘光掃到的奇怪黑影。
工作燈徑直照向樹杈。
黑色美洲豹定住,維持着逃跑途中的姿勢,金黃梧桐裏最靓的仔。
……
聶剛強從醫院裏出來,又馬不停蹄奔回第四大,去找路祈口中真正的“襲擊目标”,代亦然。
宿舍門打開,北美浣熊佯裝剛睡醒,只是驚魂未定的眼和半濕不幹的頭發出賣了他。
何況還有證人。
“對,他半夜出去過。他經常這樣,明明晚上一起熄燈,可半夜我起來上廁所,就發現人沒了,然後早上起床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我都習慣了。”代亦然的室友如是說。
帶聶剛強來宿舍找人的老師将室友領到宿管屋暫時休息,房內只剩治安科長和北美浣熊。
全須全尾的代亦然,讓聶剛強懸着的心稍稍放下,看來襲擊者還沒有喪心病狂到敢闖宿舍。
“廢話我就不說了,”聶剛強開門見山,“今天晚上梧桐林裏發生了襲擊案,受害人是和你一個社團的胡靈予,已經送醫,你當時就在現場,講講具體情況。”
“我不知道,”代亦然腦子現在還是懵的,“太恐怖了,突然就沖出來,然後胡靈予就被撞飛了……”
聶剛強:“接着呢?”
“我真記不清了,”代亦然說,“等我回過神來,已經在宿舍了。”
“那你忘得可是有點多。”聶剛強眉峰微擡,“提醒你一下,襲擊者現在還沒抓住,而他的目标未必是胡靈予。”
代亦然錯愕,瞬間瞪大的眼睛:“什麽意思?難道是我?”
“現場只有你倆,不是他,就是你。”聶剛強說。
“也可能是随機的啊,說不定那就是個瘋子,逮着誰襲擊誰!”代亦然語氣激烈,“我又沒得罪過什麽人,怎麽可能是我!”
聶剛強觀察北美浣熊的反應,并不像裝的。
看來對自己的人品是真挺自信。
“為什麽半夜去那裏?”聶剛強換了個問題。
代亦然怔了怔:“啊?什麽?”
聶剛強看着對方閃爍的眼神,不動聲色又問了一遍:“為什麽半夜去梧桐林?和胡靈予約好的?”
“不是,我們是偶然遇見。”代亦然否認得自然,可說到自己半夜出去的理由,“就、就睡不着,出去透透氣……”
說着說着,才慢慢順溜。
“我總失眠,一失眠就在宿舍待不住,我室友能作證。”
聶剛強沉默,銳利的目光靜靜審視。
代亦然用盡全力克制住想躲的沖動,直直迎上對方視線。
腦海中響起那個曾千叮咛萬囑咐的聲音——
“這個藥吃下去,身體可能會感覺到燥熱,不過沒關系,發發汗就好了,或者出去外面跑一跑,散散熱。這都是正常反應,放心,不會有任何後遺症,只會讓你變得越來越強……”
“如果有一天獸控局來問,雖然可能性不大,但你也要記住,就按我之前教你的說,絕對不能心虛,更不能回避他們的視線……”
“最後提醒你一遍,如果你在吃藥的事被知道了,退學是肯定的,可能還會在獸控局留案底……”
宿舍窗門緊閉,空氣越來越壓抑。
代亦然開始坐立難安,索性主動開口:“我只聽見那個東西亂竄的聲音,當時太黑了,根本什麽都看不清,它也沒碰着我,所以我不知道它是大是小,到底什麽樣的。”
“亂竄?”聶剛強點一下頭,“詳細說說。”
“當時雨聲太大,就感覺它在草叢裏竄,應該是獸化狀态,”代亦然努力回憶,“而且是行動速度很快的那種科屬,但到底是大型還是小型,是強勢還是弱勢,我真不知道……”
聶剛強一言不發,像在衡量他話裏的真假。
代亦然:“而且既然還沒抓住襲擊者,憑什麽就說襲擊目标是我?胡靈予當時的确是突然朝我撲過來,喊一聲‘小心’,然後就被撞飛了,後來還讓我別出聲,不然容易暴露位置。他可能誤會我才是目标,但說不定人家本來要攻擊的就是他,只是天太黑了,找錯了人,他一撲我,反倒讓襲擊者歪打正着……”
“胡靈予沒說是你。”聶剛強打斷北美浣熊的滔滔不絕。
代亦然頓住:“他沒說?那你怎麽……”
聶剛強:“後面趕過來救人的同學說的。”
“趕過來救人?”北美浣熊茫然。
聶剛強目光複雜:“看來你跑得比我想象中還早。”
代亦然不假思索反駁:“那種情況,求生是本能反應吧?”
“好吧,今天就到這裏,”聶剛強起身,“感謝你的配合。”
“今天?”代亦然敏銳捕捉到後續意味。
聶剛強點頭:“随着案件進展,後面可能還需要你的幫忙。”
“哦,好。”代亦然勉強笑笑。
治安科長走到門口,忽然回頭:“你到現在都沒問一句,胡靈予怎麽樣了。”
起身送他的代亦然聞言愣住,過兩秒,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圓臉慢慢漲紅:“那個,他怎麽樣,沒受傷吧?”
“頭部遭撞擊,失血昏迷,目前在醫院還沒蘇醒。如果後面趕過來救人的同學再慢一點
……”
話不用說完,代亦然已經明白。
“請你們一定要抓到襲擊者!”字字咬牙,飽含憤慨。
聶剛強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
梧桐林內,治安科車輛被人從外面拍了窗戶。
孫培看一眼,趕忙起身打開車門。
謝天謝地,科長來了。
“怎麽,聽說你承認了,留在現場的獸毛是你的?”聶剛強和孫培交換位置,同眼前油鹽不進的臭小子,第二次打照面。
“不光獸毛,樹也是我抓的,但人不是我襲擊的!”傅西昂在車裏窩了小半宿,快憋瘋了,“你們是不是看我不順眼,冤枉我一回不夠,還來第二回?”
“受害者被襲擊的地方,有你的獸毛,有你的抓痕,”聶剛強擺事實,講道理,“除非你能給一個半夜出現在襲擊現場的正當理由,不然我們很難相信你。”
傅西昂:“心情不好,睡不着,出來透透氣不行?”
聶剛強:“……”
又一個透氣的。
聶剛強:“怎麽就那麽巧,襲擊正好發生在你走過的地方,你抓過的樹旁。”
“哎,就是這麽倒黴,你愛信不信。”死豹不怕開水燙。
聶剛強:“你幾點離開宿舍的?”
“剛才他都問過了!”死豹也得活過來被氣死第二次。
聶剛強深呼吸,再深呼吸,竭盡全力心平氣和:“那就再和我說一遍,幾點離開宿舍,之後去了哪裏,全部的行蹤,要詳細到确切時間。”
“瘋了——”美洲豹倒向車窗,臉貼玻璃,生無可戀。
換到前座的孫培,卻好像完全不認識自家科長了。
暴躁了半輩子的魔鬼聶科,此刻就像一個極富耐心的幼兒園園長。果然惡人還得惡人磨。
“你說什麽?!”傅西昂忽然坐直,瞬間清醒的豹眼像要吃人。
聶剛強皺眉看向孫培:“你沒和他說?”
孫培剛才走神,完全沒注意兩人在講什麽。
傅西昂等不及,不可置信地确認一遍:“被襲擊受傷的是胡靈予?!”
聶剛強點頭:“對。”
傅西昂:“傷得很嚴重?”
聶剛強:“頭部受傷,目前還在昏迷。”
話音剛落,美洲豹已經火急火燎站起來。
他怎麽都沒想到那輛救護車是拉胡靈予的,而他在第一次聽見襲擊動靜的時候居然理都沒理,繼續趴着睡覺。
真他媽絕了!
孫培慌忙連忙起身攔傅西昂。
“你幹嗎去?”聶剛強問,一刻不放松地觀察美洲豹的反應。
“艹!你他媽給我讓開!”傅西昂急了,直接和孫培動起手。
孫培沒想到他敢跟獸控局動手,一個疏忽,臉上差點挨拳頭,幸虧肌肉反應還在,躲開了,不然能讓科裏弟兄嘲笑到明年。
聶剛強皺眉。
上次襲擊案,他們徹底查過傅西昂的背景以及他跟班裏同學的關系。和遇襲的田銳銘起過沖突不假,但和作證他倆起過沖突的胡靈予,美洲豹欺負狐貍的日常能追溯到大一上學期。
所以胡靈予受傷了,一個常年欺負他的人,着哪門子急,上哪門子火?
不合理的行為,往往隐藏着真相。
聶剛強分析來分析去,只有一種可能,美洲豹以為自己襲擊的是代亦然,結果剛剛才知道,搞錯了目标。
手機鈴在車內突兀響起。
三人俱是一愣。
聶剛強最先反應過來,拿出手機接聽。
“聶科,代亦然他們班的輔導員就住在校內的教師單身宿舍,我剛剛找他問過了
……”
離開醫院時,因為路祈的“目标是代亦然”,聶剛強雖半信半疑,還是讓人去查了代亦然有沒有和哪個同學有仇或者起過沖突。
現在結果來了:“輔導員說代亦然和班裏同學關系都比較融洽,不過他是讀書會會長,今年填報社團志願的時候,拒絕了一些人的申請,可能會被人記恨也說不定。像是上回襲擊案被咱們懷疑的那個傅西昂,就因為面試讀書會失敗,專門去心理系樓下堵過他,後來因為這個還被全校通報處分。”
“……”聶剛強聽着手機,緩緩擡眼,鎖定美洲豹。
兩條胳膊都被孫培擒住的傅西昂,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回望治安科長:“?”
市中心,獸化醫院。
胡靈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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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