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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和何總的愛人都當成男人啦?”秦總笑問鄒經理。

“哎喲,忘了,賠罪、賠罪,我敬酒。”鄒經理挨個碰杯喝酒。

“春節你們怎麽安排啊?”何老師問大家。

秦總率先說:“咋安排?平總和我都在值班名單上了,老實呆在這裏呗,平總還好,老婆應該會過來浦海,我這女光棍只有獨自慢慢熬了。”

“要不我主動申請留下來值班,陪陪領導?”鄒經理一臉“真誠”地說。

“還別說,你這老白臉還算标致,嘴也甜,可以啊,你回家給你老婆請個假,就說春節不回去了,要陪我。”秦總端起一整杯紅酒一飲而盡,挑釁地看着鄒經理。

鄒經理被噎住了,抱拳作揖說:“唉呀,留下來值班的都是高管,可惜我這中層級別不夠啊。”接着左顧右盼而言它,然後訓我說:“秦總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領導,你這家夥看熱鬧看得挺起勁啊,還不快敬酒!”

我對秦總也充滿着感激之情,倒了滿滿一杯酒,站起身走到她身邊,與她碰杯後,仰脖喝淨,我能感受到秦總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流露着一絲柔情與關愛。

我避開她的眼神,問何老師的春節打算,何老師說,他準備春節攜愛人回桃陽市看望女兒和父母,柯董只批準四天假,往返時間很緊張。

抛開暫時的工作壓力,大家很輕松,說話自由,酒興高漲,不知不覺兩瓶白酒和兩支紅酒都底朝天了。秦總雙頰緋紅,眼神迷離,有點高了。鄒經理搖搖晃晃拉着同樣站立不穩的平總,叫嚷着要去歌廳吼幾嗓子,何老師因愛人懷孕,說自己不去了。鄒經理半睜半閉着眼睛,吩咐我把秦總護送回浦生科技園後,再出來與他們在歌廳會合。

我攙扶着秦總,叫了一輛的士返回浦生科技園,路上秦總的酒勁慢慢上來了,坐立不穩,頭耷拉在我的肩上,我讓司機開慢點不要急剎車。到了園區門口,我把車窗摁下一道小小縫隙對保安說,我喝多了,讓的士送我進去。浦生的“情報系統”有點複雜,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需要謹慎些。

到了秦總的別墅門口,我把錢給了司機,再挽着秦總下車,她渾身無力東倒西歪,我從她包裏找出鑰匙打開大門,再把她扶到客廳沙發上,她身子一軟順勢躺了下去,我拿了一個沙發靠墊枕在她的頭下,幫她脫下高跟鞋,再把一雙拖鞋放在跟前。

稍坐了一會,她的呼吸平緩了許多,慢慢沉睡了。為防止她滑落到地上,我找了兩把椅子靠在沙發邊上,又放了一杯涼水在茶幾上,然後把客廳燈光調暗,輕輕帶上大門,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我去秦總辦公室彙報春節放假前的工作安排情況,她的眼睛裏還有着少許血絲,聲音有點沙啞,她柔聲說道,昨晚謝謝你照顧啊,還挺細心的,你啥時候回去呢?我說明天走。她說,老板對中層以上幹部休假和上班時間管理很嚴厲的,記得一定要準時回來上班。我說好的,也提議她下次別這樣喝急酒了。

為節省時間,我乘坐飛機回湖北老家過春節。今年工作辛苦但很充實,在全心投入工作的時候,沒有受到任何幹擾,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在這裏我體會到了“天道酬勤”的公平,而非我在桃陽市電視臺所感受到的“人道施舍”。

柯董在年底把我的年薪上調到了八萬,還發給我相當于桃陽市電視臺兩年工資的獎金,我很享受這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喜悅,從一名普通文員到上市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有我自己的努力,更離不開何老師、秦總、平總他們的照顧和引導,我慶幸我的人生之路能不斷遇到貴人的幫扶,這或許是上蒼對我童年不幸、自卑失意、歷經坎坷的憐憫與補償。

六十

回到桃陽市,雖然有着南北氣溫的反差,但心裏湧動着絲絲暖意,看到熟悉的街道因城市發展而顯得有些陌生,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得到我即将到家的消息,餘紅和女兒提前等在市電臺家屬樓的院子門口了,餘紅接過行李走在前面,女兒拉着我的手不願放開。在院子遇見了幾位曾經的同事,紛紛與我打招呼,說我在北京學習辛苦,人都瘦了。

回到家,女兒問我:“爸爸你怎麽出差這長時間吶?好想你啊,我同學一到星期天,就有爸媽帶去逛公園和商場,我都是自己在家玩。”我對女兒說:“爸爸要掙錢供你讀書啊,你不是說,從幼兒園到小學,都沒有讀到好學校嗎?爸爸答應你,你的初中一定要選擇去最好的學校就讀。”

我轉頭叮囑餘紅:“你少打點麻将,有空多帶孩子出去轉轉,買點零食和她喜歡的禮物。”餘紅有些怨氣:“你聽她亂說,怎麽沒帶她出去玩啦?”

離家那麽久,不能回來就吵架。我把公司年終獎金的三分之二交給了餘紅,并和她商量,孩子成績不錯,她以後的初中就選擇到桃陽市一中就讀,為保證順利入校就讀,我要餘紅提前送人情找點關系。至于家裏的生活開支不用擔心,我以後每月的工資相當于桃陽市電視臺四個多月的工資了。餘紅說:“你前面每月寄回來的工資,除去家裏的開支,都有結餘,存起來了的,院子裏有人看到我們家生活不是那麽緊張,懷疑你不是在北京讀書,是在外地打工。”我說不用理會這些事。

第二天午飯後,我們去了大哥家,一進門就聞見了蔥蒜味、油炸香,二哥一家也在。大嫂說:“你大哥曉得你回來的消息後,說你在外面這長時間,肯定想吃家鄉菜,早就買了一大堆回來,還把你二哥也叫過來幫忙做菜,這些天你們都來在這裏吃飯啊,自己家就不要另外再做了。”

我問二哥生活怎樣?二哥說生活沒問題,做生意本錢少了點,起色不大。我把剩餘的三分之一年終獎金給了他,勸他不心急,慢慢來。他推辭不接,大哥發火說:“這是老幺的一片心意,你就拿着好好做生意!”餘紅在旁邊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母親敲門進來了,手裏拎着幾條新鮮鲫魚和一包幹黃花菜,說是專門出去給我買的一道菜:鲫魚煮黃花菜。大嫂取笑她,就知道心疼幺兒。母親放下手裏的菜後,我随她進到房間塞給她一點錢,她說手頭有,要我自己在外面別舍不得吃穿,苦了自己。我擺擺手示意她收好。

晚飯前,我和餘紅帶着孩子,買了些禮物去她娘家,老人和小孩都給了紅包,閑坐了一會後,返回大哥家吃飯。

侄兒勇娃也回來了,說是因為拜訪客戶回來晚了。晚餐的菜很豐盛,大哥拿出了平時舍不得喝的年份酒,一一倒上,說一年到頭難得相聚,慢慢吃慢慢聊。

大嫂說:“還是老幺運氣好,這一出去比原來有奔頭了,值得慶賀,你大哥當時還擔心的不得了,可我贊成老幺的想法。”

二哥接着說:“憨人有憨福,就像原來我們每次來你家吃飯,我遇上的都是蘿蔔鹹菜,最多有個炒雞蛋,老幺總是碰上有魚有肉。”

大嫂“哈哈”笑說:“我們又不是故意的,你們每次都是突然來家吃飯的,只能有什麽吃什麽咯,所以說老幺運氣好呢。”

母親吃得少,笑而不語,看着我們聚在一起親熱聊天,很幸福。

大哥總往我碗裏夾菜,說在外面吃不到家裏的口味,多吃點。勇娃向我敬酒說:“那天是我送您上的火車,在站臺上看見您流淚,我心裏也有些難受,但是不知道怎麽勸您。其實出去闖闖是對的,我的好多同學在外面都幹得挺好。”

我問勇娃現在工作怎麽樣?他說:“搞養身用品銷售都是一個套路,不是開展銷會就是發傳單,還要到各個藥店去推銷,去多了人家煩,去少了公司又追責,這不是穩定的工作,先過渡着吧。”勇娃說完,看了他爸一眼。

大哥幹喝了一口酒,頭扭向一邊不說話。大嫂無可奈何地說:“能找的關系都找了,人情也送了,還是沒結果。你大哥也是,在衛生系統工作三十來年了,人家像他這樣的老職工,孩子早就進系統單位了。”大嫂也看了大哥一眼。

大哥瞪着大嫂說:“那你說能怎麽辦?我只差跟人家磕頭作揖了,那些管事的就是不明确表态。我沒本事,我們家在桃陽市又沒有任何關系和門路,我總不能到衛生局去吵去鬧吧?”

二哥不好插言,端着酒敬大哥大嫂,勸他們先不焦急,說不定年後就有消息了。

我想了一下,對大哥說:“我出去後感觸很深,雖說我現在遠談不上什麽出人頭地,但是相比在桃陽市的工作處境,單純多了,我覺得走出去是對的,在外面是憑本事吃飯,在家裏是憑關系生存。勇娃不能這樣耗下去,時間耽誤不起,專業也會荒廢了,如果我帶勇娃出去,你們同意嗎?”

大哥大嫂互相對視了一會,大嫂慢吞吞地說:“那……要看勇娃自己的意見了,不知道他這個專業适不适合在你們那邊工作?”

我在浦海時,和勇娃電話聊過浦生股份公司的情況,便朝勇娃努努嘴。勇娃說:“小叔那邊的單位是上市公司,專門生産藥品的,全國都有分支機構和企業,發展前景肯定可以,我的專業也用得上,如果能進去當然是好事。”

大哥對勇娃說:“我不懂上市公司是什麽性質的單位,你既然說可以,那就讓小叔帶你出去試試吧,反正桃陽市這邊的工作安排,我已經心灰意冷了,總想把你留在身邊不現實,我和你媽這思想觀念也要改改了。”

大嫂有些不舍,說稍微遠了點。母親終于聽明白,我當時的“出差”是怎麽回事了,她寬慰大嫂說:“老幺帶他出去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就只當勇娃出遠差了,他倆在一起也能互相照應。”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我讓勇娃把簡歷發給我,等我返回公司上班後想想辦法。

吃完飯回家了,餘紅因為我把剩下的獎金資助了二哥做生意,表示不滿。我對她說,我父親去世早,我們幾兄弟都是苦難過來的,這輩子是兄弟,下輩子誰也見不着誰了,貧苦家庭需要互相溫暖和體貼,失去了這些,就是支離破碎的殘局,如果只圖自己無憂而不問親情,我還算是一個人嗎?餘紅有自己的看法,她認為樹大分杈、子大分家天經地義,理應各顧各的生活,何況我們家還不富裕,女兒上學讀書也要用錢的。各有各的道理,我承諾餘紅,以後每月的工資都會按時寄回來,她照顧好孩子的身體和學習就行了。

回家休假的日子需要掰着指頭算,該見的人和該辦的事都要抓緊,我惦記着董總,在浦海工作忙,偶爾打過幾次電話都沒通。我帶着女兒上街逛逛,給她買了一些課外書籍和新年禮物後,便去了董總的公司,卻見公司大門外挂着一把鐵鏈鎖,透過門縫,裏面灰塵滿地、一片狼藉,我再轉去門店,又見換了招牌,“花仙子生日蛋糕”沒有了?!我問店裏營業員怎麽回事?人家說,那個董總的生意黃了,幾天之內就都關的關、撤的撤了,聽說是債務多了,挺不住壓力,全家都搬離桃陽市了,可惜呀,一個那麽有名氣的蛋糕店說沒就沒了。

我電話袁領導,他說在新疆沒有回來,董總前面找他借了一點錢說是急用,後面就沒電話聯系了,他建議我問問其他同學或朋友看看。我又電話中醫院的院辦主任,他聽說我回來了要請吃飯,我推辭改天,急問董總的事情。他說,董總搬去哪兒了,他也不知道,債務很大是事實,具體情況不了解,最後是一聲嘆息。

我牽着女兒的手,木然站在原地,愣住了半天,我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事實,腦袋裏不斷閃現着董總昔日意氣風發的樣子。我祈盼他早日渡過難關,東山再起,畢竟是手藝家庭,一定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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