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妖女
芙蓉帳,桃花被,香粉撲鼻。
薛孟庭睜開眼,又立刻閉上了。
“醒了何必再裝睡?”赤媚兒的聲音嬌嬌俏俏,“這兒是奴家洞府,薛仙師不喜歡嗎?”
薛孟庭嘆了口氣,只好睜開眼接受現實:“我徒弟呢,他在哪?”
“還能在哪?”赤媚兒點了一下薛孟庭胸膛,十指蔥白,指尖粉嫩,分明是在撩撥人的心思。好在薛孟庭修煉正統功法多年,只心中稍有波動,片刻後便平靜如初。赤媚兒見他依然一本正經,原本的五分心思便又多出了幾分,一雙妙目盈盈似水,透出無盡的情意來。
“白眉把他帶走了?”薛孟庭假裝沒看到她的媚眼,試着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被桃花枝嚴嚴實實地困在了床上。
“猜對了。”赤媚兒點了點薛孟庭的額頭,嗔怪道,“老魔頭要殺你,奴家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下來,仙師大人可莫要辜負奴家一片情意啊。”
薛孟庭忍不住又嘆了口氣:“仙子不是已經在取酬勞了?”他剛醒來時便感覺到傷口被處理了,但渾身乏力不能動彈。一開始以為是大戰之後力竭所致,但經過剛剛說話的功夫,他才發現問題出在困住自己的桃花枝上。那上面的桃花緊緊貼着他的身體,正緩慢而源源不斷地吸取他體內的陽氣。
赤媚兒“哎呀”一聲叫出聲來:“叫你發現了。”随後有些苦惱地翹起嘴來,“那是奴家替仙師大人處理傷口的酬謝,可抵不上薛仙師的一條性命。”
薛孟庭不與她争辯,順着她的話應道:“仙子說的在理,只是在下虧欠仙子太多,怕是一時半會還不清了。”
“都說淩空山的飛景劍古板得不得了,一張嘴就是禮法仁義,沒想到到了奴家的洞府裏——”赤媚兒抿唇一笑,湊近薛孟庭抽走了他束發的帶子,又松松垮垮地扯住薛孟庭的衣襟,“竟是這麽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樣。薛仙師,你生得真好。”
薛孟庭見她就要自薦枕席,實在想摸一摸鼻子。但因為雙手被縛,只好咳了咳換一個話題:“我那三師弟脾氣不好,不知可有冒犯仙子?”
“想問什麽直說就是,何必拐彎抹角。”赤媚兒吃吃一笑,“白眉那老魔頭有一件寶貝,名字喚作‘飛天遁地’,據傳是仙人遺落人間的仙寶。雖然你那三師弟劍法通天,卻也攔不住它,不過‘飛天遁地’挨了承影劍幾下,法力大失,氣得老魔頭險些吐血呢。”
說到這裏,赤媚兒眉梢一挑,道:“你不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可還滿意?”
怎麽會滿意?本以為三師弟一到,萬事無虞,沒想到人家手握神器,皮厚得一逼!
薛孟庭心中郁悶,嘴上卻老實感謝:“多謝仙子解惑,在下感激不盡。仙子修煉需要陽元,可知在下那不争氣的弟子正是純陽之體、陽元極盛?”
“我哪裏會不曉得。”赤媚兒一推薛孟庭,點破他的心思,“你想叫我與白眉争那位小公子?”
薛孟庭挑撥不成,只好悻悻閉嘴。赤媚兒笑意盈盈,枕到薛孟庭胸膛上,用臉蛋貼着薛孟庭胸口,道:“薛郎,你要奴家去為你救徒弟也不是不可以。”
“你答應?”薛孟庭聽到她別扭的稱呼頭皮一陣發麻,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赤媚兒柔弱無骨,整個人都貼到了薛孟庭身上:“只要薛郎願意……”她貼着薛孟庭的耳朵吐氣如蘭,“與奴家一同探讨雙修之道。”
溫香軟玉在懷,本應心猿意馬,但薛孟庭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第三次嘆氣,道:“仙子莫要玩笑了。”
赤媚兒支起身體,瞧了瞧他的臉色,道:“薛郎可是在擔心小公子?”
薛孟庭沉默片刻,灑然道:“恰恰相反,在下在擔心仙子安危啊。”
赤媚兒一愣,接着忍不住笑出來:“薛郎好會說笑,奴家在自家洞府裏待着,哪裏來的危險?”
薛孟庭搖頭,卻不再解釋。赤媚兒眉峰輕蹙,本來輕松的心情沉重了起來。白眉老魔用“飛天遁地”帶她逃回此地,打了包票說是承影劍本事通天也絕無可能找到此地。但她當時雖然昏厥,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承影劍的威力,當真是天地之威,哪裏比那些元嬰期的大修士差了!只是白眉再三保證,她才将信将疑。如今見薛孟庭篤定模樣,便難免猜測兩人有什麽聯系秘法,當下便不能定心了。
非得找白眉再作商議不可!
赤媚兒惜命得緊,口上說着去取東西,這便蓮步輕移,往外間去了。
薛孟庭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當然沒有什麽秘法,幾聲嘆氣也确實是擔心陳念,剛剛那句話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偏偏赤媚兒好像腦補了什麽,心急火燎地出去也不知道要做什麽。
薛孟庭隐隐有了一個猜測。
赤媚兒像是真的迷戀上了薛孟庭,每日裏除了傍晚會出門一炷香的功夫,唯一做的事就是守着他,輕言軟語地說些情話,小手還不規矩地到處撩撥,只差自解羅衫一條了。
但薛孟庭全然不為所動。先不提根據原著定律,赤媚兒肯定不會喜歡上他,光看看他身上的桃花枝就明白了。這麽多天過去了,桃花枝可曾松過半分?別說松一松,就是陽氣也沒少抽一點!
所以薛孟庭十分有自知之明,面對美人的投懷送抱作出了十足的柳下惠模樣,叫笑臉示人的桃花仙子也生出幾分惱意來。
這人好不知趣,竟對她沒有半點心思麽?
自恃美貌過人的桃花仙子哪裏咽得下這口氣?
這一日,赤媚兒僅着亵衣款款而來,在香爐中點着了一根寸長短香。香雖然短,卻自有一番神奇之處,點着後只亮不燒,但又有甜膩香味漸漸散開。
薛孟庭一看這東西就知道要不好,趕緊屏住呼吸,卻沒想到過了片刻後還是漸漸發起熱來。
赤媚兒将自己脫得只剩亵褲肚兜,坐到床邊慢條斯理地解薛孟庭的扣子:“別白費力氣了,這可是奴家從仙人遺跡裏尋來的天水行香,任你如何屏住氣息,又或是修為如何高深,這香味都是無孔不入的。”
仙人仙人,又是仙人,在下今年是命犯“仙人”了不成?
薛孟庭軟綿綿地搭上赤媚兒的手,無奈道:“何必用這麽好的東西對付在下?”
“你能動了?”赤媚兒一驚,手上動作好歹停了下來,“薛郎好本事,這才幾天功夫便能掙脫我的綠葉桃花枝。”
薛孟庭稍稍用力,捏住赤媚兒手腕,道:“既然知道,就趕緊撤了香,過往那些便不再與你追究。”
赤媚兒被他一吓,卻又不慌了。她仔細地瞧了瞧薛孟庭,笑道:“薛郎唬人的本事才是厲害,不過能掙脫一只手臂,便要對我喊打喊殺了。”她說着又開始解薛孟庭的衣扣,也不去管腕子上的手,待将衣扣全部解開,眼前人露出大片斑駁胸膛後,方才笑意盈盈地說,“薛郎,你怎麽還不與我追究呀?”
薛孟庭掙開一只手全是靠的一股勁,實際上體內空空蕩蕩,并無半點餘力。他在這洞府內受到禁制,非但不能修煉養傷,還日夜受陽元損耗之苦,身體早就虧空了。如今見赤媚兒一眼看穿,便後力乏繼,手輕輕滑落下去。
赤媚兒頗為得趣,一雙素手在薛孟庭傷痕累累的胸膛上留戀不去:“卻是奴家疏忽,不曾給薛郎治愈傷疤,壞了薛郎一身好皮相。”
薛孟庭看了一眼那古怪的香,腦中将淩空同門想了一個遍,最後定格在陳念年輕俊秀的面龐上。他問赤媚兒道:“雙修是假,采補是真吧。”說是問話,卻是用的肯定語句。
赤媚兒指尖輕滑,一個用力掐進薛孟庭傷口,聽得薛孟庭壓抑的吸氣聲後,癡癡道:“共赴極樂,有何不好?”
沒有猜錯,果然是邪魔外道啊。薛孟庭忍住痛呼,又問道:“從前死在你手上的正道修士,可都是被采補而亡?”
赤媚兒的名氣從何而來?便是因為她每殺一名正道修士,便要将那人的光裸屍首棄在那人宗派門前,再在屍首旁放一只嬌豔桃花。這也就算了,更誇張的是每一次那些男子的孽根都會被人齊根砍斷,那處鮮血淋漓,叫人作嘔又毛骨悚然。
薛孟庭對此十分清楚,但他還是要問一問才甘心。
赤媚兒用沾上了薛孟庭鮮血的手指捂住嘴唇輕笑了一聲:“他們可沒有你有趣,只要奴家稍微使些手段,便乖乖與奴家一同升仙極樂去了。哪裏像你,木頭一個,不解風情。”說到這裏赤媚兒含情脈脈地俯下身來,“不過,奴家就喜歡你這樣。”
薛孟庭頭腦發昏,體內一陣陣熱潮湧上來,不多時臉上身上都染上了粉色,正是動情之兆。他保守靈臺的一絲清明,微微喘氣,道:“再喜歡,用過一次便也不要了,是不是?”
“薛郎與奴家不謀而合呢。”赤媚兒的語氣中頗有驚喜之意,“但薛郎放心,你自然與那些臭男人不一樣。奴家會将薛郎的屍首保存完好,定叫薛郎安心升仙去。”
原來這才是升仙的真實含義,還說是桃花仙子,此女分明是最毒辣不過的黑寡婦!說什麽将屍首保存完好,莫非是願意留下他那玩意?赤媚兒真是生得好心腸。
人家已經不可能留情,那還有什麽好多啰嗦的!
薛孟庭對赤媚兒道:“你再靠近一些。”
赤媚兒一喜,以為天水行香發揮作用,不疑有他,歡歡喜喜地湊近前去要與薛郎交頸為歡,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只手掌抵住了胸前。
她一怔,随即放軟了身體,道:“薛郎何必心急……”後半句如同梗在喉頭一般再也吐不出來,平白卡在了半中央。誰能想到,薛孟庭再次勉力擡起的手中傳來無窮吸力,竟讓她脫身不得、動彈不得。再仔細一彈,分明是薛孟庭拼了最後一口氣自燃元神,意在同歸于盡。
“薛郎何必如此,當真好狠的心!”赤媚兒大驚,淚水漣漣。
薛孟庭眼神渾濁,手上似有動搖,赤媚兒趁機向後仰去,薛孟庭眼中厲色一閃,狠狠咬下舌頭,劇痛直達腦門,眼神便又清明許多。
他咬緊牙關,道:“淩空門清譽怎能毀在我一人手上?便是身死道消,也不能叫你如願以償。”話說得夠大義凜然,為的卻是全力賭上一把。金丹修士自爆非同小可,只要赤媚兒相信他是要自爆,必定拼命退走。至于之後怎麽辦,那就之後再說!
赤媚兒心中大駭。眼前人雖然被自己困住,可卻是敢打殺妖魔王的人物,想也知道他的元神是如何強大。如今他決絕*,元神爆裂時的莫大力量哪裏是她能受得住的?
“薛仙師有話好說,何苦來哉?”赤媚兒凄凄哀求,眼中卻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薛孟庭自然看出她心懷鬼胎,愈加拼命地引動元神。
正在空氣震蕩,兩人膠着不下,薛孟庭思量是否已到放手時機之時,從外間傳進一個極為沉重的步伐。這步伐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要将方寸地踏平一番。與沉重腳步一起往這裏來的,是一股兇猛至極的戾氣。
薛孟庭下意識地停了一停,擡頭看去,正好看到雙目暗紅得幾欲滴血的少年走進來,一只手上握着一柄古怪的黑色長劍,劍上緩緩淌下鮮血,眉眼間煞氣沉沉,仿佛藏着一只擇人而噬的可怕野獸。
少年看清楚床上兩個人的姿勢,身上的殺氣變得有如實質一般。他低沉地、冷冷地問道:
“你們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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