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行途之旅6

千尾爬在我身上哭了，心裏就難受的像是刀割一樣。

他說，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他只是害怕，做了噩夢，自控不住。

我能怎麽樣？

聽着他哭着，在這寂靜的夜裏，我突然也自控不住而哭。至于為何而哭，不明。

只是想與他一同哭。

那些争鋒相對在瞬間瓦解，而我們依舊回到之前。

這只是一場夢，我們都做了噩夢。我是這樣想着。

哭了，然後散盡彼此的。。那些猜測，就好。

于是，娘第二天來叫我們兩個人時，眼睛都是紅腫的像個兔子。

好奇怪的感覺。

兩人只管呵呵笑着，互指對方。

見我們沒事，娘笑起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天暖了許多。

看着手裏的路線圖，一直猶豫不決。

我知道，必須得啓程了，待在這裏，似乎什麽在逐漸改變。

當我正決定去哪裏時，千尾跑過來，抱在我的身後，指了指火南城。

“這裏。他們說，這裏有很多的高手，武功很高的”。

武功很高的高手，這麽小的地方。

“我們去盾寧城吧”我轉過臉來征求千尾的意見，“盾寧城好玩些應該。火南城打打殺殺的，我們三個人，怎麽樣都感覺不安生”。

“高手多，并不意味着要打打殺殺。”千尾一副你真笨的表情，“隐藏起來的高手，才不會出手呢”。

“那不隐藏起來的呢？”我不甘的問下去。

“不隐藏起來的，會被隐藏起來的打敗”。

怎麽聽着有些繞口？看着千尾一臉認真的樣子，就暫停忽略掉他說這話相互矛盾的可能性。

“我們征求娘的意見，她說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怎麽樣？”。這可是我最後的讓步了。

“不要”千尾搖着頭，“我就要去火南城”。

“我尊重你，你也要尊重我，好不好？”我拉着他的手，有所妥協的問着。

“不要”千尾想都未想就拒絕了我，“我要去火南城”。

“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嗎？”。我壓住自己莫名的怒氣，沉聲問着。

千尾看着我，臉色的笑意也挂持不住，稍有挑釁，“我就要去”。

“好”我揉了揉自己跳起的青筋，竟然就因為千尾的這句話，氣到不行。

“你非得去，那你就一個人去。我與娘去盾寧”。

放下路線圖，真擔心自己會因為控制不住揍他一頓，還是得冷靜冷靜。

千尾這段時間所暴露出來的執着，冷淡以及反複的挑釁，讓我愈加的有了怒氣以不安。

不知這怒氣來自哪裏，就是感覺兩人之間，似乎在某個時刻，關系大不如從前。

往往反抗。

“你就這麽想要抛開我”。身後，千尾大喊着，很是不甘。

是我要抛棄他嗎？

我轉過身，看着他，“為什麽你越來越不乖”。

越來越不乖，像是，一個千尾在死去，另一個千尾在複活。

“我不乖，怎樣才算是乖”千尾眼睛明晃晃的，走前來，“因為別的男的，看都不看我一眼。如果這就是我乖的下場，那我寧願就這樣。”。

我看着他，怒氣一連竄的湧上，我什麽時候看了別的男的，将他扔下？

正想開口，卻聽到了千尾輕緩的聲音

“至少這樣，還能讓你注意到我一點”。

本來怒氣燒天的整個人，因為千尾最後一句很是無措的話語而涼了下來，冷靜回歸。

“千尾，你到底想怎麽樣？怎樣你才能真正的感覺到安全”。我抓着他的手，“告訴我好不好？”。

千尾看着我，臉上一點一點的閃出掙紮之色。

掙紮之色，他究竟在掙紮什麽？

我想要抱他，但是卻被千尾一把推開，“不要對我這麽好，我讨厭你”。

“你說什麽？”

“我讨厭你，最讨厭你”千尾大喊着，臉上因為氣憤而有着不可言狀的。。扭曲。

全身上下所發出的陌生以及冷酷，讓我猶置冰窖，硬是待在原地，反複回味他的話，多次。

千尾不知在何時離開。

因為他莫名的這些話，我卻感覺到了漸漸的冷意。

為什麽要，說出這些話

真傷人心。

坐在椅子上，想着千尾最近的種種，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千尾僅是說了一句讨厭我，就覺得難過，那我之前說的，不要他，是不是更傷人心？

這樣想着，原來，終究一切都是我的錯。

千尾這樣對待我，是不是想要我感受和他一樣的受傷？

疼痛，才能讓人感覺到，對方所能給予的重要性。

他是想要我疼，才知道痛？

我只能這樣想着，不敢深想下去，也無法深想下去。

在天色昏沉時，千尾依舊不見，消失。

有些擔心，就讓管家帶着人出去找找。

外面的風挂的有點大，天氣也壓的陰沉，看樣子，似乎要有一場大雨撲下來。

都不知道冬天是什麽時候過去的。

風冷的有些吓人。

我呆在娘的房子裏，給她加足炭火。

每次，天氣稍有變動，娘的身體就有不适。

按着她吃過藥，讓她安靜的躺在床上。

只是，這次的，似乎有些反常。

娘睡着，冷汗直流，并且直顫。

“娘”我有些擔心的喚了聲她，看着她難受的樣子，我也着實難受。

“沒事”娘的聲音輕的，似乎沒了氣息，“忍一會兒就過去了”。

忍一忍，每次都是忍一忍。

我愧疚的握住她的手，本來從王府出來就是給她看病的，可是卻一顧自己玩了，真是可惡。

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本來在王府，還是有高明的郎中，可我卻偏生将娘從那裏帶出來，讓她跟着我吃苦受罪。

江湖上，那個號稱‘妙手神醫’的人，鬼知道他在哪裏。

是我錯了。

“娘”我突然哽咽着說不出話，“怎麽辦？”。

“顏兒，娘能。。扛得住”。娘枯瘦的手緊緊竄着我的手，柔柔笑着，看似風輕雲淡，實則，她眼睛裏隐隐透出的不适，是很容易讓人發覺的。

“娘，你先等等。我去給你找郎中看看”。

不能總是這樣等着，娘的疼，我不知，可是也不能置身于其外。

找了一個丫鬟看着娘，之後，披上外袍，跑出了府。

街上，人煙稀少。

往來的人，面色匆匆。大風如同沉默的獸，瘋狂的撕裂着一切。

它想毀滅。

有店鋪已經關了門。

我匆匆跑着，想着娘，疼痛的樣子，心裏就會愈加焦急一分。

“小姐”剛轉過彎，就看到了管家匆匆跑來。氣喘籲籲，臉上的驚恐清晰可見。

在內心預感到不舒服時，腳步停下，管家着急喘氣的聲音出現。

“少爺。。出事了”。

随着管家到了千尾出事的那家酒家，裏面已經狼藉一片。

有不少人圍着。

沖過人群，到達中央，在看到躺在血灘之中的千尾時，有些暈眩。

“千尾”我有些發軟的跪在地上，撈起他的身體。他的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張揉皺的白色面紗，沒了任何光澤。

怎麽會這樣？

下午時，還瞪大眼睛生龍活虎的千尾，怎麽會毫無生機，如同死掉一般。

千尾會不會死掉？

懼意立刻上了心頭，我拍了拍千尾的臉，微帶顫意的喚了聲他的名字，“千尾”。

閉着眼睛的千尾察覺到什麽，眼睫毛動了動，但始終沒有睜開。

“千尾，醒醒”我的聲音驀然沾上哭腔，不知什麽時候突然變的如此膽怯與懦弱。

“小姐，去找郎中”管家在身後的一語驚醒了我，我忙不疊的點點頭，立刻起身，帶着千尾，往外跑去。

出門時，因為太過着急，撞到了人，差點摔倒在地。

“沒事吧”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擡起頭，然後看到了那天的那個陌生的少年。

“沒事”我的嘴唇動了動，搖着頭。

站起身，暈眩閃過來，在我未做出反應時，黑暗襲來。

娘與千尾，怎麽辦。

無夢的一趟昏睡，一無所有。

眼前總是出現明晃晃的出口，可是怎樣都抵達不了。

聽到耳邊溫柔的輕喚，我看着眼前白色的出口，放棄。眼睛緩緩睜開。

“顏兒”。

我看着娘，安好的樣子，心定了，然而又自責，讓她再次擔心了。

“娘”。

我起身，卻被娘止住，“莫要亂動，你的身子很虛弱，而且，肚子裏的小家夥還不太穩定”。

娘說着，語氣裏是很高興的意味，輕輕撫摸着我的肚子，“這裏面可是我的小孫子”。

當我用了好長時間消化了娘語言的意思時，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肚子，我。。要做娘親了。

我看向娘，娘柔柔笑着摸了摸我額頭上的發，“我們顏兒要做娘了”。

語氣親昵，娘很高興。

我的高興，随即而來，可是，伴随着的，還有一種很微妙的，說不出的感覺。

“那，千尾知道嗎？”。

千尾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這樣，就應該不會再不心安了吧！

可是當我問完之後，暈倒之前的景象回到了記憶，我想起了千尾，受了重傷。

“娘，千尾。。”。我迅速起身，暈眩再次襲來，一雙手即使的按住了我。

“那個孩子沒事”。

身體僵住，很久後，看向聲源來處。

陌生的一個男子，帶有面紗，看不清面容。可是，那一身黑色的玄衣，卻讓我的心髒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

如同夢境之中的東西，真實的出現的現實之中，那種奇怪，詫異以及懷疑紛紛繞上來，讓人猝不及防。

“那個孩子，并未受傷。只是，睡着了”。男子起身，動作輕緩，姿勢優雅。

“你也不需太過擔心”。

語氣始終冷清，讓人讀不到一絲的氣息以及情緒。

我愣愣的點着頭，但是視線卻始終停留在面紗所擋着的臉上。

強烈的一種感覺，我猜想，這面紗之後的臉，肯定是一副驚人面貌。

可是，我卻沒有想要看的好奇以及。。勇氣。

所以，當男子撫摸着自己的臉問着我是否想要看這片面紗下的臉時，我幾乎是毫無反應的搖搖頭。

真的不想，一點也不想。

“呵呵”。男子低沉一笑，如同發現了極其好笑的事，可是，這笑裏面所包含的某些情緒，沖撞與心髒上，有些令人。。喘不過氣來。

“我已經開了安胎的藥”男子姿勢優雅的将一張紙遞過來，放到我的手上，“對你不會是有害的”。

我看着他，心裏閃過奇怪的感覺，正在思考着，他究竟是誰，好人還是壞人時，他的一聲“你應該信我”，讓我略微詫異與狼狽的低下頭。

他說，我應該信他。

我為什麽要‘應該’信他？

當我意識到這句話裏面所藏着的另一種意思時，立刻又擡起頭，對方已經轉過臉去，走到門那邊。

“你懂醫，幫我看看我娘，好不好”。看着他将要離開的身影，我還是強壓住心裏的拒絕，喊住了他。

我覺得，他是個醫術高明的人，或許能夠治好娘的病。

那人停在門檻那邊，始終沒有動彈，如同一尊雕像。

“你娘，活不了兩年”。

他的聲音，如同一個炸彈，攪動起我內心的驚濤駭浪。

“你說什麽？”。我從床上驚起，卻被娘拉住，我一邊看着強忍着淚水搖頭的娘，一邊又看着男子逐漸離去的身影，恍惚交錯，暈眩砸來，幾乎是在一瞬間，力氣喪失，倒在娘的懷裏。

“娘，他究竟。。在說些什麽？”。

娘卻許久未說話，只是看着我，直抹眼淚。

為什麽要是這種反應？為什麽娘的眼睛裏沒有怒意以及懷疑，只是如此平靜以及。。難受的接受這個事實。

她因舍不得我而哭。

為什麽要舍不得呢？

“娘”。我伸出手，擦着娘的眼淚，自己的眼淚卻流了出來，“娘，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