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比武

林松源和林清璇坐在前廳，林松源正襟危坐，神情是肉眼可見的緊張，林清璇則好奇地東瞧瞧西看看，仿佛企圖在這些平常的建築中看出什麽奧秘。

陸雲承從後院過來，看到坐着的兩位，心中迅速确定他們的身份。

端坐在椅子上，面容溫潤到有些秀氣的男子想必是林長雄的長子林松源，那位眸光流轉 ，腰間別着一只鞭子的女子便是林清璇了。

看到陸雲承走過來，還沒等他開口，林清璇便站起來打招呼。

“陸雲承，好久不見，聽說你做飛雲山莊莊主了，恭喜恭喜。”

說完，林清璇用眼神示意自家哥哥，讓他趕緊起來打招呼。

“在下林松源，見過陸莊主。”林松源抱拳施禮。

陸雲承也抱拳回應，“聽管事說，兩位前來是要與我比武？”

“是是是，我哥要與陸莊主比武，還希望陸莊主手下留情，不不! 是不吝賜教。”林清璇俏皮一笑，把旁邊的哥哥拉到前面來。

陸雲承見林松源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想要逃避卻仍是硬着頭皮上的樣子，不禁莞爾。

兩人此次前來應該是還有別的目的吧，剛送走重出江湖的千金賊莫囚，又來兩位武林新貴，他這飛雲山莊倒是突然熱鬧了。

“那林兄算接了我的比武令，若是贏了，你可以向飛雲山莊提出一個要求。”雖然林松源不可能贏，但該有的規定陸雲承還是提前說好，并不會因為林松源實力不濟而輕視他。

“啊，好!”林松源急忙答應着，他沒想到陸雲承會和自己說這些，如果是脾氣古怪的武林高手，說不定已經嫌棄他浪費時間而早早把他丢出去了。

“走吧，我們去院子裏。”陸雲承說完，率先出去。

院中兩人一東一西各自站定，陸雲承沒有用武器，林松源卻把背後的欺霜劍拿出來。

這是爹爹二十年前請鑄劍世家墨家首徒親自打造的，劍光如雪，削鐵如泥。

林松源知道，如果不用這把劍，自己恐怕一招也接不下。

“哥哥加油! ”林清璇站在屋檐下喊道。

林松源雙眸沉靜下來，看着對面長身玉立的陸雲承，手持長劍率先出手。

他內力修煉不足，身法卻不錯，幾步間已來到陸雲承面前，長劍如虹般刺出，陸雲承側身躲過，淩冽的劍氣将他的袖角震起，随風翻起飛揚。

劍是一把好劍，可惜劍的主人只能将其威力發揮出一半。

陸雲承兩指并攏，一簇真氣随手指從體內發出，擊在林松源的劍身上，那劍發出一陣低鳴，劍身震動到幾乎脫離林松源的手掌。

林松源急忙握緊，轉身使出七絕劍法中最為淩厲的第四式——破曉。

陸雲承不由輕笑，七絕劍法他早在八年前便練到精通了，當時他随爹爹去林家做客，大人說話他不感興趣，想見識一下林家七絕劍的厲害，于是用一包金絲糖哄着年僅十歲的林清璇從林長雄的書房裏拿來了劍譜。

他過目不忘，迅速看完後便把劍法記在心裏，讓林清璇還了回去。

後面他将七絕劍修煉完畢，卻發現不方便在比武時使用，否則傳到林長雄耳朵裏又是一個麻煩事。

林松源只練了七絕劍法，施展起來姿勢娴熟，動作标準到可以當做練劍模板，但在陸雲承眼中自然是少了幾分靈活多變。

當年的事林清璇或許已經忘了，但陸雲承自诩欠她一個人情，便存了指點林松源的心思。

林松源每每在施展劍招時，陸雲承就會在某處打斷他，林松源不得不改變身法，但他漸漸發現，自己情急之下的變化，似乎使這劍招施展起來更加流暢了。

他不由得心中一喜，陸雲承是在幫他。

“哥哥加油，把七絕劍法全都使一遍!”林清璇在旁邊喊道，她雖然練的是李家鞭法，沒學過七絕劍，但也看出了陸雲承的意思，覺得這一趟真沒白來，被陸雲承指點一番，哥哥的武藝定會有質的提升 。

影千肆在屋裏一張張欣賞主人小時候的書畫，原來主人小時候喜歡用畫來記錄事情，還會在右下角寫上日期。

其中有一張畫的是一個衣衫褴褛的少年，那孩子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穿着一件破舊的寬大短衫，短衫的下擺蓋過膝蓋，光着腳丫，全身髒兮兮的，手裏捧着一個繡工精美的銀白色錢袋。

陸雲承只用寥寥幾筆就将這個落魄的少年形象勾勒出來，畫中的少年眼看前方，似乎在送別什麽人，陸雲承在少年的眼珠上着重墨，既顯現出孩子的天真與靈動，又展示出送別時的濃濃不舍。

影千肆靜靜地看着這幅畫，目光由最開始的詫異與驚豔轉化為深深的柔和，仿佛要把畫的少年揉進靈魂裏。

一刻鐘過去，影千肆終于從畫中回過神來，他平靜地把畫收起來放回原位，嘴角卻不知何時開始微微翹起。

見主人還沒回來，影千肆将書桌上的東西收拾一番出來尋人，走到前廳看見這對戰的情景，頓時了然。

那藍衣男子根本不是主人的對手，主人卻遲遲不将他徹底打敗，應該是這一套劍法主人還沒指點完。

林清璇看到站在門邊的影千肆，頓時雙目放光地走過去。

“你就是陸莊主剛娶的夫人嗎？”林清璇小聲道，聲音帶着抑制不住的興奮。

能讓一代武癡陸雲承拜倒在石榴裙，不，是拜倒在長衫之下的男子，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啊。

影千肆将目光從陸雲承身上移開，站在他眼前的女子十七八歲的樣子，小巧伶俐，雖然神情激動，但還是規矩地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

他習慣性地面無表情，沒有遲疑地點頭承認，沒什麽好遮掩的，主人早就親口承認自己了。

他在書房時聽到崔叔的傳話，早已知道院中一男一女的身份，而且這女子，正是主人與自己成婚前老爺給主人找的相親對象，看眼下這場景，林清璇對主人應該是沒有男女之情的。

林清璇看看影千肆，又看看前面的陸雲承，激動得握起拳頭，低着頭自言自語，“竟然是真的! 陸雲承真的娶了個男媳婦，還長得這麽酷，這麽、這麽有感覺，實在是太……”

後面的話影千肆沒有聽清楚，不過看林姑娘的表情，應該是偏向贊美的話吧。

在影殿時，他從未覺得自己的相貌有何特殊，跟在主人身邊時也是如此，只是與主人成婚後，才從丫鬟的反應中隐約知道，自己長得是不算差的，但與豐神俊朗的主人相比，自己應該只算是五官端正吧 。

“那我叫你陸夫人怎麽樣，你叫什麽名字啊？”林清璇的話頭還沒停住。

“在下影千肆。”

“怎麽聽着像是影衛的名字？你和陸莊主是怎麽認識的？是誰先喜歡的誰呀？……”

林清璇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影千肆張了張嘴不知從何回答，自然也不會告訴她主人娶自己只是應付老莊主的權宜之計。

陸雲承見林清璇湊在自家影衛身邊聊到熱火朝天，頓時沒了指點林松源的興致，他突然向林松源逼近，右手翻動中帶出道道殘影，眨眼間林松源的欺霜劍到了陸雲承手裏。

林松源微微一怔，明白這是比武結束的意思：“多些陸兄指教，在下輸了。”

陸雲承把劍扔給林松源，說了句“承讓”。

“聊什麽呢？”陸雲承的身影風一般飄過來，在影千肆身邊站定。

“主人，沒、沒聊什麽。”影千肆急忙回答道 ，林小姐的話太過直白，他無法一一告訴主人。

聽着兩人的對話，林清璇點出問題：“陸莊主，陸夫人果然是影衛出身嗎？竟然叫你主人，你們都成婚了稱呼還不改過來，我知道了，肯定是夫妻間的情趣對不對！就像我哥那樣。”

陸雲承對林清璇猜到影千肆的身份并不驚訝，他感興趣的是她最後一句。

“像你哥那樣？不知林公子與林夫人是怎樣的。”陸雲承看向林松源，林松源與自己一般年紀，卻仍未成親，唐異無聊時曾和他講過，林松源看着衣冠楚楚、文質彬彬，卻是個留戀煙花場所的好色之徒，尤愛去洛陽的南風館。

林松源帶着惱意瞪了妹妹一眼，示意她不要亂說話，随後對陸雲承說道：“陸莊主說笑了，在下并未成婚，又哪裏來什麽林夫人。”

陸雲承見狀便不願多問，他對別人的家事不感興趣。

“比武已經結束，兩位沒事的話可以回了。”陸雲承道。

“我、我們，”林清璇還想說什麽，但林松源拉了拉她的衣袖制止了，林清璇轉了話頭，“陸莊主，我們一路過來旅途勞頓，你看現在天色也不早了，能不能在你們這兒留宿一晚啊。”

“不能。”陸雲承拒絕道，如今剛過中午，實在歸不到“天色不早”的行列。

“陸莊主你就行行好，我們兄妹二人從越城趕過來馬不停蹄的，看在咱們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的份兒上，就讓我們修整一天再走嘛，這麽多年沒見了，我們還可以敘敘舊。”林清璇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崔叔已經站在一旁等着領他們出山莊了。

林清璇看到陸雲承旁邊默不作聲的影千肆，覺得他們剛才聊得還算不錯，“陸夫人，你勸勸你家相公，讓我們留宿一天吧，我們剛上山都還沒好好逛逛呢。”

影千肆每次聽到這些“夫人”、“相公”的詞，總是心頭一緊，随後便有一股熱流竄到臉上，影千肆急忙運功壓下，耳尖仍是不受控制地紅了。

但影千肆自然不會忤逆陸雲承的意思，正要開口拒絕林清璇時，陸雲承卻開口同意了。

“兩位遠道而來，确實辛苦了，崔叔，帶他們去客房。”

林清璇見情況峰回路轉，頓時高興地笑沒了眼：“太好了，多謝陸莊主，多謝陸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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