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艾麗希在身體接觸地面的那一刻,真切感受到了身體的虛弱。
換句話說——她不僅僅是故意裝暈,而是真的氣力不濟,頭暈腦脹,眼前一片模糊。
早先那枚守護耗費了她很多卡,确實對她的身體影響不小。
艾麗希毫無氣力地仰卧在地面上的時候,一雙堅實的手臂忽然把她的身體托起。
“快去請塞赫梅特神使!”
提洛斯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
艾麗希的意識漸漸四散,心裏唯一一個尚且清醒的念頭:塞赫梅特神使……運氣不錯,很快她又能見到一位神使了。
……
提洛斯抱着懷裏的女人,快步走出法老的正殿。
在離開之前,提洛斯一回頭,剛好看見森穆特立在王座之後,胸前佩戴着那枚雕刻有狒狒形象的護身符。
“大祭司——”
法老森然提醒。
“不要忘記王早先命你查證的事。”
“是——”
森穆特彎腰行禮,随後目送法老帶着艾麗希離去,眼裏平靜無波。
他需要查證的事與天狼星偕日升的天象有關——法老竟要他在完成河神祭祀之後,立即着手查清前日裏天狼星升起,是不是一出僞天象。
看起來,法老從來沒有相信過他的第一王妃能死裏逃生純屬偶然。
此外,森穆特還從衛隊那裏聽說,法老的衛隊長死于邪咒而引起的異變。
身為大祭司,他是整個下埃及最适合調查邪咒一事的人。
然而法老在他面前卻根本不提這事,仿佛從來沒有王庭雇傭過這樣一位衛隊長。
艾麗希醒來的時候,腦殼像是馬上就要炸裂,疼得厲害。腦子裏有個粗豪的背景音,仿佛在惡狠狠地敲打她的頭,令她從沉睡中一點點清醒。
原來是南娜——
南娜那副破鑼嗓子正在與人對話。
“神使大人,小姐醒來的時候最好由我先給她提個醒,免得她受到驚吓……”
“你是說,我這副模樣很吓人?”
一個嬌柔動人的聲音響起,一點兒也不恐怖。
于是,艾麗希慢慢地睜開了眼。
落入眼簾的,是一張不屬于人類的臉——小而銳利的金色雙眼,深褐色的高大鼻子,闊至兩頰的嘴邊微微露出尖利的犬齒。
這張臉上長滿了細細的淺褐色絨毛,一對獸耳在面頰上方微微一轉。
艾麗希陡然睜大了眼睛——
這是一張屬于獅子的面孔:因為沒有長而茂密的鬃毛,可以判斷這是一頭母獅子。
但從那面孔往下,卻是一具曲線優美的女性軀體,穿着血紅色的貼身筒裙,身材完美無瑕,令人羨慕。
“完了——”
南娜的破鑼嗓子再次響起。她理所當然認為艾麗希被吓到了。
誰知艾麗希卻雙眼發亮,目光灼灼地望着獅面女人的臉,欣喜不已地開口:“終于見到了……”
“在阿努比斯神使之外,我終于又見到一位神使大人了。”
原身的記憶裏本就有這項內容:塞赫梅特女神本就是一位獅面女神,她的神使自然也擁有這樣一副尊容。
而塞赫梅特女神是掌管醫術與瘟疫的女神。傳說她有兩副人格,溫柔慈愛的時候能夠濟世活人,憤怒憎恨的時候卻能讓整個人間毀于烈火與瘟疫。是一位令人又敬又怕的神明。
誰知獅面女郎斷然開口:“別在我面前提那個胡狼頭的家夥。”
她的聲音十分柔美,與她那英氣威猛的外貌并不匹配。但是語意中對阿努比斯神使的鄙視一聽便知。
這兩位都是神使,比神的眷者要更高一個級別,卻好像彼此不和,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所追随的神明彼此敵對的緣故。
“好的,我再也不提。”
艾麗希順從地回答,并且在南娜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垂首向神使行禮。
“你這個不知愛惜自己的女人!”
塞赫梅特神使森然回應。
“要不是我這兩天正好在孟菲斯,你現在怕是哭都沒用?”
“你的身體裏已經有了一個小家夥了,怎麽還敢使用守護那樣位格不高的護身符……”
“啊?”
“什麽!”
兩聲驚訝同時響起。
南娜又驚又喜:“神使大人,您說的是……我們小姐已經身懷有孕,真的要成為未來法老之母了?”
“嗯!”獅面女人肯定地點點頭。
“跟南娜夢見的一模一樣!”南娜滿懷喜悅,雙手互握,仰頭向天。
艾麗希卻呆在床榻上,整個人瞬間凝固成為一座石像,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輕輕地吸氣,仔細體會身體的感覺,沒有察覺任何異樣。
她的身體依舊輕盈,和以前沒多少差別。因此她也無法相信自己體內竟然被預先植入了另一個生命。
這對艾麗希來說,太突然,也太特殊了。
在穿入書本,成為這法老的倒黴寵妃之前,她可是連與異性的親密接觸都不曾有過,感情經歷近乎一片空白。
莫名其妙地就揣上個崽,孩子的父親和自身全無感情,甚至随時可能加害自己……艾麗希若是能順利接受這個事實就怪了。
另外,她心中也開始有些隐隐約約的懷疑。
先是天狼星升起,然後是大祭司二次占蔔得到新的預言,這個預言馬上就由她坐實……
這一系列的事情發生得未免也太巧,以至于艾麗希開始懷疑它們都是被暗中事先安排好的——
難道這就是……神為祂的眷者所饋贈的命運?
“戰神眷者,你先出去一下!”
塞赫梅特神使眼中精光一閃,沉聲發話。
南娜只道是神使有什麽特別的話要交待給艾麗希的,不方便她這個未曾有家室的傻姑娘知道,啪的一聲就站起來,轉身出去并且帶上了門。
“你看起來絲毫不覺得欣喜?”
獅面女的聲音依舊嬌柔,但是語意有點冷。
“不覺得!”
艾麗希坦誠自己的感受。
“這就對了!”
獅面神使雙手一拍。
艾麗希:啊?
“當然了,這話不能在伊西斯女神和哈托爾女神面前說。”
伊西斯是掌管愛與守護的女神,而哈托爾則是掌管家庭與産育的女神,後者的神聖動物甚至是一頭母牛。
要是當着祂們二位的面發這種牢騷,艾麗希也會像上次那樣受到雷劈威脅吧。
“但在塞赫梅特女神看來,生兒育女這件事,會降低女人對于災害和疾病的抵禦能力,讓她們忍受異于常人的痛苦——這種事天生就是為了給我們醫者填亂的!”
塞赫梅特女神掌管人間的醫療,她的神使當然對這件事倍感頭疼。
“可你的想法确實有點問題,你根本就不愛這個孩子。”
艾麗希:……愛就怪了。
“但你是否知道,是這個孩子救了你的命?”
這句話一針見血,艾麗希頓時陷入沉默。
這是事實,她沒有理由否認。
直到聽見神使提醒她這一點,艾麗希才真正對她身體裏陡然多出來的那個小不點多出了幾分歉疚。
她确實不愛這個崽,但又不得不靠崽來保命。
如果不是因為森穆特占蔔得到的預言中,她的孩子将成為法老,提洛斯不一定會把她的命留到今天。
她的命運确實是被扭轉了——雖然扭轉的方式是令她沒想到、也很難接受的。
“你的問題在于,你把自己也看成了一個,只用來容納法老血脈的容器。”
塞赫梅特神使冷然說。
艾麗希的雙眼微微眯起,望向獅面女郎:難道不是嗎?
在這個視法老的血脈為王朝第一正統的年代裏,她身為第一王妃的首要職責,就是為法老誕下繼承人。
不止如此,法老在第一王妃生下的第一梯隊之外,還擁有其她妃嫔誕下的第二梯隊,以及後宮裏不知哪個女人誕下的預備隊。
不止是她,法老後宮裏的所有女人們,她們身而為人的意義就全被容器這兩個字所抹殺了。
“但為什麽就不能反過來想呢?你的孩子,同樣将傳承你的血脈。如果有朝一日,坐在法老那張高背椅上的人,換成了是你,你也同樣需要這樣一個孩子,來傳遞你血脈中具有的神性。”
獅面女眼光銳利,緊緊地盯着艾麗希。
艾麗希無比震動。
獅面神使一語驚醒了她。
她獲得神眷的條件是成為法老。
這必須是她終身為之努力的目标。
成為法老之後,她的孩子,同樣會是法老的孩子——女法老的孩子,在她建立的統治之上,接手這個國度,建設更加強盛的埃及。
艾麗希恍然大悟,心裏那個結開始一點一點解開。
想要扭轉一代人又一代人重複着的命運,首先自己要能跳出窠臼。
她絕無可能接受提洛斯。
但她為什麽不能接受這個的孩子呢?
艾麗希正視塞赫梅特神使,很想知道對方是否知道自己已經立下誓言要成為法老,還是只是打個比方來勸慰她。
“膽敢正視我的人并不多。”塞赫梅特神使笑笑說。
她笑起來很奇特,小而明亮的獅眼眯起,寬大的獅口咧起,嘴角揚得高高的,有點像只溫馴的貓咪。
“我剛剛使用了特別的神咒為你進行了治療,會在未來的兩三個月裏,把這個孩子封印在你身體裏,度過最不穩定的這段時期……”
艾麗希睜圓了眼,愕然望着塞赫梅特神使,滿腦子只有四個字:這樣也行?
“呵呵,在未來的兩三個月內,只要你自己不作死,小家夥就能很安全地待在你身體裏成長,你不會有太大的不良反應。”
“另外,使用荷魯斯之眼的時候,你的靈會離開你的身體。所以,那時候你基本上就是一個完全自由的人……自由的靈,不用擔心這個孩子給你身體帶來的影響。”
艾麗希一凜:荷魯斯之眼……看起來獅面女郎對她的了解,遠比想象的要多。
不過這對她來說是個好消息:畢竟她壓根沒有任何戰鬥力,目前只能依靠南娜和護身符。原以為增添了生理負擔之後會更加戰五渣,誰知卻影響有限?
“當然,那些時候你需要找到可靠的人,确保你的身體無恙。”
“門外那個戰神眷者,看起來是不錯的選擇。”
獅面女郎的嬌柔語音和她兇悍的面貌與嚴肅的語意總是不那麽匹配。
“大祭司占蔔得到的預言實際只是極少的一部分,你和你的孩子,對于整個埃及而言,都極為重要,因此你務必事事小心。”
……
殷切叮囑過艾麗希,塞赫梅特神使前往法老的庭院,将她為艾麗希診斷的結論告訴了提洛斯。
提洛斯和艾麗希的反應類似。
法老站在庭院裏,望着滿院還未被移走的金合歡花,靜默着化為一枚石像。
過了很久,提洛斯才動身前往艾麗希休息的靜室。
艾麗希正在閉目養神,聽見提洛斯的腳步與呼吸聲,她索性閉上眼裝睡。
偏偏提洛斯始終站在她身後,一語不發,卻久久不曾離去。
艾麗希忍不住心裏煩躁:提洛斯,有膽就奔赴你的真愛去啊,別來煩我!
只聽提洛斯在她背後壓抑着開口:“艾麗希——”
“這次真的……要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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