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1)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一句句老話,似乎要後來人跌一個又一個的跟頭,才能真正明白,那些話所代表的意思。
謝悠然在真正确知了宛南平離婚的真實原因之後,她很想很想打電話給鐘君,跟她認認真真地說一句對不起。
但是,她還是沒有那個勇氣。
她終究是懦弱的,能夠反省自己的眼光是一回事,要去真的承認,真的很需要勇氣,也需要力量。
她沒有力量,她害怕鐘君會罵她,她害怕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和被否定裏,最後就真的把自己給否定掉了。
回家之後,她努力地想要抓到宛南平的尾巴。
托那人之福,她這才想到百利裏面的“老人”,百利成長起來後,她就不在裏面了,所以裏面到底有多少是老面孔,她也不确定。
但她還是把她知道的那些名字都寫下來,一個個跟他們打電話。那些人接到她的電話都有些吃驚,他們當中,有一些曾經跟她有着很好的相處和來往,但是離開百利之後,她全心全意顧着了家裏,就疏于了和這些人和往來。
她有些後悔,為什麽這些事這些人,之前從來就沒想過要去維持,哪怕保持表面的客氣也好啊。她就真就當個甩手掌櫃,那麽聽宛南平的話,百事不理,離開得那麽灑脫。
人笨也是自己害的!
多年沒有來往了,那些人對她,已不能做到剖心置腹,即便有一兩個應了她的約的,問到宛南平的事,他們不是打哈哈混過去,就是勸她算了:“你們畢竟曾經是一家人 ,還有兩個孩子。”
謝悠然忍不住流眼淚:“如果他真把兩個孩子放在心上,又怎麽會離婚?”
他們便不說話了,只道:“唉,這些事,我們也說不清。不過,關于宛總,我們真沒什麽好說的。”
也有看不過的,隐晦地告訴她:“不如算了,人家現在勢大。”
也有看她不起的,直言不晦的:“離婚那時幹什麽去了,現在婚都離了,還提這些,有什麽意義?”
謝悠然說:“我不能讓他日子太好過,以前是我太傻,但我總不能一傻到底吧?”
然後那人就笑,她也算得上是謝悠然的老朋友了,說話也算為她着想,她冷冷一笑說:“老板娘,我覺得,你還是先讓你自己好過一點吧,你不覺得,有時候,為難他,就是變相地為難你自己?”
他們的差距太大了,她不認為,在婚都已經離成了的情況下,謝悠然還能扳回什麽頹勢。
沒有人願意為她站出來。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謝悠然也沒有多失望,如果事情這麽好扭轉,那麽宛南平至于前頭做那麽長的鋪墊嗎?唯一讓她難過的是,像是映證最後那個人的話,在她忙着找出證據指證扳倒宛南平的時候,她總是難免疏忽照料好自己的孩子。
宛妤生病了,當天晚上吃飯時,她說沒胃口,謝悠然也沒發現孩子是身體不舒服了。
她以為只是天氣太熱,就給她蒸了小碗蛋羹吃過後,就哄着孩子們早早睡了。
到半夜,她爬上床時碰到宛妤的小手臂,滾燙滾燙的像是一顆小火石。
她大驚,摸上去,孩子已燙得全身都像個火爐子了,拿體溫計一量,39度多。
她不敢随便給孩子用藥,只得穿了衣,急急忙忙喊醒宛婷,帶着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在半夜裏,去了醫院。
在路上的時候,謝悠然看着女兒,心裏覺得很愧疚,這段時間,她只記得汲汲于和宛南平糾纏,卻忘了孩子們是如此脆弱,脆弱得,容不得她有半點忽視。
她抱着宛妤去做各種檢查,小姑娘真的好勇敢,為着媽媽和姐姐那句寶寶好堅強好勇敢,她便真的很堅強也很勇敢,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地坐在她身上,靜靜地看着醫生給她紮針、抽血,輸液。
輸液的時候,護士拿着宛妤的手左看右看說血管太細看不清不好打。
謝悠然揪着一顆心,宛妤還安慰她:“媽媽你看,我不怕。”
護士第一針打下去,血沒有回管,抽出來。
換地方再打。
第二針紮下去,還是失敗了。
宛妤的眼裏已含了淚,可她還是沒有哭,謝悠然抱緊了女兒心裏難受得要命,孩子卻還在護士去取針頭的時候淚汪汪地沖她笑:“媽媽你看,我沒哭。”
可是,護士第三次紮針的時候,宛妤還是哭了,因為護士紮進去後,沒有立即回血,針頭在她的皮肉裏來回翻攪。
宛婷看到,都吓得忍不住哭了出來。
謝悠然死命地抱着女兒,心裏在滴血。
宛妤和她姐姐不一樣,宛妤打小就身體好。從宛婷身上得來的經驗,宛妤少受了很多的罪,往往感冒才顯了點症狀,謝悠然就已經想辦法将它壓下去了,即便嚴重些,也是吃點藥就好。
她還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罪。
都是她的錯。
好在最後,針還是打上去了,宛妤哭得累了,趴在她懷裏睡着了。
宛婷也困了,倚在病床上強打着精神跟她說話:“媽媽,妹妹明天能好嗎?”
謝悠然說:“會好的,你睡吧。”
宛婷就乖巧地躺下去睡好,末了還提醒說:“媽媽天亮你要叫醒我啊,明天還要上學呢。”
她的兩個孩子,乖得都讓人心疼。
這樣乖的孩子,宛南平卻不喜歡。
她真是覺得,這樣的男人,是會遭報應的。
抛妻棄女,能有什麽好下場?
那兩天,謝悠然忙得像個不停轉的陀螺。
宛妤住院,宛婷的接送還只能托了她姨媽來幫忙。老太太年紀有些大了,跟鐘軍脾氣幾乎一模一樣,雖然忙是不介意幫的,但坐下來就會跟她念叨,說她各種不識好,才落得如今這下場。
謝悠然連句話都不敢吭,只能求她:“姨媽,孩子還在呢。”
她姨媽就怒了:“難不成你還想讓她們把他往好裏想不成?”
宛婷在邊上聽到,放下書,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們。
謝悠然送姨媽回去的時候,宛婷和宛妤說:“你說爸爸是不是真的不要我們了?”
宛妤玩着媽媽的手機,“嗯嗯啊啊”地應。
宛婷說:“我們給爸爸打個電話吧,你生病了,爸爸會來看你的。”
宛妤不太高興。
她對爸爸沒什麽印象,在她看來,這個世界上有媽媽在就好了,爸爸來不來看她,要不要她,有什麽關系呢?
宛婷不由分說拿過手機要打電話,宛妤癟着嘴巴,想哭又不太敢哭。
宛婷已經開始撥號,等着電話接通的時候,看到妹妹這樣子,她小大似地嘆了口氣說:“你要乖啊。”
電話接通了,是個女人。
宛婷把電話挂掉了。
等了一會兒,她再打,還是個女人。
又挂掉。
當宛婷做這一切的時候,謝悠然一無所知。她把她姨媽送走後,看到路邊有人在賣小玩藝,她順便給女兒買了一個,想着她們在醫院裏待着也無聊,就權當拿這個打發時間了。
然後回到病房,就聽到宛婷委委屈屈的聲音:“爸爸,妹妹生病了。”
謝悠然有些僵住,但她并沒有阻止,而是坐在一邊,把禮物給了看着并不太開心的小女兒,無聲地逗了逗她。
宛婷看到她,還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她吐了吐舌頭,和宛南平用說悄悄話的嬌嬌俏俏地說:“媽媽回來了。”
可能是宛南平說要她接電話,宛婷應了聲,就把電話遞到謝悠然面前:“媽媽,爸爸說要跟你講話。”
謝悠然很想就那麽挂掉,可女兒用她那黑白分明到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靜靜地看着她。
她只得接過電話。
然後就聽到宛南平幾乎是陰沉的聲音:“謝悠然,你是不是照顧不好她們?要是照顧不好,你就直說,兩個孩子,我還是可以管到的!別他媽的一天到晚打電話給我,你煩不煩啊?我們兩個已經離婚了,你老拿女兒來說事,你覺得,我就能多看你一眼了嗎?你醒醒吧!”
☆、更新之後
“啪嚓!”宛南平吼完,挂電話了。
謝悠然所有的火都沒地方發,她重撥過去,人家關機,打到公司,小秘書接的電話。謝悠然那時已經站在走廊上了,沒了女兒目光的壓力,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跟小秘書說:“告訴宛南平,讓他去死!”
她以前怎麽會覺得他很好?!
這根本就是個人渣!
謝悠然在走廊上站了好久,胸口喘個不停,她是真氣到了。
門輕輕被打開,宛婷在門縫裏偷偷打量她。
謝悠然推開門,有些無奈地看着女兒:“為什麽要給爸爸打電話?”
宛婷說:“妹妹生病了。”頓了頓,她又問,“媽媽,爸爸和你,真的離婚了嗎?”
謝悠然說不出話。
她有想過要告訴女兒這一切,但她不覺得,她們能明白大人的世界。
嘆一口氣,她說:“是的。”
“那他不要我們了嗎?”
謝悠然本來想說:“是啊,不要你們了,他要錢要瘋了,要兒子要瘋了,要女人要瘋了,他不要你們了!”但是,她不得不硬生生忍下這一口惡氣,撫了撫宛婷的頭說,“怎麽可能?他是你們的爸爸。他太忙了,所以不能來看你們。”
然後,她居然還能開玩笑,她問女兒:“是不是爸爸比媽媽還好啊?有媽媽在你們還不樂意?”
宛婷忙搖頭。
宛妤則在床上向她伸出手:“媽媽,我要你。”
謝悠然笑。
她把大女兒牽回去,抱着兩個女兒倚靠在床頭有些疲憊地說:“婷婷,還有妤妤,爸爸媽媽不管怎麽樣了,你們都是我們的寶貝。”
她實在不願意講這個話,然而,她更不願意讓宛婷覺得,她是被抛棄了的。
她素來像個小公主般被捧在手心長大,她生下她,沒有給她完整的家,但也不能把她的恨,轉嫁到她們身上。
她不想當聖母,她恨宛南平,從來沒有這麽恨過,但是有些氣,只能自己受了。
如果她在孩子們面前糟蹋她們的父親,其實也是在糟蹋她的孩子。
她必須記住這句話,才能忍到心頭滴血了,還可以笑着跟孩子說:“爸爸很愛你們的。”
其實很久以後,謝悠然是真心感謝宛南平的,他一次又一次出乎她意料外的決絕逼得她無法回頭,斷了幻想,讓她不得不比她想象中更快地接受已經離婚的事實,而不去考慮什麽愛不愛了。
她也沒有再折騰自己,愛情多虛幻,就算她變成彭鳳那樣的又怎麽樣?
他不愛她了,所以她做什麽都是多餘的。
就像他們勸她的那樣,與其想着怎麽整倒他,還不如先整理好自己。
回家之後,她開始在網上投簡歷,看報紙上的招聘啓事,學習對她而言,已經非常陌生的面試對話。
在一次應聘財務助理的招聘上,對方問她:“為什麽你這個年紀了,還只對這麽個小職位有想法?”
謝悠然說:“我已經很久沒工作了。”
“那為什麽還要出來工作?”
潛臺詞是,她已經跟社會脫節了。
謝悠然不知道該不該為自己悲哀,三十二歲,不算老但也不年輕了,她找不準自己的人生方向,也找不到自己在這個社會上存在的價值。
人家說,每一次的拒絕都能讓自己的臉皮增加一厘米的厚度,她做不到。
到最後,她幾乎是不太想要去面對那些恐怖的面試官了。
在再一次失敗而歸的時候,謝悠然洩氣了。
出來的時候不曾想遇到了葉唯安。看到她,她似乎很吃驚,問:“你怎麽會在這?”
謝悠然有些囧迫:“我想找點事做。”
“找到了嗎?”葉唯安語氣溫和。
謝悠然搖搖頭。
葉唯安看看時間,就說:“我們一起去喝一杯吧。”
兩人挑了家咖啡館,點了些東西坐了下來。
這個時間點,咖啡館人氣不是很旺,但布置得十分溫馨。葉唯安不時接上一兩個電話,看得出,她很忙。
謝悠然很羨慕。
她羨慕的是葉唯安這樣的女子,堅強、幹練,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人生,能夠處置很多很多的問題,不像她,最初到最後,一遇到事,開始是找父母,後來是找老公,現在,她誰也不能找了。
葉唯安看到了她臉上那明顯的失落,其實她挺吃驚于謝悠然的變化的。之前的謝悠然就像是一個瘋婆子,沒有理智可言,可憐又可悲,讓人心生同情卻不願意接近。
但現在的謝悠然,她依然憔悴,穿一襲黑色的及膝長裙,也許外表仍然是灰暗的,但精神狀态已稱得上是良好了。
她不再出口就是抱怨,就問為什麽,也不再是萬事俱休人生無望的絕望模樣。
女人其實最可怕的就是這個,失去了,一味地怨恨一味地糾結于原因,往往就在這種怨恨糾結裏,變得瘋狂乃至于不可理喻。
葉唯安覺得,至少,謝悠然比她想象的要堅強,要更快地适應,她現在的生活。
她覺得她應該幫一下她,挂了電話,她問她:“你很急着用錢嗎?”
謝悠然搖了搖頭。
她想找點事做,不為了錢,純粹是為了有一份更健康的生活,能夠讓她融入這個社會。
她說:“我不能有一天,還被我女兒說,媽媽,你跟這個社會脫節了。”
那多可怕,有一個男人這樣說過就夠了。
葉唯安笑了一下:“你真是個好媽媽。”
謝悠然不否認。
兩人散漫地聊了一下天,葉唯安問謝悠然:“你覺得我成功嗎?”
謝悠然點點頭。
葉唯安笑:“你對成功的定義真低。不過還好啦,三十歲的法律實習生。”
謝悠然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葉唯安說:“其實呢,我跟你也差不多,嗯,曾經也過過一段很黑暗的日子,二十七歲遇到了我現在的男朋友,才想着要奮發,才想着要找回自己,然後才開始考研,才有了今天。”
謝悠然有些不能相信,她看着葉唯安,她多喜歡她啊,她看上去那麽純淨,那笑容,甜美得就像是沒有經歷過一點傷害。
她喃喃:“誰會舍得傷害你這樣的女人?”
葉唯安忍俊不禁:“那你還不是有人舍得傷害?”她笑得嘲諷,“對男人來說,他喜歡你的時候,你哪怕就是一棵草,他也覺得你是含羞草,不喜歡你的時候,你再純潔可愛含苞待放嬌美若花,他也覺得,你就是一朵食人花。”
謝悠然點頭,又想起宛南平說的那句話,他嫌她多事,嫌她煩,嫌她拿孩子的事去跟他說。
而曾經,他也有過跟她就孩子的教育問題,談到半夜的時候。
不愛了,連原本他喜歡的,似乎因為和她共呼吸而感到可恥可厭了。
葉唯安勸她:“不要灰心,機會總是會有的,只要你在乎的不是錢,一份工作而已,并不難;如果你純粹只是想讓自己活得輕松自在點,那也不要為難自己,去學點東西吧,知識能開闊人的心境,拓寬你的眼界。”
她不愧是做律師的,一句話,一下就直擊謝悠然的內心。
她的确不在乎錢。
雖然說宛南平确實沒有給她錢,但是,那并不代表,她手上一點存款也沒有。
只不過和他手上的百利比起來,她所掌握的財富,太小太小了。
但,節省着些,她和孩子們也未嘗就必須只能過苦日子。
她只不過是害怕,害怕自己最終被整個社會所淘汰,所抛棄。
謝悠然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葉唯安的提議。
她覺得這真是個好辦法。然後,她就去看了許多培訓班,最終,選擇修習動漫設計。
她有一點點繪畫的功底,長大後人懶也就放棄了,現在有時間有閑情有動力,重拾起來,她覺得挺好的。
那時候,她單純地只想要重新掌握一樣技能,這樣,在她的孩子們跟別人介紹說,不至于講她,百無一用是媽媽。
那時候,她也只是單純地,想要活得更好一些,讓她能夠在再一次面對宛南平的時候,可以挺直了脊背說:“沒有你,我也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她沒有想過太遠的人生。
如果有,那也只是默默地,将她對宛南平的怨恨變成了更久遠的一場報複。
十年蟄伏,她想,她會有機會的。
☆、更新之後
一年以後。
謝悠然做完一個作品出來,看到宛婷捧着她的手機在和宛妤講《一吻定情》:他們的感情好複雜啊,須藤喜歡松本,松本卻不喜歡他,然後松本喜歡上了直樹,讨厭的,就是她,讓直樹和琴子兩個人越來越遠啦……
這麽複雜的四角關系,難為宛婷居然能解析得出來,謝悠然聽得冒了一頭的虛汗。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那個八歲多的女兒好像一下就長大了,愛看的東西從幼稚的喜羊羊和灰太狼變成了《仙女湖》,然後又從《仙女湖》進展到大熱的愛情偶像劇《一吻定情》。
謝悠然一看到女兒看《一吻定情》她就覺得胃部抽搐得厲害,這是要鬧哪樣了?八歲多的小姑娘就開始談愛情談距離談背叛了,那要她這個歷經滄桑的媽媽怎麽辦?
但她不能阻止,因為女兒會問她:“媽媽,為什麽我不能看,拍出來的東西,不就是給我們看的嗎?”
她只有虛弱地和宛婷講道理:“宛婷同學,麻煩你不要跟妹妹講這麽深奧的東西。”
誰知,宛妤這個鬼精的,拍打着小手跟她笑:“媽媽,姐姐不知羞。”
謝悠然:……
今天是星期天,兩個女兒下午都沒有特長課。謝悠然本來是想讓她們好好休息一下,等涼一些了再出去玩的,結果,等她做完一副作品出來,兩丫頭醒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了她的手機在看電視劇。
八歲半的女兒拉着四歲的小丫頭一起看《一吻定情》。
謝悠然撫額。
謝悠然覺得,如何做好一個媽媽的角色,實在是一個太嚴肅的課題。
她只能把女兒看電視的時間盡可能地減少,等她作業一做完,就帶着她們去外面玩,各種散步、爬山、做游戲、做手工。
她還和小區裏其他有孩子的家長時不時地聯一下誼。
她現在是個有着充實生活的單親媽媽,畫動漫、帶孩子,是她的全部。
如果不去想那場婚姻,不接觸宛家的人,謝悠然會覺得,她身上心裏所有的傷,都已經結痂了。
哦,對了,宛婷和宛妤現在都姓謝。
為了這個,宛南平的父母還來跟她大鬧了一場,後來,還是葉唯安過來給她解的圍,她拿出離婚判決書,冷着臉跟宛家人說:“這是法院的判決,要是你們對兩個孩子随媽媽姓有異議,麻煩上訴,我們求之不得。我們還正在考慮要不要起訴宛南平婚內出軌、為了謀産設計陷害我的當事人呢,你們來得好,歡迎上訴啊。”
老先生老太太摸不着方向,看葉唯安态度強勢,只得走了。
過後宛南平打電話給葉唯安,說要告她诽謗。
葉唯安冷笑着說:“宛先生,你有證據嗎?”
宛南平半天沒有說話。
謝悠然在邊上看得好解氣。和宛南平的婚姻鬧劇裏,統共算下來,她就贏了這麽一場。
不過葉唯安說:“輸贏又如何?重要的是你自己要過得好。”
對,重要的是,她自己要能夠放下。
放不下怨,也要假裝忘記已有的痛和傷。
好在,她的兩個孩子很乖巧,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成長問題,但總體來說,她們還是很聽話的。宛婷和宛妤也越來越少地提到她們的父親,她們似乎,就這麽平穩地,安靜地接受了爸爸不常出現在她們生活裏的事實。
謝悠然穿好鞋子,決定帶女兒去下面玩。
宛婷聽到說要去玩,立即就把她的直樹抛下了,拿了跳繩,背了弓箭,脖子上還套了個呼啦圈,忙碼地補充她去玩的各色裝備;宛妤就簡單多了,直接上角落裏把她最愛的喜羊羊鬥車拖出來,帶了一鬥車的小玩具,叮叮哐哐歡呼着喊她:“媽媽,走吧。”
謝悠然每每這時,就會忍不住的笑。
下去的路上,宛婷一路按電梯,敲她朋友家的門,禮貌地問:“阿姨,誰誰誰能跟我們一起去下面玩一會嗎?我媽媽也在哦,我保證會把她送回來的。”
她現在已經很有禮貌了,成熟得就像個小大人。
不一會,她召集了她的許多朋友。
謝悠然就跟一起下來的家長談孩子們的各種糗事、快樂事、成長過程裏遇到的煩心事。到晚了,揮手拜拜,回家吃飯,洗澡,講故事,睡覺。
生活的流程,一往不變,平靜無波。
以上,便是謝悠然這一年來的生活。
這天和往常稍微不一樣,宛婷嚷着要去吃麥樂園的蛋糕,說她們班的同學都去吃過了。
麥樂園在百利的旁邊,是新開的一家蛋糕店,據說很好吃,生意火爆到不行。
不過,謝悠然已經很久沒有去到那邊了。
她以為這麽長時間過去,自己已經足夠平靜了,所以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宛婷的提議。
她們把東西都寄存在門口小保安那,三母女興興轟轟出發了。
原彙廣場不愧是老牌的街市中心,即便政府另辟了新街,這裏依然燈火輝煌,熱鬧不減。
百利的燈牌,在其中尤為閃亮。
謝悠然一下車,就看到那棟樓上新增了一個巨大的顯示屏,當時候,滿屏的玫瑰瓣瓣飄香。然後視線一轉,就只見其中寫着碩大的幾個字,祝福我們永恒的愛情。
上面寫着一個日期,還有宛南平和彭鳳的名字。
看樣子,那個日子,就是他們的婚期了。
謝悠然看着,諷刺地笑了。
永恒的愛情。
宛婷已經認得很多字了,她也看到了大屏幕,開始還感嘆:“那玫瑰花好漂亮啊。”
及至看到爸爸的名字,她有些尴尬地看向謝悠然,神情是緊張的。
看來,這些日子的愛情劇,她還是沒有白看的。
謝悠然對着女兒笑了笑,很平淡地說:“走吧,我們去買蛋糕。”
然後她們背對着走向了另一個地方。
宛婷心不在焉地選了幾種,倒是宛妤,快快樂樂地在裏面指指點點,告訴謝悠然:“媽媽,我要吃這個啊。”又煩惱,“這個也很好吃,怎麽辦?”
孩子的天真,就該是這樣的。
所以出來後,謝悠然并沒避諱什麽,她告訴宛婷:“你的爸爸又結婚了,他找了個,嗯,新的妻子。”接着,她幹巴巴地補充了一句,“但你們依然是他最喜歡的女兒。”
宛婷沒說話,過了一會,她說:“媽媽你不要哄我們了,我知道,爸爸不要我們了。不過,”她的聲音裏并沒有難過與悲傷,只有平靜,她看着謝悠然,笑得一派的恬淡,“媽媽你不要擔心,我們會一直都陪着你的,等你老了,我們也會養你的。”
謝悠然聽了笑,摟着兩個女兒,眼裏卻慢慢溢出了淚。
她就知道,她的傷,複原得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好。
雖然是驚鴻一瞥,但那個日子,卻像是刀一樣,刻在了她的心上。
在那一天,謝悠然特地把葉唯安請到了家裏,她需要有個人陪着,才不至于失控到去到那裏做讓她後悔的蠢事。
葉唯安大概也知道了,全程都在逗她笑,講一些律師事務所裏聽來的好聽的笑話。
然後,她就看謝悠然近期來做的作品。
謝悠然學做動漫的時間不長,不過謝岚山怎麽着在書畫上有些造詣,他培養出來的女兒,功底還是在的。
和她的婚姻經歷毫無相同的是,謝悠然的畫,用色簡單,人物線條也很少,可愛的人物,不同的場景,臉上都是一色的天真的笑。
葉唯安問她:“你學了後,有考慮去做什麽嗎?”
謝悠然嘆氣:“還早呢,沒個三四年,怕是學不出什麽來。”
葉唯安不以為然:“學無止境,不過你現在可以試着做些動漫人物出來啊,要是有好的想法,就編成故事,網上很流行的。”
謝悠然沒考慮過。
那場婚姻,打擊盡了她全部的自信。
如果沒有葉唯安,謝悠然想,她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大概,被男人和生活,打擊得只能龜縮在家裏,怨天尤人,痛苦流涕,絕望無助。
她是很感激葉唯安的,所以也十分聽從她的每一個建議。
葉唯安這樣說了,她就笑着說:“我試試。”
葉唯安開玩笑:“那你加油,指不定一下就成名了,到時候,記得先送我的摞簽名書。我要拿去換錢啊,最近窮死了。”
謝悠然把畫夾收走,給她倒了一杯水:“你家那位,還是要買房?”
“嗯,說是不買房就不生孩子。”葉唯安愁的,“我都這老大了,還不生,我媽都說我是不是該去看看醫生了。”
謝悠然看着她笑。
葉唯安這樣的女人,就該有好男人來好好愛她。
她世故,但是熱心,她單純,卻不天真,處事圓滑,又有足夠的作為女人的智慧。
她說這是生活磨練來的,可是,卻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打磨得像她這麽圓融可愛。
謝悠然有時候會忍不住想,如果遇到宛南平的最初,她擁有這樣的性格會如何?也許,她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吧。
葉唯安直待到孩子們放學她才走。
謝悠然去市場買了很多菜,她需要一個豐盛的晚餐,來填充她的胃,彌補她的心。
明日周末,宛妤嚷着要去郊外放風筝,然後,她們又順便去了小區後頭的一個文具市場買風筝。
回來的時候,她們走的是小路。
那裏比較靜,因着拆遷,人煙少至,開發商買了地,還沒有開始修建新樓盤,到處都是水溝爛樓破木板。
不過,這路回家也最近。
宛婷和宛妤各拿一只風筝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商量明天要喊誰誰跟他們一起去。
然後,就聽到一聲悶哼聲,接着,兩聲,三聲,類似于老鼠爬行的悉悉嗦嗦的聲音。
宛婷和宛妤開始沒注意,等聽到時都吓了一跳,三兩下躲到謝悠然背後,睜大了眼睛看着發聲處,宛妤更是問:“媽媽,不會是鬼吧?”
宛婷敲她的腦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
說是這樣說,她卻還是害怕的。
謝悠然也有些發毛,這地方,以前也熱鬧,可拆遷在即,荒涼得很了。她不怕鬼,倒是怕遇到什麽可怕的人。
三母女硬着頭皮往前走過去,轉過一道彎,就出了兩條岔道,一條不遠處就是她們小區的後門,另外一條,是已經廢棄了的巷道,而那聲音,就是從那邊發出來的。
謝悠然往那邊望過去,巷道裏沒什麽遮蔽,一望無餘得很,因此,她很輕易就看到那裏躺了個小孩子。
他應該沒事,因為她看到他還在動,手捂着額頭處,有血跡滲出來。
他書包被丢在他旁邊,攤開的書本,甩得到處都是。
聽到聲音,他半壓着身子擡起頭來。宛婷驚呼了一聲:“宋仁軒!”
謝悠然看到這,覺得很頭疼,在這一天,她前夫結婚的日子裏,他摟着新婚的妻子祝福他們永恒的愛情,而她,卻撿到了一個男人。
嗯,小男人。
☆、更新之後
宛婷是個正義感爆棚的好姑娘,她或者軟弱,或者脆弱,但是,這些缺點或者弱點一點也不能阻止她挽救自己同班同學的熱情。
人小就是好,不懂得避嫌,也不知道扶老奶奶過馬路會闖禍,她們只是遵循着老師和家長的教導,比如說要誠實,要幫助有困難的人,她們不會考慮太多複雜的現實的東西,而只依從着自己的本心,這是孩童的天真,也是她們的可愛。
要換成別個人,謝悠然或許不會有什麽顧慮。但是宋仁軒,那次匆匆一面,她對這個小男孩充滿了同情,但同時,也對這個孩子的爸爸充滿了戒心和莫名其妙的恐懼感。
那個男人,帶給別人的壓迫感太重了。
她直覺那男人不好惹。
不過宛婷已經跑上去了,她看着宋仁軒,眼睛睜得大大的:“宋仁軒,你沒事吧?”
女兒叫同學的名字,叫得脆生生的。
宋仁軒不理她,爬起來後撿拾丢得四處都是的書本,胡亂地往書包裏塞。
他這時已經不捂着額頭了,那裏給砸了好大一個包,看着觸目驚心的,有血絲不停地滲出來。
宛婷對他的冷淡好似已經習慣了,沒覺得有什麽尴尬的,一邊幫他撿拾書本,一邊看着他的傷,萬分不忍地說:“宋仁軒,你的額頭在流血……你跟人打架了嗎?”
宋仁軒還是不理她,只擡起頭看了一眼謝悠然,那意思大概是想要她把她的女兒帶走。
謝悠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孩子的目光,未免太成熟了些。
躊躇了下,謝悠然還是抱着宛妤走了過去。
這孩子太狼狽了,就此不理他,她自己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橫豎沒事,問一問也不會少塊皮。
所以她蹲下來,藹然問:“你叫宋仁軒是吧?是出什麽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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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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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