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1)
仁軒,他睜着黑葡萄一般晶亮的大眼睛,冷沉一張小臉,小手卻輕輕地,輕輕地在她手上捏了一下下,無聲地提醒着她,她失态了。
謝悠然朝他笑笑,握了握他的手後艱難地站了起來,看着白榮伸出自己的手,勉強笑了笑說:“你好,我是謝悠然。”
那天後來是怎麽度過的,謝悠然沒多少印象,感覺裏就只有各種鬧騰和歡樂。白榮——後來她才知道,他的真名叫江勝同,小名阿榮,至于為什麽他會給自己冠上“白”這個姓,謝悠然就不得而知了——他實在是個太會調氣氛的人,所以把原本有些沉悶的家宴,弄得笑聲不斷,人人皆歡。
謝悠然耳裏聽着他講自己這幾年在外面闖蕩的各種趣事、奇葩事,垂眸只給宋仁軒不停地剝蝦,一不小心剝了一大碗,小山似地堆在他碗裏,還冒出一個漂亮的尖。
宋仁軒很是無奈地看着她把一大盤蝦全放到自己碗裏,倒也沒說什麽,十分自若地幹脆把醬料也搬到自己面前,慢吞吞地一個一個挑起來吃。
謝悠然看着他一點一點将它們消滅光,溫婉秀氣的眉眼裏,俱是柔軟的笑意。
不知道為什麽,宋仁軒卻覺得,她并不開心,甚至還有一點隐隐的悲傷。趁她低頭的時候他朝自己爸爸看過去,發現他雖然跟其他人聊着,但間或也會看向她,眉間微微皺着,神情若有所思似的。
因着有了江勝同(也即阿榮,後面都恢複他這個本名)的意外加入,後來他們一群人又去了錢櫃K歌,就連宋老爺子,也興致頗好地跟着去唱了好幾首《北國之春》、《一剪梅》這樣的老歌才離開。
謝悠然和宋仁軒自然一起跟着去了,不過兩人都沒有唱一首歌——僧多粥少,就那麽幾個話筒,被其中熱衷鬧騰的孩子們一搶占,大人們不過是換個地方來喝酒吹牛罷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然很晚了,宛婷和宛妤還沒有睡,兩個小家夥看到她都不是很高興,覺得她偏心,有好吃的怎麽能就帶着宋仁軒去不帶她們呢?
宛妤的嘴巴翹得甚至都可以挂油瓶了,一邊生氣一邊還膩到她懷裏,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跟她說:“媽媽你好讨厭!”
宛妤這個樣子,宋建輝自然不好再說讓謝悠然和他一起回他那邊的話,坐着跟鐘君說了一會話,講了宴席上的一些人與事,也就帶着宋仁軒,告辭離開了。
第二日謝悠然就一直開始忙,八天的假期她其實只休了六天,其中後面的日子都是在醫院陪着葉唯安過去的——她選在國慶節那一天,剖腹生下了一個六斤半重的大胖兒子,謝悠然一接到電話,大清早便趕去了醫院。
後來因着她廚藝好,葉唯安愛吃她做的菜,她白天便留在那兒幫着趙忱的媽媽一起研究月子餐,又因為她帶孩子算是有些經驗,還時不時給手忙腳亂到完全不知所措的趙忱呼到醫院去救場。
幾天的假期呼呼就這麽過去,宋建輝本來想要帶她和孩子一起出去旅游的計劃也因為葉唯安這意外到來的人生大事給完全打亂了,兩人非但沒法“度蜜月”,連一起纏綿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搬家,那就更是沒辦法了,謝悠然整日整日地守在葉唯安那,把誰搬過去呀?
上班以後謝悠然就更忙了,她們那一組已經籌建完畢,開始給她的作品重新做動畫設計,盡管她只負責其中的腳本和人物設計,但因着項目沒有正式立項,所有的前期工作,幾乎都是她一個人在完成。
有時候忙起來,更是通宵通宵地留在公司,難得回去得早,跟兩個女兒親近一會,便累得一動不動地躺床上睡着了。
宋建輝開始還問再選個什麽日子兩人把證扯了,看到她這麽忙,漸漸地,他也就不再提了,只在上班的同時,專心裝修起新買的那套房子來。
鐘君開始覺得都定下來了,兩人扯證那不就早晚的事,等房子裝修好了,和婚禮一起弄也沒有關系。但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勁——很明顯,謝悠然在鬧別扭,躲着人家宋建輝呢。
哪有前一刻還在和孩子們說得開開心心的,宋建輝一進門,就歪倒着睡着了的?
她可不知道謝悠然的睡眠質量好到随時随地都可以睡着的地步了。
如此等了幾天,鐘君終于不耐煩了,有一天,讓謝岚山把孩子們帶走,關起門來好好教訓了謝悠然一通。她惱火得準備了一大堆的話,什麽“謝悠然你以為你是哪國公主啊?還跟人矯情起來了,你曉不曉得你現在多大了啊,這把年紀有男人能看上你就不錯了,你還跟人抛臉子!這樣的金龜婿你不好好攏着,你到底是想鬧哪樣啊你?”
結果,謝悠然任她噼哩啪啦地罵完,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揉了揉臉很是疲憊地說:“媽,我找到白榮了。”
鐘君明顯已經忘記白榮是哪根蔥哪根蒜了,沒好氣地問:“哪個?”
謝悠然靜靜地答:“就是宛南平說的,我的‘情夫’白榮,他是宋建輝姑姑的兒子,親表弟。”
☆、78
鐘君有片刻的遲滞,跟着就又跳了起來,罵她:“什麽叫你的‘情夫’?狗屁!根本是宛南平拿來栽贓陷害你的好吧?就算是表弟,他回來又關你們兩個什麽事,你把這莫名其妙的關系往你身上套什麽套?……我說謝悠然,”想到某個可能,鐘君真是憤怒了,走過去狠狠地拎起謝悠然的耳朵,“你別告訴我,你真的和他有什麽事啊,謝悠然真要這樣,你這是想要逼瘋我啊……”
謝悠然本來還挺憂愁的,給她娘這麽一攪合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忙把自己的耳朵搶救出來,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說:“媽,我怎麽可能和他有什麽?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真是的,連自己的女兒也不了解,虧得離婚那會還信誓旦旦地說她相信自己女兒不會做那種不道德的事。
現在倒是毫不猶豫就開始懷疑她了,果然好女婿的魅力擋也擋不住啊!
鐘君聽她這麽說,那全身炸起的毛瞬間就順了下去,不過表情還是很有些懷疑的:“真的,真沒什麽?那你還說什麽你的‘情夫’?……哎喲,我這小心肝實在是有些受不了,這些我先不管,我只問你,那你躲着小宋幹什麽,他就算曉得了也沒什麽吧?而且真要是他表弟那不好辦得很?你和小宋一說,讓他喊他出來給你作證啊,你不覺得宛南平逍遙得也太久了,該讓他受些報應了嗎?你是他的老婆诶,他居然為了不讓你分他的錢連給自己戴綠帽子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謝悠然有些無奈:“我沒有躲着他……”
鐘君大力地哼了一聲:“沒有躲着他那他一來你就裝睡?話也不和他多說兩句,天天加班加到一點時間也不空?你不要告訴我你忙,人國家主席天天出國訪問接見什麽的也沒見他們就忙到連兒子也生不出一個……”
鐘老太太火力全開的時候,沒有誰能招架得住,苦逼的謝悠然就只有認命傾聽的份。
其實她倒是真的沒有躲着宋建輝,她只是在見到白榮也就是江勝同以後,突然發現自己和宋建輝進展得太快了,是時候該冷下來好好考慮一下兩人是不是真的應該結婚。
他們對彼此的了解,是如此之少。謝悠然曾經以為,他們可以做一對沒有過去的新夫妻,但是這位前路人甲的出現讓她明白,那不可能。
不知道什麽時候,過去會影響到她和他,以不經意的方式,給你的生活很大很大的影響。
一旦再婚,她不想再離一次,就算她的孩子們受得了,她自己,怕是很難再次全身退出來了,所以,她覺得結婚這事也許應該更謹慎一些。
謝悠然甚至也不能否認自己相當沮喪,這些都像是注定了的,你看,他們沒有按他預定的時間扯成證結成夫妻,于是江勝同回來了。于是,她和宋建輝的婚姻最終可能也就只能像是那個沒能扯成的證一樣,無疾而終。
那天晚上見到江勝同時她的失态,席上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而他在親戚間的風評是怎樣的呢?謝悠然想起之前宋建輝和她說他家那些親戚時對這位表弟的評價:“他是姑姑和第一任老公生的兒子,打小性子就有些叛逆不羁。加上姑姑本身,呃,也結過幾次婚,所以他可能也受了些不好的影響,在男女關系上随便得很。講話也口無遮攔的很放肆,所以如果他中秋節那天真趕回來的話,要是說了什麽不得體的話,你別理他,也不用放在心上……”
那時候,謝悠然腦子裏浮現出的是個油嘴滑舌的“老男孩”形象,真心沒有想過,他就是她認識的白榮。
一位在男女關系上讓一向嚴謹不怎麽評人是非的宋建輝都忍不住皺眉的男人,謝悠然看到他那麽失态,他們那些親戚還能有什麽好的想法?而當初謝悠然離婚時的動靜雖然不大,可宛南平的身份就擺在那裏,他們只要稍微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
寂寞的家庭主婦愛上年輕風流的健身教練,丈夫發現後怒而離婚,女人因為自身過錯孑然一身帶着兩個孩子灰溜溜地滾出“豪門”,之後還對那教練窮追不舍,糾纏不休,逼得人家不得不辭職離開,兩年多都不曾回來一轉。
謝悠然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得出,當宋建輝的那些親戚知道這些“事實”後,對她的鄙夷和不屑,他們可能甚至還會勸宋建輝:“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怎麽偏偏就要找個和你弟弟有牽扯的。”
狗血,真的是太狗血了!
只要一想到這些,謝悠然就覺得自己沒辦法平靜平和地面對宋建輝,盡管她知道,那些不是真相。但是江勝同不會說他是為了錢去故意陷害的她,那些照片都是偷拍的,而事實上,他除了言語和動作上暧昧了些外,因為她沒有回應,他也并沒有對她做過任何過份的事情。所以,即便她是宋建輝的“未婚妻”,他也不會幫着解釋什麽的。
那宋建輝會相信嗎?
相信她和江勝同之間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特別的情愫,相信她曾經那麽瘋狂地尋找他,只是想要找到事實的真相——隐隐的,盡心內心是害怕和惶恐的,謝悠然對他仍懷有比別人更多的信心,因為,他曾經是一名警察,還是出色的警察,他會有他的判斷和觀察。
所以看他這幾日盡管不再提結婚的事,但如常裝修房子,如常地每天給她發短信打電話,要她別太辛苦了,她也慢慢平靜了下來,鐘君就算不來找她,她也是打算和宋建輝好好談一談的。
不管他知不知道那些事情,她都覺得,她應該和他談一談。
謝悠然的性格是,遇事直覺地就先避,先躲,實在躲不過去了,她才會想到要面對。
不過,她也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只要下定決心了,她也能面對得很好。
那天她收到了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壞消息就是,她的作品方案被公司上層否決了,他們覺得,她的對白和人物故事都很有新穎有趣,但腳本稍嫌單薄了些,拍出來不一定就好看,而她在動漫界又是個新得不能再新的人。好消息是,公司決定先把這個腳本故事以漫畫書的形式出版幾集,然後看熱賣的程度,來确定今後到底拍還是不拍。
當然,版權所屬歸了謝悠然,出版還有前期炒作的事情,都由公司來負責。
謝悠然為此專門咨詢了一下葉唯安,後者看了合同後告訴她說,只要版權和收益是歸她的,其他的她不需要太擔心,相反的,如果由他們公司出面聯系出版商談出版和其他事更好,因為在這方面,他們更有經驗。
謝悠然于是也就同意了。
這是她人生當中第一次出書,雖然是漫畫書,但也算是她所獲得的,最意外的成功了。
帶着這次意外的成功,謝悠然那天正常下班後就回來将自己特意打扮了下,帶着三個孩子去了宋家。
至于為什麽要把孩子們也帶去,是因為她這段時間太忙太忙,宛婷和宛妤一定要粘着去,她們兩個要去,宋仁軒這半個小主人,自然也是要回自己家去的。
所以有時候,有孩子很好,但有時候,有孩子也很影響人啊。
不過謝悠然又覺得,有孩子們在也好,有她們在,至少即便談的結果不如自己所想的那麽理想,她會難過,但也不至于太失态。
懷着幾乎是壯士斷腕的心情,謝悠然從家裏拿了些食材過去宋家做晚飯。宋建輝家的廚房什麽都有,不過因為太久沒有人用,光清洗就花去了她不少時間。謝悠然一到達就讓宛婷給宋建輝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可以回來,結果宋建輝一接到電話就巴巴地跑回來,謝悠然連攤子都還沒有鋪開。
宋建輝進到廚房裏見她正賣力地清洗刀具和碗具,見狀不由得笑:“我還以為一進門就能聞到飯菜香,結果這下想好的臺詞都全用不上了。”
謝悠然回過頭來,看着他俊挺的眉眼,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本來是想說什麽的?”
宋建輝将廚房的門關上,走過去從她後面抱住她,說:“我本來是想當場捉住那個闖到我家來的田螺姑娘的。不過,現在這樣,也不錯。”
說着,他用力在她發間嗅了一下,探出唇舌舔了舔她光潔的後頸。
謝悠然想過宋建輝一定會若無其事地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是她确實未實到他還會如此“熱情”,她心裏很感動,臉上也有些燙,這讓她對接下來的談話有了更多的信心和期待。按下心頭思緒,她微微掙了掙說:“別鬧,孩子們還等着吃飯呢。”
宋建輝沒有放開,只是很有些無奈:“怎麽還把他們帶來了。”
語氣裏,很有幾分沮喪的樣子。
謝悠然有些好笑,故意問他:“他們難道不該來麽?”
其中有一個,還是他自家的親兒子呢,他倒是嫌棄得理所當然得很。
宋建輝就嘆氣,說:“該。哎,只是可憐我們兩個,好像注定沒法過兩人世界了。”
謝悠然低垂了眉眼,笑了笑,說:“我覺得這樣也很好。”
宋建輝扭過她的臉親了一口,說:“當然。”又摟着她纏綿了一會,問,“那要我幫忙嗎?”
謝悠然很驚奇:“你會?”
宋建輝放開她,撩起衣袖,一副她太把他看扁了的樣子,說:“當然!我是野外生存能手。”
不過能野外生存的人,不一定就可以把家務活做得好,謝悠然在宋建輝一再添亂之後,不得不将他趕到了一邊,嚴禁他再動手。
她做飯的速度一向很快,為了節省時間,她帶過來的又不是什麽難弄的食材,所以把所有用具都清洗幹淨後,不到半個小時,飯菜就都可以上桌了。
宋建輝後面都沒再騷擾她,但也沒有離開,只是倚在門邊看她忙碌,眼裏是若有所思的神色,好似在看她,又好似根本就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遙遠的過去,那個過去,是謝悠然無法參與,也不能參與的。
好在謝悠然并沒有注意到他游離的神色,因為他的失神根本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他很快便回過神來,再度含笑望着她。而謝悠然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晚飯還有晚飯之後兩人的談話上,就算她注意到了他這片刻的不在狀态,也只會覺得,這是宋建輝已經知道她和白榮那點過去的表現,可能他也在愁着,應該怎麽挑開和她來說。
謝悠然想了很久很久,結果就跟他說的那樣,所有的臺詞在現實面前都沒多少用武之力。吃罷之後,孩子們在客廳裏玩,她收拾完碗筷去陽臺尋他,發現他的電話還沒有打完,臉上的神色,說不上有多好看,甚至隐隐的,還有幾分不耐煩。
可能是感覺到她的到來,最後他忍耐着說了一句:“就這樣吧,我挂了。”
回過頭來,謝悠然果然在,看得出,她今日有精心打扮過,頭發輕松地挽在頭頂,額發微垂,襯得小臉越發的白晳清秀。身上是綠色的針織毛衣,白色的褲子,雖然着裝打扮依舊是她偏愛的舒服休閑款,可或許是上班了的緣故,這樣的穿着,讓她在柔順溫婉之外,另添了一點年輕女性的幹練。
他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懷裏,她也柔順地沒有掙紮,只是問了句:“是誰打的電話?”
宋建輝淡淡地:“是我那位可愛的姑姑。”
語氣裏有淡淡的嘲諷。謝悠然默了默,問:“不會是勸你跟我分手吧?”
宋建輝微微愣了愣,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低笑了一聲說:“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謝悠然本來想更委婉一點提起的,但是這一刻,她覺得沒有比這更适合的談話入口了,橫豎是要說的,那委婉些和直白些有什麽區別?所以,她開門見山地挑明說:“我認得你那個表弟,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我認得他。”
☆、79
江勝同推開門,不由得微微一怔。
和外面的笑語喧嘩不同,這個包房內安靜非常。他的大表哥宋建輝正背對着他立在窗前,高大結實的身軀,在迷彩T恤的包裹下,每一寸都露出結實的線條感。從健身角度來看,他的确比他更像一個健身教練。然而他身上那孤高清傲的氣質,卻又讓人陡然生出敬而遠之的感覺。
江勝同是見過他和謝悠然在一起的,他以為他為她改變了,現在看來,那也僅只是針對她一個人而已。
該來的總是會來,江勝同自嘲地笑了笑,在茶香袅袅的桌前坐下,吊兒郎當地笑了一聲,說:“大哥今日好興致,難得想起我啊。”
宋建輝這才徐徐轉過身來,望着面前的小表弟。
其實所有的表兄弟當中,他和江勝同的關系最好最親近。江勝同兩歲多的時候父母離異,姑姑把他搶到手卻沒有很好地照料他,爺爺看不過眼去就将他帶回了宋家親自照料。
宋建輝比他大七歲,小時候,他就跟個跟屁蟲似地追在他背後喊他:“大哥,你等等我啊。”他帶着他去玩男孩子大殺四方的游戲,帶着他上學,帶着他回家,教他寫作業,也替他瞞下或者擺平他闖下的大小禍事,亦父亦兄亦友。
他一向叛逆,只有他的話他還能聽得進去兩句。後來大了,他去了警局,工作繁忙又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他,也輾轉紅塵當中,跟一個又一個女人玩盡暧昧的游戲,他看不過眼,兩人的關系也就慢慢遠了。
可只要他一受傷,他總是第一個跑來看他;只要他有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幫忙。當年宋仁軒的媽媽出事,他從生死線上被搶了回來,也是這個小表弟,陪了自己整整半年,他退役後,辦那所少年軍校,也是他從中積極牽線搭橋……
所以,當在中秋家宴上見到謝悠然看他的表情,因為太清楚江勝同的為人,宋建輝心裏有一瞬間的不舒服。之後的一段日子,他們便都知道了她離婚的前情,知道了她和自己這個小表弟的牽扯,他們都勸他:“找什麽樣的女人不可以,為什麽要找一個和自己弟弟有牽扯的,還是出軌劈腿有過不好前科的女人?”
宋建輝本來以為這兩人是在謝悠然離婚後交往過一段,但聽到這些,反而不太相信了。雖然認識謝悠然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大概也知道她并不是那樣的人,那個女人單純、膽小、怕羞、傳統,還很遲鈍,滿心滿眼裏就只有孩子跟家人,要她在婚內背着丈夫出軌,很難很難。
而且他也相信自己的表弟,不會跟有夫之婦牽扯不清。
他們之間,只會有別的事情,只能是別的事情。
所以,她不跟他說,他也不問,也不去了解,他等着她來告訴自己。但他沒有想到,他等到的事實,卻讓他有一種出離的憤怒。
用力地将手上的煙按滅,宋建輝選了個江勝同對面的位置,坐下來親自給他泡了一杯茶,然後招來服務員點好菜。
江勝同曉得他的習慣,也不多說,要了一瓶酒,慢慢地吃吃喝喝。
等飯菜都撤下去了,宋建輝才說:“你認識謝悠然。”
十分簡潔直白,一開口就定案,很典型的宋建輝式的風格。
不過,也是他對自己一慣的态度,有什麽,直接問出口說出口,不會拐彎抹角,也不會胡亂猜測。
江勝同也從不騙他,很幹脆地點了點頭。
宋建輝沉沉地說:“經過。”
江勝同略微猶豫了一下,倒是無關什麽羞恥心,而是在考慮說出之後的後果。他忍不住摸了摸嘴角,“嘶”了一聲後才說:“我和宛南平,就是你現任老婆的前夫認識,有一天他和我說,想讓我幫他做件事,尋機會接近謝悠然,最好讓她喜歡上我。當然,如果不能,制造些兩人的暧昧也可以。”
“他給你的條件。”
“錢。”
宋建輝看着他,面色一片恚怒:“你很缺?”
江勝同自嘲地笑了笑:“有時候。”
那時候正好是他媽媽再一次結婚,他惱極,便流連于夜場和賭場,就這麽跟宛南平認識了。他當時看着他和他笑着說:“你長得倒是好,很符合我老婆年輕時候的白馬王子形象。”
他當時聽了也沒放到心裏去,只覺得這男人說話很奇怪。沒過多久,兩人再熟一些後,他有一次賭場失利,輸得差點給人剝光扔出來,宛南平替他接下籌碼,出來後就跟他說,想讓他接近他老婆。
那男人想離婚,但又不想讓離婚影響到自己的公司,所以便想了這麽一個辦法。
但他也不想真給自己戴頂綠帽子,所以只要求他,讓他老婆迷戀上他就可以,實在不行,制造點暧昧讓他的人拍點照片。
挺龌龊的事情,江勝同卻莫名感到有些刺激,拿人老公的錢,和他的老婆玩一場豔遇。這真是新奇而有趣又刺激的經歷……只不過,謝悠然比他們想象的要堅貞很多,他對她若即若離,她沒感覺,他對她隐隐挑逗,她好似聽不懂,他若是直接說謝悠然我追你好不好?她就認真地告訴他說:“我結婚了。”
他覺得很好笑,這樣一個女人,他同情她也憐憫她,但,更看不起她。
他走的時候提醒了她,不是出于愧疚,只是因為憐憫。
但他沒有想到,再回來,她倒是真的給她前夫抛棄了,卻又一躍成了他最敬重的那個人的未婚妻。
太好笑了!
宋建輝看不得他這玩世不恭的樣子,轉過臉去淡淡地說:“過來。”
江勝同:……
“大哥,我已經三十一歲了。”
“過來。”
江勝同沒有動,替自己解釋:“我和她什麽都沒有,我不知道她會和你……”
“過來!”這一次,聲音裏已隐隐帶了威脅。
江勝同只好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抱着腦袋。
誰知道宋建輝卻在他下盤一踢,他往下一倒手就忍不住松開了,結果一只大手撈住他的肩,另一個拳頭已快如閃電地擂了下來——唔,果然又是臉上開花,鼻血噴出,嗆了他滿臉。
江勝同爬在地上,幾乎是悲憤了:“你打了我兩下!”
他一向只打他一下的!
宋建輝聞言眼裏掠過淡淡的笑意,但很快那笑意就完全隐了去。他施施然地站起來,也不看他,只說:“後面那一拳,是替她打的。”
江勝同:……
宋建輝說完,就轉身走了,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頭,看着江勝同說:“她要找你,就幫她。”
是吩咐,也是命令,江勝同想要說話,可還沒開口,鼻血就差點流進嘴裏去了,他只得微仰着頭,悲摧地看着那道門在自己面前關緊。
他倒并不擔心謝悠然來找他,當初宛南平也就只要他離開兩三年就可以了,等他們的離婚案子判定過了追述期,她就算找到他,那也無力回天。
他只是想多解釋兩句,但宋建輝顯然已不願意再聽。
宋建輝走出飯店,就撥通了謝悠然的電話。那天晚上她和他說這件事的時候,就只提了一個要求,她想确認,江勝同是不是讓宛南平收買了來接近她的。
宋建輝很理解,這或者是她心頭的一個結,也是被人為抹上去的污點,她想知道真相,是人之常情。
說實話,他對自己小表弟做出這樣的事,感到很失望,這個他親手帶出來的孩子,因為親情的缺失,已經堕落到連基本的是非觀都沒有了。
這讓他在面對謝悠然的時候,也隐隐感到有些難堪,但事實已經造成,他無法挽回,只能要求江勝同幫她,如果她還需要的話。
至少鐘君一直就在說,他們想讓謝悠然的前夫遭到報應,她如果要再和他打官司,他會幫她。
只是,他想不出是個怎樣的男人,居然為了錢連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事都能幹得出。而且謝悠然挺好的,宜室宜家,放棄她,并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不過,他不放棄她,又有他自己什麽事呢?
想到這裏,宋建輝笑了笑,那頭謝悠然聽到他說的話後沉默了一會,說:“謝謝你。”
他聽得出她聲音裏的窘迫,或許于她來說,讓他涉入她和她前夫的龌龊裏,并非是她所願意的事情。
他笑了一下,放開了這個話題,沒有問她後面打算怎麽辦,只問:“今天會加班嗎?”
她說:“會吧,公司有個電影要趕賀歲檔,現在多數人都在忙那個事,餘下的全堆在我們幾個人身上。”
宋建輝低低地嘆了一聲:“那什麽時候,才能把中秋節沒辦完的事情辦了呢?”
謝悠然有些意外,可能這時候,還有些臉紅,宋建輝想着她這時候面色微微泛紅的模樣,笑了笑。
他等着她再次推脫,結果,她卻和他說:“你安排吧。”
這回是宋建輝意外了,待得确認确實是交給他來安排後,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說:“好,你等着。”
說讓她等着,謝悠然以為他會好好安排一下,怎麽說也得像上回那樣,選個什麽好記的日子吧?
結果電話挂沒多久,她正準備去吃飯,還未走到食堂就接到他的電話,說:“我在你公司樓下。”
謝悠然還以為他和自己心有靈犀到這地步,曉得她沒吃飯所以和江勝同見完面就給她送好吃的來。結果一走到他面前,什麽話都沒講,他劈手就過來拉住她,說:“快跟我走。”
宋建輝一慣是沉穩有度的,難得見他這麽一副老房子着火的樣子,謝悠然不由得心下一沉,一邊跟着他往外走一邊着急地問:“出什麽事了?”
宋建輝沉聲說:“大事!”
卻又不說是什麽大事,只一臉沉肅地将她拉上車,開車急急往市區趕,謝悠然見狀越加憂心,一路都在不停地猜:“我爸爸是不是摔倒了?”
搖頭。
“我媽又犯病了?”
還是搖頭。
“那,不會是那些小混混從你學校逃出來又去找宋仁軒麻煩了吧?”
宋建輝正在開車,聞言微微一滞,淡聲說:“你是對我的學校沒信心,還是對你兒子沒信心?”
謝悠然:……
那看來就不是了,謝悠然松了一口氣,轉而問:“那你先告訴我是什麽事嘛,這麽火急火撩的,我還上着班呢。”
最主要的是,她飯還沒吃啊,雖說早上吃過早餐的,但到這點了,也還是會餓啊!
宋建輝說:“放心,耽誤不了你。”
“那就不是什麽大事了,所以,你剛才是吓我的吧?”
“我為什麽要吓你?”宋建輝說着偏過頭來瞥了她一眼,奇怪地反問,“而且誰告訴你,大事就一定是壞事了?”
謝悠然微有些吃驚:“那難道是好事?”
可他們最近,也沒什麽喜事吧?還喜得他如此猴急猴急地要帶她過來的。
可再問,宋建輝卻是怎麽也不說了,她問得多了,他就斥她:“別鬧,我開着車呢。”
謝悠然便一句話也不敢再多說。
就這麽萬千心思地随他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到地方了。
謝悠然擡頭看到面前樓上的碩大的樓牌,呆滞地問:“為什麽來這?”
她剛剛聽他說是喜事後還猜了很多,自認最靠譜的應該是帶她去哪裏趕着時間大吃大喝一頓,以安慰她要加班的辛勞——是餓到了,所以思維就只能在吃上面打轉轉麽?
她忍不住有些淚奔,他居然把她帶來了民政局:果然是大事啊,終身大事!
☆、80
看着此時有些門庭冷落的政府機關,謝悠然對他這性子實在是無奈極了,嘆說:“要不要這麽急啊,這個點,人家都還沒上班呢。”
“上的。”宋建輝下車來拉着她的手,聲音裏還隐隐有些得意,“我剛跟人聯系好了,這時候來不需要排隊,他們會等着我們辦完之後再下班。”
所以,他連這種事都要用一下特權嗎?
謝悠然一時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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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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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