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節

第 27 章節

身上下不露半點殺氣,說話時的語調也是平平淡淡的,但愈是波瀾不驚,便愈是讓旁人不安。洛東凡坐在一旁望着他安安靜靜地喝茶,竟看出一身的雞皮疙瘩,連自己都無法解釋這種莫名的心悸,只想要離得他越遠越好。

上官若愚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侄兒,你是想累死我的驢子麽?”

洛東凡眉頭一蹙,道:“你怎麽還有心說笑。”

上官若愚罵道:“臭小子,沒規沒矩的!”頓一頓,回頭望了一眼,暗暗地笑了,“別跑啦,人家與咱們一路的。”

洛東凡一愣,回頭一望,不禁大驚。官道上車馬不多,一襲白衣、面具如墨,緩緩行來,格外的顯眼。

難怪心中的不安總不能除,原來這怪人一直遠遠地跟随在後。他行得不緊不慢,步子竟輕地如同踏在風中一般,寂靜無聲。

洛東凡不覺停下了步子,震驚地望着這身影徐徐行來,一時竟濕了後襟。那怪人卻不停,一步一步如踏着音律,目不斜視地走來,又一步不頓地自二人面前走過,似他們不過是路旁的兩棵樹一般。

洛東凡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化為遠方的一個白點,才重重地卸了口氣。一擡頭,卻迎上了上官若愚那雙戲谑的眼睛,微微一愣,卻一點也不覺得窘迫,皺眉說道:“這個人,咱們能避則避。”

上官若愚道:“怎麽,咱們宏理院的卷宗裏沒記過這個人?”

洛東凡搖了搖頭。

“不是號稱網布天下的嘛?難道這人是從地底裏鑽出來的!”

“‘網布天下’不過是外界誇大之言。這江湖何奇大,奇人隐士數不勝數,真要做到知盡天下事,又怎麽可能?”

上官若愚眼露贊許之色,說道:“能懂這點,就算不容易了。上路吧。”

洛東凡眼望前方,卻現出猶疑之色:“我看,咱們還是再等一等,待那人走遠了再說。”

“影兒都沒啦,還走得不夠遠?再說這條官道直通泉州,咱們要去的說不定便是同一個地方,哪能真的避過?”見洛東凡兀自不動,她又勸道,“他不是都說了與咱們‘兩不相幹’麽?這樣人,說出的話即便不算一言九鼎,七鼎、八鼎也總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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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東凡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什麽‘七鼎、八鼎’的,真是服了你。”雖然仍是有些顧慮,但經她一勸,心中倒真的覺得輕松不少,當下牽起花驢,繼續向前。

他怕追上那怪人,刻意行得不快。上官若愚也樂得悠閑,坐在驢背上一颠一颠,到後來竟趴着睡着了。兩人直到傍晚才來到泉州,交了通關文碟,來到城中,洛東凡叫醒上官若愚,尋了一家幹淨的客棧住下。

飯後,上官若愚與洛東凡一道去一方城的泉州驿站。在外間看來那是一家藥店,建在泉州最熱鬧的大街上,臨近打烊,客人稀稀拉拉的。上官若愚由洛東凡攙扶着行至櫃臺,亮了宏理院總都史的錦雲令,便立即有人上前,将他們引入內廳。

上官若愚問道:“可有宏理院來的信鴿。”

引路人答道:“是,請兩位大人随屬下來。”

三人繞過廳房,來到後院鴿欄。引路人口中“咕咕”兩聲,便有一只灰羽信鴿自欄間飛出,停到他臂上。

他一邊将鴿子遞給洛東凡,一邊說道:“這是今日清晨自宏理院飛來的,信箋屬下不敢擅取,請總都史親驗。”

洛東凡一邊應着,一邊取出紙卷,上面寫着:“柳拳幫柳萬林。”愣了一瞬,将紙條交予上官若愚。

他雖然知道上官若愚這幾日一直在讓陳聰為她查事,但所查何事卻始終一知半解,只知他們此行泉州,是要找那貼榜之人,至于這張條上所述的人究竟與此事有何關聯,他卻所知不多。雖然疑惑重重,但他不是個多話的人,上官若愚既不說,他便也不追問。

上官若愚向那引路人使了個眼色,引路人會意,将二人引到一間密室,掩上門而去。

上官若愚道:“可還記得我在路上與你說的話?”

洛東凡點頭答道:“您說過,貼榜的亦是水閣中人,多半與雅公子有過節。”

“不錯。當年閣主建水閣之初,便已想好要培養情、韻、雅、趣四公子,分別以‘春夏秋冬’為名。因此選苗子的時候,要求比別的殺手更為嚴苛。春、夏二人先自選定,‘秋冬’卻各有兩人合意。閣主便都為他們賜名為‘錦秋’、‘寂冬’,一同培養,略有小成後便讓他們相互争奪。方寂冬性情絕決,與他所争的那個對手,早已被他屍沉清桓湖底,如今只怕連骨頭都被湖裏的魚啃幹淨了。杜錦秋卻不同,勝了對試,便再懶得管對手死活,那個失敗者便降位為普通殺手,連叫了十幾年的名字都被奪去了。”

洛東凡略有所悟,道:“因此這人便懷恨在心,知道無法親手報仇,便伺機想出這條借刀殺人之計?”

上官若愚面色漸顯沉重,微微點了下頭,道:“這不過是我胡亂猜測。一切還要等見了這人,當面問清了才知。”

“那這紙條?”

“我讓陳聰替我查這人下落,得知他幾日前揭了一單生意,到泉州來了。”她說着,将紙一揚,道,“要殺的便是這柳拳幫的柳萬林。你在江湖上走動得多,可知這柳萬林的事?”

洛東凡道:“柳拳幫門徒近百人,近幾年在泉州甚是風光。柳萬林乃柳家拳第十四代傳人,為人頗為圓滑,與泉州的官府、大戶都有結交,甚至這裏的白鹿镖局總镖頭亦有交情。柳拳幫本來寂寂無名,正是這柳萬林當家之後,才日漸興旺起來。”

“如此說來,這柳萬林也未必有什麽真材實料,不過是會交際罷了。這樣的人,原本便難不倒水閣殺手。他揭單子已有些時日了,這人既不難殺,我們可得快些行動才好。若是等他殺了人,再要尋他蹤跡,可就只能回水閣候着了。”

洛東凡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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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若愚熟知水閣的行事作風,夜入三更,兩人便換了身輕便的衣衫,直奔柳萬林住處。上官若愚她與那名殺手亦有過些交情,此番前去是想借着敘舊的由頭套套他的話,是以也不再易容,便以本色前去。

柳拳門朱漆大門緊閉,站在牆外凝神細聽,能依稀辨出裏面成隊巡邏的腳步聲。

上官若愚圍着外牆轉了一圈,最後拉着洛東凡在一棵槐樹下坐定。她說道:“咱們此番是來找人的,不能斷了人家財路。一切只等他辦成了單子再說。”

洛東凡道:“水閣殺手輕功卓越,只怕到時他急于脫身,咱們追趕不上。”

上官若愚道:“這牆高有三丈,輕功再好的人也躍不下來。四周唯有這一棵高樹離得牆近些,他必是由此上牆,再踏着牆頭上屋頂入內。一會要出來,也只能踏着牆頭跑來這兒才能躍下地去。因此咱們只管在這裏等着便是。”

二人在牆外等候。上官若愚等得累了,便靠在樹杆上小憩一陣兒。洛東凡卻無法似她這般氣定神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牆頭,唯恐一個恍神,便錯漏了飛掠而過身影。

又等了一陣,忽聽牆內一聲高呼,緊接着是一陣刀劍殺喊之聲。洛東凡心道:“動手了!”

上官若愚卻是猝然驚醒,驚愕地聽着牆內的聲響,忽然叫了聲:“不好!”身子一挺,手中長劍出鞘,射出一道銀光掠過牆頭。她手握劍柄輕輕一拽,便攀着劍上的那根銀線,踩着牆頭翻入。她神色驚惶,匆忙之間竟忘了要招呼洛東凡。

洛東凡見她這樣,便知事有變化,他随身未帶繩索,只能爬上槐樹,躍上牆頭,再踩上屋頂,手攀着檐下梁飾躍入院內。一經站定卻不由得大吃一驚。

只見院內一片寂靜,屍橫一片,倒在地上人大都穿着柳拳門的護院服飾,唯有一人,黑衫黑鞋,斃在其中,反是格外顯眼。黑暗和死寂籠罩在院落之中,連月光都變得格外的蒼白冰冷。

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其中,手上握着一把薄薄窄窄的刀,形如雁翅。這人身形消瘦,白衫、黑面具,正是日間見過的怪人。

洛東凡心頭狠狠地被人抽了一把,急忙去尋上官若愚的身影。頭一轉,便瞧見了她,黃衫白襖,在夜風之中略顯單薄。她的臉色本就缺少血色,如今更是要比月色更白。只見她癡癡地望着怪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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