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節

第 80 章節

佛也跟着疼了起來,他本不怕痛,但這痛卻像是從心中傳來,吓得他立即将手一縮。上官若愚身子一歪,眼看便要摔倒,幸好她自己醒了醒神,雙足一釘,晃了一晃,這才站穩。白冼立即上前兩步,如捧塊豆腐一般地将她虛環起來,想起自己兩番失誤,差點害她受傷,心中懵懵懂懂,卻是突突地跳個不停。

上官若愚的耳中充滿了一聲聲急促而強烈的心跳聲,卻是從自己的胸膛中傳來的,她望着一反常态的白晨,指尖還殘留着适才觸碰到他時,他膚上的冰涼。

白晨雙眼微紅,呆滞的目光下,狠戾如同隐在黑暗中的猛獸,蠢蠢欲動。指尖忽然一顫,左手發勁,猛地拔出插在右掌中的長劍,劍尖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帶着血光,恍無聲息地沒入面前一人的喉中。這一劍來得太快,身旁的人甚至沒看清他如何出手,劍便已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唯有驚愕地瞪着胸口的大洞,至死也沒明白它是怎麽出現的。

白冼在一旁望着他出手,忽然間困惑道:“這不是玄樓的劍法。你可知道?”那後半句是對着上官若愚說的。

只聽上官喃喃道:“這是‘君子劍法’。”

這套“君子劍法”,白晨自小看她練習,自然早已爛熟于心。此劍法共分四篇,四套劍法無論劍勢、劍意都大不相同,若能融會貫通,靈活運用,則四套劍法相輔相成,威力不凡。只是梅劍的紛而繁、蘭劍的清而雅、竹劍的靜而巧,菊劍的瑟而絕,如今在白晨手中則全部化為了殺招。

劍起劍落,迅如閃電,來去自如,卻是不餘活口。師父舞劍時翩若游龍,意境高遠,白晨此刻卻是身如妖魅,狠若厲鬼,所到之處便地屍橫,卻又是如此安靜,甚至聽不到一絲慘叫。那絕妙無雙的八卦刀陣,再配合無間也抵不過他的快,沒有人來得及補陣,黑衣人如秋收時鐮刀下的麥草一般,不及抵抗便紛紛倒下。

上官若愚沒有見過這樣的白晨,目光中空無一物,揮劍殺人似是不經思索。她張口大叫他的名字,他卻是渾然不覺,仿佛耳中也被掏空了聲音,天地之間唯剩殺戮這一個念頭。

霎時之間,三十六名黑衣人全部倒地,白晨身形一轉,疾向方寂冬刺去。上官若愚不禁大叫:“不要!”

方寂冬适才站在一旁,早已被他這鬼神一般的劍法吓得失了魂魄,如今見長劍晃晃,白晨卻是一臉平靜地向自己刺來,抽劍抵擋的手竟是頭一次顫個不停。

他的武功原本不弱,再加之墨兒所授的那幾句玄心訣,如今更是可列水閣四公子之首,只是人在情急之中腦中會頓時變得一片空白,明明知道應該要躲,身子卻是不聽使喚。但見白晨身影在自己面前只微微一晃,再眨眼時,那染了血的白衫白袍已是背對着自己離去了。以為他忽然改變主意了,正要松一口氣,胸前卻傳來一陣絞肉之痛!

他怔怔地望着胸前的致命傷口,潺潺冒出的鮮血似一股小泉,不禁暗想:原來這一劍的落下與拔出,竟比痛來得還快。

視線跟着模糊起來,一瞬間,卻是連痛也不真實了。恍惚間,只見上官若愚向自己撲了上來,大聲地叫着他:“方寂冬!方寂冬!”

叫什麽,現在才知道着急,不覺得晚了麽?方寂冬心中暗笑了一下,忽然擰了擰眉。

上官若愚伸手想為他止血,連點了幾處要穴,血流之勢卻半點也不見緩。只見方寂冬伸出手來死死拉住了她的袖子,吃力地說道:“我……我不能死……”言罷,再也支撐不住,全身一齊卸了力,腦袋歪向一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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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若愚不懂為何他臨死之前說的仍是這一句口頭禪,只是如今也容不得她細想這些了,望着方寂冬蒼白的臉,她的雙唇猛地顫抖了起來,喃喃着:“跑……快跑……”

頓一頓,腦後又傳來一聲悶響,卻是洛賢倒地的聲音。上官若愚猛地轉過身去,嘶聲大吼道:“跑呀!付展風,快跑呀!”

鬼君愣了一瞬,目光越過面前的白晨,落到她面臉淚痕的臉上。鬼君正是付展風。他怕她聽出自己的聲音,所以自一開始便緘默不語,由洛賢代言,适才她遇險,他情急之下出聲阻止,果然她一聽便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正自怔然間,那一邊白晨已然将劍舉起。付展風适才觀他劍路,知道自己哪怕施展黃鹄刀法也未必能勝,是以已做好赴死的準備,正欲閉眼,忽見白晨身後身影一閃,向着二人疾沖過來。

正是上官若愚。她出言提醒之時已料到付展風也許不會理會,因此也不等他作出反應,便飛身撲來,攔腰将白晨緊緊一抱。

白晨高舉的雙手驀地一頓,雙眼中透出困惑和驚愕,如深睡之人被猛地搖醒,神色間帶着半夢半醒的猶疑。

上官若愚連連揮手示意付展風快走。付展風望着二人,兀自有些遲疑,卻聽上官說道:“還不走,是想要将我害死才滿意嗎?”

付展風全身一顫,狠狠地握了握拳,轉身便去。

白晨作勢要追,卻被上官若愚死死抱住。只聽她的聲音帶着哭腔說道:“白晨,咱們生在一道,死在一處,你回過頭來看我一眼!”

這句話白晨不知聽懂了沒有,只覺得他的身子猛然間一僵,雙手一松,長劍“叮”地一聲落到了地上。

再垂下頭去掰開她的雙手,捧起她的臉來仔細端詳,籠着深霧的眸中逐漸有光透出來,霧氣散去,漸複清明。呆呆地望着她紅腫的雙眼,僵硬了許久,笨拙地伸出手去在她臉上一擦,喃喃問道:“怎麽就哭了呢?”說完,只覺得頭痛欲裂,頓時擰起眉頭俯下了身去。

上官若愚吓了一跳,摟着他的肩頭連聲問道:“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白晨痛得說不出話來,只有連連搖手。默然在旁的白冼此時忽然走上前來,伸手向他項頸斜劈而下,白晨無力抵抗,頓時暈了過去。

上官若愚擡頭急問:“他這是怎麽了?”

白冼望着白晨,若有所思,靜默了片刻後,開口說道:“只怕是走火入魔了。”對着上官若愚驚愕的臉,他忽然便有些難受,別過了臉去不敢再看,口中清清冷冷地續了一句,“所以當年樓主才不允門下弟子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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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冼背着白晨,上官若愚扶着墨兒來到黑河邊時,一葉小舟已候在岸邊,盲女執槳而立,聽到腳步聲,便伸手往船上一指。

白冼頓時警惕,不肯貿然上船,上官若愚問道:“是鬼君讓你在此等候的麽?”

盲女說道:“鬼君當初只命我在此執渡,別的便再沒有了。”

上官若愚點點頭,此時滿腹心事,也懶得再作争辯,示意白冼帶人上船。

盲女一點船稿,小船入河,緩緩駛離岸邊。黑暗如墨般暈開,似是無邊無盡,上官若愚望了一眼四周,只覺得心底一片蒼涼。

白冼的話猶在耳旁,卻字字如針刺着心頭:“樓主說,修煉玄心訣的人若是動了情,氣息便會紊亂,如病毒入脈,動情越深,情況便越糟。這是古訓,玄樓千百年來并不入世,因此還無人違反。二樓主當年不信邪,偏要與樓主一争,因此被趕下了天山。本來以二樓主當年的武功,若非深慕他人亂了氣息內基,不過闖個天牢罷了,又何至于受官兵圍剿而死。”

上官若愚問他:“那可還有補救之法?”

白冼道:“唯有先回天山,請教樓主了。”

正自發呆,忽聽墨兒在旁悠悠說道:“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受了重傷……”

上官若愚一怔,垂下頭來望着她,問道:“方寂冬?”

墨兒的雙眼沒有看她,而是怔怔地望着漸行漸遠的對岸,神色空洞,仿佛魂魄還留在那裏不曾帶走。

“我本不欲管,可他卻死死拽住我的衣裙求我救他。他當時說‘我不能死’。我覺得好奇,便将他救了下來。”

上官若愚道:“這是他的口頭禪,這些年來,他時常挂在嘴邊。”

“你可知道為什麽?”

上官若愚一愣,搖了搖頭:“方寂冬的脾氣素來古怪,教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許是有什麽深仇大恨未報吧,他也不曾對人說過。”

墨兒極緩地一笑,笑意凄涼:“他說,他剛當上了水閣四公子的那一年,有個小瘋子常來水閣玩,那時見了他這新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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