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節

第 90 章節

偷偷地救了她便好。”說罷,似是下定了決定,再擡頭望着上官若愚時,目光中便又恢複了先前的平靜,不發一言,舉刀便斬了過來。

上官若愚已領教過他的刀法,知道他說上便上的性子,似是有恃無恐,竟坐在凳上一動不動。

雙刀快要斬到面門的時候,朱書羽忽然雙臂一滞,向下的力道竟不知被什麽牽引,反向自己腦後揮去。這是學藝以來從未遇到的事,不由得心中一驚,身子一側,滴溜溜地轉了個圈子,雙手交疊一斬,幾根黑線自刀柄上飄落下來,卻是幾根頭發。

竟能用區區幾根頭發繞住刀柄,引得他雙臂轉向,就是他父親也未必有這能耐。朱書羽不禁擡頭,卻見房梁上晃着一雙藍色的鞋子,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坐在梁上,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朱書羽見他年紀輕輕,坐在這裏許久自己竟半點也未察覺,不由得又是一怔。他本就心靜如石,此刻知道遇到了強敵,卻也一點兒都不擔心。在他眼中,生死之事,還遠不及玉羊的眼淚讓他更加不知所措。

丁一歪着頭望了他一會兒,開口笑道:“你為何要戴個面具,你長得很醜麽?”

這話一出,竟是讓朱書羽渾身一顫,似是觸動了什麽極大的心事。

上官若愚看在眼中,對丁一道:“那你摘下來瞧瞧不就知道了?”

“這倒也是。”丁一言罷,自梁上一躍而下,不待雙足落地,便是五指一張,往朱書羽的面門抓去。

朱書羽持刀急退,眼中竟閃過一絲惶恐。

丁一足尖一點,又如柳絮拂風一般的飛掠而上。朱書羽雙刀一上一下交疊揮來,一式之間蘊含了七八種變化,配着家傳的玄鶴步,一招之間竟是布下天羅地網,無論丁一如何閃躲,都逃不過刀勢所籠的範圍。兩人交手不過第二招,朱書羽便已使出了殺招。

丁一眉頭輕挑,伸出兩指回臂一夾,鹄羽刀竟如一張紙片一般被他夾在指間,右手又是兩指一彈,另一把刀反向朱書羽的面門激射而去。朱書羽脖頸後仰,刀鋒堪堪劃過鼻梁,在面具上削出一條裂縫來。

上官若愚也從未見過丁一出手,想起自己先前仗着七巧劍在手,仍然差點被朱書羽殺死,他卻不過一招,就讓朱書羽狼狽如厮,心中對天山的武功驚嘆不已。

朱書羽卻從不知天下還有這樣奇詭的功夫,眉頭攢成一團,右手持刀猛向丁一手肘砍去。

丁一夾着他左手刀鋒不放,右手成掌,将他輕輕格開。一招未畢,朱書羽第二招又已攻來。

兩人左手受制,以右掌對敵。一個長刀在手,一個以肉掌相對,出招越來越快,只看得上官若愚眼花缭亂。

朱景溟的刀法上官若愚曾經研過師父留下來的手卷,初時并不覺得如何,如今在旁細細觀朱書羽出招,只覺得十招之中僅有一兩招自己能看出些端倪,其餘的均是深奧無比,不由得暗自佩服朱書羽家學精深,實非自己如今的這點微末功夫能及。難怪師父去世之前對她報仇之事怎樣都不放心。

再觀丁一,朱書羽縱是刀如閃電,他卻右掌連揮,每一下都顯得漫不經心,輕描淡寫,饒是如此,那淩厲刀鋒竟半點也奈何不了他。他招式時快時慢,卻總是點到即止,似是意在試探。

上官若愚看得連連搖頭,心想,這樣的功夫縱是看在眼中,常人也是模仿不來。若無天山無雙內功配合,如他那樣揮掌出去,莫說化解招式克敵制勝,只怕一招便讓人斷了手掌。

越鬥下去,朱書羽越是心驚。只聽丁一嘆了口氣說道:“也是不過如此……”言罷,左手松開夾着的刀鋒,右手極快地彈開另一把刀,身子疾探上前,出掌迅猛如雷,掌力透着內勁一震,便聞“咔”地一聲輕響,朱書羽的面具頓時碎裂開來。

朱書羽一時之間便似泥塑了一般,驀地手腳僵直,雙刀“當”地一下脫手落到了地上。那面具被震得粉碎,片片落到地上,隐透出後面白皙如雪的皮膚。

似是感覺到臉上一涼,朱書羽如夢初醒,驚叫一聲緊緊捂住了臉。他身子顫抖個不停,似是碰到了什麽極恐怖的事情。連上官若愚上前點了他的穴道,也絲毫沒有反抗。

丁一掰開他的雙手,只見一張透白如雪的臉上滿是驚恐的表情,雙目圓睜,害怕得布滿了血絲。

丁一道:“當真是個怪人,他是不是瘋了?”

上官若愚微微皺眉,見朱書羽眉目清朗,一張臉因為長年不見陽光,皮膚瑩潔得賽過女子,竟是個豐神俊朗的美男子。卻不知為何一脫了面具,便會怕成這樣。于是伸手在他脖間的翳風穴上一點,讓他能開口說話。

哪知他嘴巴一得了自由,便猛地張口,狠狠往自己的舌上咬去,竟是要咬舌自盡!

上官若愚大吃一驚,丁一急忙出手鉗住他的下颚,罵道:“這人當真是個瘋子!”

只見朱書羽蠕動唇舌,喃喃地說着什麽。

上官若愚不禁問道:“你說什麽?”

丁一稍稍松了雙手,卻怕他再次自盡,仍是張開兩指候在他頰邊兩側。

只聽朱書羽顫聲說道:“求求你……不要讓她看到……”

上官若愚皺眉問道:“‘她’是說玉羊麽?不要讓她看到什麽?”

“我……我的模樣……不要讓她看到……求你,求你……”

“為什麽?”

朱書羽猛地皺眉,雙眼緊緊阖起,似是想起了什麽痛徹心扉的往事,腦海中驟然有一個清脆的聲音炸了開來:“醜八怪,快離我遠點!我瞧着惡心!”心驟然糾緊,痛得透不過氣來。他痛呼了一聲,一行清淚自兩頰流了下來。

79

79、七十八 ...

于他而言,喜歡上玉羊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這樣一個美麗又聰慧的女子,放眼天下又有哪個男人會不喜歡,何況他們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他從來沒有想過喜歡她的理由,外界傳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他便也簡單地相信自己是因為她的美麗而喜歡她。其實理由于他又有什麽重要呢?哪怕是全無道理,她也在他心中裝了這麽多年,塞得滿滿的,再容不下其他。

她心高氣傲,除了師父,總是誰也不放在眼裏。六歲那年,師父的好友南靖王爺來訪,他第一次看到她收起高傲的姿态,和順乖巧地陪伴在左右。南靖王爺閑暇時對他們的武藝略加指點,她竟聽得比師父授藝時更加仔細。

南靖王爺走時,她淚眼盈盈,看得他手足僵硬。她那時就說,将來長大了,要嫁便嫁王爺那樣天下無雙的男子。

他湊上前說,我會好好習武,變得比南靖王爺更厲害。

她瞪着他,差點便要哭了,玉蔥一樣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帶着哭腔叫了起來:“誰許你說王爺壞話的!你又怎麽可能與王爺相比?你個醜八蛋,快離我遠些!我瞧着惡心!”

那是童年吵架時怒不擇詞的話,他卻當了真,讓人鑄了一副面具,一戴便是二十年。

後來的歲月中,他不敢再靠近她,不敢再同她說話,因為她讓他“離遠一些”,怕太近了,她會惡心。

他的心思澄明,固執又單純,認定的事情便再無回轉的餘地,便是師父都拿他沒有辦法。

後來,她聽說一方城的勢力日趨壯大,讓朝廷很是頭疼,便要去瞧一瞧這城主白晨究竟是什麽三頭六臂。他擔心她,便一路遠遠地跟着。後來她進了閑雲山莊,他也一直悄悄地保護。

後來終究還是讓她察覺了,她卻一點兒也沒有生氣。到了夜深無人的時候,她甚至還會喚他的名字,和他聊天。

她聊的都是白晨,一雙眼睛亮亮的,像是有星星在裏面跳舞。這神情他見過的,當年她喜歡上南靖王爺的時候,便是這樣一副模樣。

她問他:“師兄,你說白晨他好不好呀?”

他答不上來,只能愣愣地看她。

她又自顧自地說:“我覺得這天下,沒有一個男人比得上他。二師兄自诩文材武略無一不精,卻也沒有他好……師兄,你還記得小時我說的話麽?”

他記得:“你說你長大了,要嫁便嫁天下無雙的男子。”

她一臉的喜色:“白晨便是天下無雙的男子……”過了一會兒,她又臉頰一紅,略顯害羞地問,“師兄,你說我美不美?”她向來自負于自己的容貌,如今卻也會不自信起來。

他虔誠地點頭:“美的。”

“那你說,白晨會不會喜歡我?”

他心頭一痛,滞了一滞,開口答道:“喜歡的。”

她紅着臉笑了,說:“我真傻,問你又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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