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公開處刑(魔術現場)
清晨的空氣新鮮而芬芳,明媚的陽光落在特蒙蘇聖光大教堂前寬闊的廣場上,給廣場中央那柄碩大的十字型銀劍鍍上一層閃閃發亮金邊。
一向空曠安靜的廣場,今天卻呈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擁擠喧嚣,從各地趕來的人們擠爆了特蒙蘇的旅館,只為親眼見證百年難得一見的聖光大祭。
雖然距離祭典開始還有3個小時,但廣場上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地聚集了不少人。
吆喝着“奶酒飲料聖泉水、豌豆瓜子八寶粥”的小販推着零食車在人群中穿梭,兜售微縮版特蒙蘇城市模型、迷你型勇者之劍和高仿魔王角紀念品的少年舉着“10銀幣3件”的牌子蹲在廣場旁邊,吟游詩人把破皮帽扔在地上開始了神神叨叨的吟唱,甚至還有連夜從隔壁城市趕來的雜耍藝人在空地上搭起了臨時的臺子,臺子中央一頭毛色锃亮的棕熊正跟一只雙頭蛇随着笛聲和鼓點跳起了舞……
歡快興奮的氣氛如病毒一樣在整個廣場上瘋狂蔓延,每個犄角旮旯、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由內而外的愉悅。
遠處鐘樓裏的大鐘敲響了九下,聖光教堂正中央刻着浮雕的大門緩緩打開,駛出一輛蒙着黑色幕布的馬車。
車輪飛轉,懸挂在車頂的銀鈴發出陣陣脆響;四名身覆銀色铠甲、手持長劍圓盾的騎士守在馬車四角,四十四名身着白色金邊法袍的教士分列兩排,分別手持純白的聖典箴言和銀色的十字劍步伐整齊地跟在馬車背後。
喧鬧的人群驟然安靜下來,人們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讓馬車和教士通過;卻又在馬車從面前駛過的時候,偷偷地踮起了腳尖、伸長了脖子,想透過黑色的幕布,提前一睹魔王的模樣。
馬車在廣場中央的十字劍前停下。教士們圍成一個圈,最靠近馬車的教士一手按着聖典,一手握着胸前的銀劍吊墜,朗聲念誦了一句祈文。聞言,四名銀铠騎士每人扯住黑色幕布的一角奮力一揚,露出黑色的囚牢。
囚牢中央的少年垂着頭,黑色的鐵鏈纏繞着他的脖頸、貫穿他的身體,鮮血彙成鐵鏈上流動着的、觸目驚心的鮮紅色咒文。
他半跪在囚車裏,淩亂卷曲的黑發襯得他膚色更加蒼白,烏黑的眼瞳茫然地看向周圍,那虛弱的視線飄了一周,像是在尋找什麽,最終卻失落地阖上了眼。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驚嘆。
“天吶,沒搞錯吧?這是魔王?長得和我們一樣啊。”
“他比我們好看多了!聖光在上,這孩子可可憐憐的模樣真招人疼。”
“媽媽,這個小哥哥好像很累了呢,而且鐵鏈這樣拴着他看起來好疼呀,可不可以放開他呀?”
“別亂說,這可是魔王!別被他現在這副乖巧的模樣給騙了,聽說他被抓住的時候可是頭上有犄角別後有翅膀,一張嘴噴出的火焰,足以燒毀一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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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啊……”
……
餘果閉着眼睛,垂首聽着周圍嘈雜的聲音。
頭頂的陽光明亮地刺眼,可他卻覺得冷。
從血液冷到骨髓,透心涼,心飛揚的那種冷。
餘果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扯着鐵鏈發出一陣嘩啦的聲響。
但大概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他現在感覺有點遲鈍,竟也沒覺得有多疼;當然,也絕對不會舒服就是了。
呼~還好還好。餘果暗自慶幸,看來一會兒被大卸八塊,砍頭剁骨也不會疼到哪兒去。
頂多是跟尤爾對視的時候,可能會有點蛋疼。
想到這兒,餘果就十分地惆悵。
有一說一,他這魔王老實本分、遵紀守法啥壞事兒也沒幹不說,每天為勇者團隊操辦一日三餐兩頓夜宵,偶爾超水平發揮召喚出幾個挺強的召喚獸,妥妥的團隊銀牌輔助!更別提他還以身犯險破獲了一起性質惡劣的拐賣兒童案件呢!
不給他頒發榮譽證書送錦旗就算了,就因為多喝兩口奶(酒)莫名其妙地掉了馬,還二話不說給按地上起來,被華麗麗的公開處刑了?
最讓他惆悵的就是這個勇者了!簡直是腦袋勾了芡、豬油蒙了心!活脫脫一個小白眼兒狼!
居然想出聖光大祭這種馊主意,白瞎了對他那麽好!
魯迅先生說得對:藍顏禍水,美色誤人!
不等餘果惆悵完,古老的鐘樓裏便再次傳出了神聖而洪亮的鐘聲。
不同的是,這次鐘聲響了整整十下。
在最後一響鐘聲落下的瞬間,聖光教堂的大門驟然打開了。
身穿白色法袍的教士自門內魚貫而出,他們分列兩排站立,宛如阿卡貝拉人聲合唱團,低聲吟唱祈禱聖光的聖歌。
清澈純潔的歌聲宛如天籁,連餘果也聞聲睜開了眼睛,看了過去。
袅袅歌聲中,頭戴嵌滿寶石的三重冠的老教皇從一團耀眼聖光中走了出來,他一手持銀色十字劍,一手按着白色封皮的聖典,神色肅穆;所到之處,兩邊的教士及其兩側的人群都紛紛躬身致敬,遠遠看去如一層層起伏的白浪。
那白浪一直延伸到餘果面前,只見教皇駐足于餘果身前,舉起了手中的銀劍,朗聲道:“魔王現世,黑暗降臨;魔王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屍骸遍地;幸得聖光庇佑,在各位信徒堅定的信念和不懈努力下,今日我們終于生擒魔王!”
教皇猛地把銀劍指向餘果,人群中頓時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呼喊聲。
“聖光照耀大地!”
“聖光照耀大地!”
“聖光照耀大地!”
教皇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大家安靜。他将銀劍交給一旁的教士,翻開手中潔白的盛典,郎聲念到:“根據《聖光法典》第233條,罪無可恕之人、罪惡滔天之魔物,處以聖光大祭:以其四肢為筆,以其鮮血繪陣,以其頭顱獻祭,其靈魂永囚于光牢,直至散滅。”
教皇轉過身,對着餘果,裝模作樣地大聲問道:“魔王,你是否有話要說?”
有!當然有!他長了一張嘴就是要說話的!
他要怒斥教會卑鄙痛罵勇者無情大喊魔王冤枉!他有千言萬語千頭萬緒千思百轉,給他個保溫杯他能三天三夜滔滔不絕不拿下BB King絕不閉嘴!
所以,倒是讓他恢複聲音啊!!欺負他一個小啞巴有意思嗎?!
呵,你們人類就是虛僞!
餘果當場就翻了個還原度百分之百的旺仔牛奶同款大白眼。
對于這種傷害-1的操作,教皇選擇了直接忽略。他再次轉身,面向衆人說道:“好的,魔王無話可說!”
教皇念了個擴音咒語,蒼老而洪亮的聲音飄蕩在聖光廣場上空:“下面,我宣布,聖光大祭,正式開始!首先,迎面走來的是勇者閣下,有請勇者閣下為我們行刑!”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在一道道充滿期待的目光中,尤爾手握勇者之劍,面無表情地逆着光走了出來。
尤爾依舊穿着深藍色的騎士服,金色的長發在風中飛揚;他無視周圍一道道火辣的目光和雌性動物們時不時發出的尖叫聲,視線穿過隔着囚籠,與餘果對視。
他每走一步,眼神便更冷一分,握着勇者之劍的指節也更用力一分;及至停在教皇面前時,他眼神已經凝成冒着寒氣兒的冰川,指節握得泛白。
尤爾微微躬身,朝着教皇行了一禮。
教皇接過銀色的十字劍,劍尖先後在他的左右兩肩點了一下,朗聲道:“聖光在上,請履行您神聖的使命,勇者閣下。”
教皇走到一旁,對着身着铠甲的護衛微一點頭。
四個銀铠護衛立即會意,迅速地拆開囚籠,架起餘果,抽拉着穿透他身體的鐵鏈,手腳利落地把他固定在碩大的銀色十字劍上。
“頭歪了,再往左邊挪一點,挂在十字劍的正中央。”教皇道。
銀铠護衛依言拉起鐵鏈,往左側猛地一拽,餘果被扯得身體不自覺地後仰,腦袋撞在十字劍的劍柄上,撕裂了胸前的傷口,鮮血順着黑色的鐵鏈汩汩流了出來。
“放手。”冰冷又憤怒的聲音響徹聖光廣場。
銀铠護衛的眼前閃過一道黑色的殘影,下一秒,鮮血噴湧而出,純白的地面上多了四對兒套着護甲的手臂。
“我說過了,放手。”尤爾上前一步,拎着勇者之劍逼近教皇。
“勇者閣下,你在做什麽?!”教皇憤怒地吼道。
“放了他”,尤爾并不回答教皇的問題,也沒有停下腳步,勇者之劍直指教皇的喉嚨,冷聲道:“解咒,放了他。”
“你瘋了,勇者閣下”,教皇看着勇者,一字一頓道,“這是魔王。”
“他是什麽都無所謂,就是不能死在這兒”,尤爾一轉手,勇者之劍陷入教皇的脖子上的褶皺裏,眼底一片陰鸷,“老頭兒,我一向沒什麽耐心,只要我的手一抖,您就可以名垂教史了”,尤爾把勇者之劍的劍刃貼近教皇的脖頸,冷冷地說,“作為第一個在聖光大祭上以身殉道的教皇。”
教皇的灰色的眼前轉了轉,他剛想說什麽,便聽到遠處的傳來一聲巨響。
哐當!
那把矗立在廣場中央的十字劍居然倒了,而被固定在十字劍上的魔王居然從劍上掉下來了!
說掉下來其實并不準确,因為魔王并沒掉在地上,而是整個人打橫漂浮在半空裏,宛如馬戲團空中大型懸浮魔術表演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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