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郁鈴曾也依附過山中飛鳥偷偷去向天空,但那和人類的飛機不一樣。
鳥兒飛不到這麽高,飛起來時,周圍風會很大,她一個抓不穩,就會被吹去別的地方。
疼倒是不會疼的,就是會在半空飄挺久。
随着風,像斷翅的蝶,身不由己,但又有着另一種自由。
至少在落地前,不用面對自己不想面對的一切。
人類的飛機就不一樣了,飛得又高又穩,外頭的風吹不進來,裏頭還有暖風空調。
郁鈴坐在靠窗的位置,向外一眼望去,底下滿是層層疊疊的白雲,像船開在雲海上,視線的最遠方,雲與天的交界好似鑲着若隐若現的金邊。
這世間很好,可她越來越覺得缺了點什麽。
郁鈴恍惚地望着窗外,座椅靠背忽然被人踹了一腳,身後響起了一聲孩童的笑鬧。
奇奇怪怪的思緒猛地被拉回了現實,郁鈴有些茫然地回頭看了一眼。
“噓,小聲點,別蹬腿,前面的阿姨在休息,吵到別人不好的。”抱着孩子的女人溫柔地說着,看上去也就四五歲的人類幼崽連忙壓低了聲音,嗯聲應下。
女人面帶歉意地對郁鈴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沒事!”郁鈴擺了擺手,坐正身子看了一眼邊上的鐘楚雲和鐘楚天。
這倆姐弟竟然都在睡覺,區別只在于一個看上去像在閉目養神,一個看上去卻像是癱死了,沒有半點兒正形。
他們真是姐弟嗎?除了長相,真是哪兒都不像。
當弟弟的,都沒學到姐姐半點氣質。
郁鈴這般想着,望向鐘楚雲的目光好似被什麽黏住了,久久沒能挪開。
不多會兒,穿着統一的乘務員推着推車送來了午飯。
郁鈴見鐘楚雲睜開了雙眼,連忙扭頭望向窗外,手指不自覺攥緊了褲腿,心底說不出的有些發怯。
鐘楚雲一巴掌拍醒了一旁的鐘楚天,而後又伸手替郁鈴将午餐盒接了過來,無視着鐘楚天抱怨的聲音,輕聲問郁鈴吃不吃得飽。
郁鈴抱着餐盒點了點頭,彎起眉眼對鐘楚雲笑了笑。
其實這麽小小一盒飯,她是肯定吃不飽的,可她要說自己吃不飽,鐘楚雲就一定會分一部分給她。
這只狐貍夠瘦了,郁鈴希望她也能多吃一點。
飛機落地後,鐘楚雲開着當地租來的車,朝淅泉山的方向駛去。
中途路過了先前新聞上那個旅游團埋屍的景區,郁鈴還拉着鐘楚雲的衣袖,讓車在此停了一會兒。
景區大門已經上鎖,外頭的售票口也已關停很久,窗臺都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郁鈴只是站在外頭,就已隐隐感應到了景區深處暗藏的那陣怪異。
像是妖氣,卻又不完全像。
“是怨氣,妖管局和捉妖師會處理,我們管不了。”鐘楚雲說着,轉身朝車子走去。
“走吧棉花,都是攝像頭,你還想偷摸着進去不成?”鐘楚天說着,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也朝車的方向走了過去。
郁鈴抿了抿唇,轉身追在了他的身後。
郁鈴:“這怨氣是新聞上那個藤妖的嗎?它身上為什麽會有怨氣啊?”
鐘楚天:“藤生不順呗。”
郁鈴:“城裏的妖精就沒有怨氣,活着就不可能一直順遂吧。”
鐘楚天:“錯覺,老板不給漲工資,我每天怨氣都很重。”
郁鈴聽出來了,這家夥是在敷衍她呢。
她咬了咬唇,不再繼續追問,只坐上副駕駛,往嘴裏塞了一顆話梅,閉眼睡去。
山路難行,車子比較颠,郁鈴有點小暈車,睡得并不怎麽安穩,但這都只是些小事。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租來的車子下了高速後,越是往人煙稀少的小路上開,越能感受到遠方隐隐流竄的怨氣。
“快到了嗎?”郁鈴有些疲憊地睜開雙眼,小聲問道。
“快了。”鐘楚雲微微皺着眉頭,語氣似有幾分沉重。
郁鈴揉了揉眼睛,趴在窗邊向外看去。
四月的山林,枯樹都已發出新枝,在人類的眼裏,一切都是那麽生機盎然。
可在妖精的眼裏,卻是失了許多天地靈氣,唯餘一陣難以言說的沉郁。
淅泉山不是這樣的……
至少她離開前不是。
難道山裏出什麽事了嗎?
“不是吧,我還以為傳說中神樹生長的地方是什麽世外仙境呢,搞半天就是這種鬼地方?這也值得那些木頭世世代代守着護着?”後座的鐘楚天漫不經心地打趣道,“難怪棉花長不高。”
“以前不是這樣的!”郁鈴皺了皺眉,扭頭回身瞪了鐘楚天一眼。
“不會吧,你不在就出事了,你是木族的守護神嗎?”鐘楚天的話雖不怎麽好聽,但臉上可算是收起了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望向窗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打量。
郁鈴沒有答話,鐘楚雲加快了車速,約莫一個半小時後,車便停在了“路”的盡頭。
其實早在一小時前就沒有“路”了。
至少在人類的眼裏,進山的路早已經消失,此刻她們車子行過之地,不過是人類眼中一片未曾開辟的荒山。
淅泉山中本無路,若不是木族為了請狐族入山幫忙,也不會特意劈開一條能讓車輛通行的道路。
這條路藏匿在淅泉山結界之中,若無木族族長借神木之力凝成的靈符傍身,別說常人無法看見,就是憑自身修為離了山的妖精再想尋到回山的路都得花上一番不小的功夫。
郁家當時是有為鐘家獻上數枚木族靈符的,郁鈴離山時也曾獲得一枚。
她們已經入了淅泉山的地界。
山中的守護結界并未受到攻擊,也并沒有出現較大的破損,可那曾經暢通無阻的道路已被落石和斷木徹底封堵。
路沒了,隐約可見的怨氣也愈發濃烈。
“這不是木族自己約好的時間嗎?”鐘楚天開門下車,望着眼前滿目山林,“真出事了啊。”
郁鈴有些茫然地跟着鐘楚雲一起下了車。
她擡眼望了望四周,沒有感受到一點山中妖族的靈息。
別說妖族了,連一聲蟲鳴鳥叫都沒有。
這座山好像死了一般,除了風吹草木時的飒飒聲響,便再寂靜無聲。
山腳結界未破,山中樹木不曾受到砍伐,可山中已經是怨氣橫生。
到底發生了什麽……
淅泉山有神樹守護,怎會生出怨氣?
鐘楚天背靠着車門,望着山頂問道:“怎麽說,還上去嗎?”
“走。”鐘楚雲說着,向前微一躬身。
下一秒,白色靈光于她周身驟現。
白光散去之時,化作一只九尾白狐,挺身而立,足有兩米之高。
一瞬的熟悉感,讓郁鈴愣了愣神。
白狐低頭望了郁鈴一眼:“上來。”
郁鈴回過神來,忙化出妖身,随風躍起,用小葉子抓住了狐貍頸間潔白的皮毛。
九尾白狐奔跑在荒無人煙的深山之中,所過之處草木搖曳,皆是掠起陣陣風塵,速度之快,半點不輸高速路上的行車。
小小的棉花緊緊抱住狐貍頸邊的一撮毛,狐貍跑得又颠又快,一路掠起的風,大得好幾次差點将她吹飛。
可這樣的感覺,卻與她記憶中那段不知去了哪兒的歲月一模一樣。
曾幾何時,也有這樣一只狐貍,帶着自己跨過山川河流,只為一同奔赴每一個陌生的遠方。
恍惚間,郁鈴似聽到了那只狐貍的笑聲。
那只狐貍總是在笑,無論是奔跑在山林中,嬉戲在河流邊,還是雨水打濕了全身,與她一同蜷縮在碎石堆下,或山中洞穴之中。
仿佛,這世上只要還有一件事是值得高興的,那只狐貍便永遠不會喪氣。
哪怕只是拔出一根蘿蔔。
哪怕只是抓到了一條不夠兩人飽的小魚。
哪怕只是在寒冷的黑夜中點起了一簇小小的篝火。
她真喜歡看她笑啊。
那只狐貍彎起眉眼的樣子特別好看。
可為什麽她的腦海裏,忽然閃現出了許多自己全然沒有印象的事情。
在這一刻,在風中,在四周漸漸向她湧來的怨氣裏。
她似看見了電閃雷鳴,看見自己躺在血泊之中。
看見狐貍含淚将渾身血污的她抱入懷中,冰涼的指尖輕點上她眉心,似要與她締結某種未知的契約。
“小棉花,以後我們生一起生,死一起死,誰都不要扔下誰。”
誓言由在耳畔,那來自命魂的羁絆,将她們緊緊牽系。
這本該是永生永世的承諾。
說好了,以你魂系我命。
往後餘生,我們生與死都要綁在一起。
可為什麽,為什麽分開了呢……
你是不是騙我了?
你是不是……
又騙我了?
“小棉花,對不起……”
……
忽有一道柔光浮現,白狐的周身出現了一層護體靈力,将所有怨氣阻絕在靈光之外。
混亂的思緒,只一瞬便被拉了回來。
郁鈴倒吸了一口涼氣,心底似被掏空了一塊,越是想要抓住,越是什麽也碰觸不到。
她愣愣望向四周。
山還是那座山,林還是那片林。
帶着自己不斷奔跑的是鐘楚雲,身後追着的,是另一只總愛調侃她的狐貍。
小小的棉花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點點攀到狐貍耳邊,小聲喚道:“鐘楚雲……”
鐘楚雲:“我在。”
郁鈴的小葉子抱緊了狐貍的皮毛:“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鐘楚雲:“不要被怨氣影響了。”
“嗯。”
郁鈴輕聲應着。
木族的神樹,生長在山間一片廣闊的河谷之中,山中所有妖靈皆在河谷四周傍水而生。
郁家的老宅便也搭建在那不遠處。
可不知道為何,如今山中滿是怨氣,越是靠近那片河谷,四周受到怨氣侵擾的跡象越是明顯。
淅泉山中還有生靈。
于痛苦中不斷掙紮的尋常生靈。
地面是猩紅的。
所有草木都似“活”了一般,不管是否開智為妖,都“動”了起來。
飛鳥也好,走獸也罷,它們被藤枝纏繞,被花葉撕咬。
有些被刺破了皮毛,留有掙紮的餘力。
有些已經喪命,幹涸的血色染黑了将它們寸寸蠶食的草木。
還有一些,早已化作駭人的屍骨。
血肉都已被腐蝕殆盡,唯餘一副殘骨,靜靜躺在這血腥之地。
而依舊活着的,生着血紅的雙眼。
像幽靈一樣,似丢了魂魄般,游蕩在這片煉獄之中。
它們望着眼前的“來客”,第一時間露出了狩獵者的目光。
可當發現自己力量全然不敵之時,便又像什麽都沒有看見一樣,尋找起了別的獵物。
眼底沒有半分多餘的情緒。
“怎麽會這樣?”
“這些家夥魂都沒了,已經不是妖了……與其說這滿山都是怨氣,不如說這裏已經是片魔土了。”鐘楚天說着,好似沒心沒肺般笑了笑,問道,“姐,眼熟嗎?”
“全是傀儡。”鐘楚雲說着,朝着河谷神樹的方向全速奔去。
越是靠近山谷,越是随處可見那被血色染至黑紅的草木藤枝,沒有一絲生氣,偏又似蟲蛇般盤踞着這片曾經屬于木族的淨土。
白色的九尾靈狐,似已是這片血色山林唯一幹淨的風景。
她奔行一路,一路所見,滿是煉獄之景。
那撲鼻的血腥味,讓郁鈴感覺幾近喘不上氣。
世間不該有這樣的景色,郁鈴從未見過這般詭谲之境。
可分明從未見過,她卻覺得眼前的一幕幕都好熟悉。
熟悉得好像曾經親身經歷。
眼前的一幕幕,都似曾經映入過她的眼簾。
唯一不同的,似乎只有此刻陪伴在自己身旁的那只狐貍。
那些自她心底恍惚間一閃而過的零碎畫面裏,全然沒有鐘楚雲和鐘楚天的身影。
忽然之間,眼前的一切都與腦海中記憶碎片重疊起來。
“神樹沒了。”鐘楚雲的聲音微微顫抖着,話語充斥着難以言喻的壓抑,還有郁鈴不曾聽過的迷惘與痛楚。
像是好不容易尋到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卻又在一夕之間失去了。
郁鈴跳到狐貍的頭頂,看見了遠方那株守護了木族千年的神樹。
分明是萬物複蘇的春日,那曾經遮天蔽日的龐大樹冠,如今卻已風中殘枝,枯葉落滿遍地。
木族妖靈們曾經許下的一個個美好願望,都随着染血的破碎靈簽,高懸在那枯枝之上,于帶着血氣的風中搖曳。
可怖的怨氣——不,應該說是魔氣,順着每一處枯枝,順着那盤根錯節的枯死樹根,滲入地底,滲向古樹根莖所能抵達的每一處河谷山林。
曾經靈氣充沛的山間淨土,如今竟就延着那參天古樹遍布河谷的根莖,被不知來由的怨氣換作了一片血色的怨土。
郁家沒了。
曾經她所懼怕或是怨恨的親人與族人,都已化作妖身,枯死在囚牢般的老宅之中。
餘下的,只有被魔氣污染的軀殼,與一路上遇見的那些沒有靈魂的傀儡一樣,尚還“活”着。
牆瓦殘破的老宅,訴說着那一株株枯萎的草木在命魂猶存時,應也曾奮力掙紮過。
可突如其來的異變,到底還是讓他們沒能守住這裏。
郁鈴雙腳落于地面,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眶漸漸泛起了淚紅。
疼,頭疼得仿佛快要裂開。
所有的記憶,都似在那一刻摔落成了千千萬萬的碎片。
“棉花你沒事吧?”
“郁鈴?”鐘楚雲幻出人形,一把扶住了郁鈴。
“我……”郁鈴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喉嚨似被人扼住一般,說不出半句話語。
她記得,淅泉山上沒有誰是對她好的。
她記得,自己活得太苦了,這才偷偷毀去妖丹,結束了那無光的一生。
她記得,那一世的淅泉山,一直都是木族與山間所有妖靈賴以生存的那片淨土。
可為什麽,眼前的一切,也都在她的記憶之中。
恍惚間,她仿佛聽到了郁家老宅被魔氣侵蝕那一夜,耳邊刺耳的哀嚎與那一聲聲絕望的求救。
她奔跑在那陣絕望之中,所有的族人都在被魔氣侵蝕,心血與魂魄皆被寸寸抽離肉體。
山下的烈火燒了上來。
那是外頭的妖族和人類最終定下的“清除計劃”。
山中生靈皆已魔化,無需救,無可救。
沒有任何人能幫她,她也幫不了任何人。
如果要像那些族人一樣死去,再如行屍走肉般延續生命,她寧願投身火海,随風湮滅。
最後一次,她背對着山下熊熊烈焰,回身望了一眼那株巨大的古木。
“你不是要守護我們嗎?”
它的枯枝上,系着那麽多妖靈的心願,千百年來,只要風兒輕輕一吹,便會似蝶般顫動着起舞。
它分明守護了這裏那麽多年,可為什麽偏偏就在一夜之間,大家都被放棄了呢?
——這個問題,不該問你嗎?
不知何處而來的聲音,似鬼魅般侵入她的識海。
“問我……”
可她什麽都不知道。
……
不,亂了。
不是這樣的,那一世,不是這樣的!
當整個世界似陷入一片黑暗,郁鈴慌亂地伸手想要尋找一個依靠。
有人抓住了她的指尖,又一點一點,向上握緊了她的手。
黑暗散去的那一刻,她聽見了記憶中的聲音。
“你……是神靈嗎?”
那聲音輕輕問着,話語中滿是詫異與疑惑。
冰涼的指尖,輕輕點在了她努力蜷縮起來的身上。
她擡起頭來,只一瞬便紅了雙眼。
是林雙,是她的狐貍!
她多想撲進那個記憶中的懷抱,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沒有半分氣力。
……
她看見林雙帶着自己在跑,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
她問林雙,為什麽要一直這樣跑。
她不喜歡……
好累,好累,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安頓下來嗎?
林雙想了許久,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
她說:“會有的,一定會的。”
天大地大,總有天魔追不到的地方。
“天魔……那是什麽?”
“人間聚集的怨氣,彙作了一股無形無相的可怖力量,當它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便會成為禍亂人世的天魔。”
林雙說,若是無人能夠阻止,世間将會生靈塗炭。
“可誰能阻止呢?”
“我不知道……”
林雙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
她答不出這個問題,只靜靜望着眼前目光清澈的小棉花。
許久,她彎起眉眼,道:“先活下來吧。”
可那可怖的力量似是無處不在,緊緊追随在她們身後。
她們一直逃,好似沒有方向,卻又偏偏每一步都能撞上天魔的傀儡。
郁鈴不認識淅泉山外的一切,她從一個陌生的地方,去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心中的信任,讓她毫無雜念地追随着林雙。
直到有一日,她踏上了一片殘留着魔氣,四處堆滿了人類屍骨的戰場,方知林雙一直緊随着天魔的腳步。
那狐貍根本沒想過要逃。
“你騙我。”郁鈴的聲音低低的,沒有太多責備,只是好奇,好奇林雙為什麽要騙自己。
“它奪我姐姐身舍,殺我爹娘,毀我家園,還将數百狐族化作傀儡,供它驅策,殺戮人間……我就是舍了這條命,也一定要拉它陪葬!”
她咬緊牙關,眼底滿是瘋狂。
她壓抑着濃濃的恨意,一路尋到此地,誓要與那天魔玉石俱焚。
郁鈴問她:“如果連玉石俱焚也是一種奢望呢?”
林雙的雙眼是血紅色,靜靜望着眼前的小妖看了許久。
末了,只說出一句:“你走吧。”
她的眼中猶如一片死灰,沒有一點生的渴望。
也許對她而言,沒有能力報仇,倒不如就這樣死了落得幹淨。
“你把我帶來這裏,就是為了與我分別,然後讓我看着你去以卵擊石?”
林雙不由苦澀地笑了。
她說:“我也曾以為你有用的,但那只是以為,不是嗎?”
郁鈴問她:“什麽意思?”
林雙擡眼望了望頭頂灰濛濛的天,忽然坐在了血跡未消的荒土之上,抱起雙膝,雙目失神地講起了一個故事。
從前啊,有一只狐貍。
她生來身份高貴,有疼愛自己爹娘,溫柔的姐姐,以及一個乖巧懂事的弟弟。
忽然有一天,姐姐性情大變,強如爹娘也對此束手無策。
天魔降世了,寄體就是她的姐姐。
她所擁有整個世界,都在一夕之間傾塌毀滅。
天魔異化整個狐族的那一日,她在爹娘的掩護下逃出了狐族。
她拼了命地逃,拼了命地逃。
停下來時,聽到的只有妖界各族間所流傳的,來自狐族的噩耗。
恨意就這樣一寸一寸戰勝了她心底的恐懼。
她東躲西藏地望着戰起的人間。
她竭盡所能地想要阻止更多妖族被天魔之力侵染。
可她根本阻止不了天魔魔化人間的腳步。
直到某一日,她偶然得知了一種禁術。
憑借此法,可以心魂作祭,喚醒神魔,與之為契。
只是強大力量,必然也會帶來相應的反噬,縱有血契為約,想要操縱神魔,仍要有獻上一切,甚至是魂飛魄散,永世不入輪回的準備。
她做好了所有準備,只要能夠誅滅天魔,哪怕要她永堕煉獄,她也心甘情願。
林雙紅着一雙淚眼,凝望着身旁的小妖:“可為什麽,偏偏是你呢?一朵那麽弱小的棉花。”
“我真想看看,能被禁術喚來的你到底有什麽特別的……”林雙說着,揚起唇角,搖了搖頭,笑容裏滿是苦澀,“我在期待什麽呢?你只是一朵小棉花啊。”
“我幫不了你,是嗎?”
“或許我該慶幸吧,那麽弱小的你,根本沒有能力反噬我,傷害我……可如果,當初出現的不是你,這一切早就結束了……”
……
原來,一切都不只是一場夢。
她遇上了一個騙子。
那個騙子,偏偏還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對她好過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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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想要嘗試一下新寫法,不太順手,可能暫時不太看得明白,看不太明白也不用着急,順着慢慢看下去就好了。如果實在茫然,可以試試養肥一陣子再看,反正這篇文很短的,完結後看脈絡應該能清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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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