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偏愛

光說好哪能夠呢?這一生的桃花她都願留給阿池斬,惟願這朵花是她的,永遠為她而開。

清和寵溺笑笑,仿佛小将軍為她做了多了不得的艱難事,嗓音溫軟:“辛苦阿池了。”

“這有什麽辛苦的,你不怪我多管閑事就好。”池蘅被她那雙眼睛看得心神一蕩,趕緊移開視線,“我去把這兩只雞腌好,今晚炖雞塊,趕明給村長家送點新鮮獵物。”

禮尚往來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她拎着雞快步走開,清和噙在唇邊的笑意漸漸擴大:未婚夫妻啊。

她何時才能和阿池成為真正的未婚夫妻呢?

她沉下心來,告訴自己不能急,慢慢來。

小村落人口簡單,是以家家戶戶男女到了适婚年齡,一般不會拖沓,早早成婚,也好早早為壯大村子出一份力。

此地民風淳樸,對婚姻格外看重,以清和短短幾日的觀察來看,這裏的男人對家裏的女人敬愛有加,夫妻感情甚好。

得知‘池家姐弟’實為一對有婚約的未婚夫妻,上門恭賀的人絡繹不絕。

又因池蘅随口忽悠木大郎的故事,編得過于動人,聽過她們小兩口‘坎坷波折’的都備好禮品前來慰問,言辭懇切地請她們留在小村落,成為村子的一份子。

這裏的人對村外的天地有種莫名的排斥,想當然的以為池蘅、清和進村前在外面受了很多苦。

木大娘苦口婆心勸說她們的話惹得池小将軍耳根子泛紅,實在受不住,捏了兩根手指輕扯清和衣角。

清和忙着應對木大娘的善意,只好用餘光瞧了編故事唬人以至心虛窘迫的小将軍兩眼,心裏同樣憋着笑。

她話音一轉,不動聲色談起大娘今日出門前特意換上的衣裙。

簇新的衣裙是村長半月前為木大娘買的,存放多日,今天才舍得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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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少女,一婦人,圍着一件新衣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池蘅松了口氣。

好不容易熬到木大娘離開,她身心疲憊,癱軟在槐木椅,不忘為清和沏杯花茶。

“婉婉,喝茶。”

沈清和眸色含嗔:“曉得哄我了?我竟不知我們何時成了家道中落、遭人陷害的苦命鴛鴦……你說這話,都不怕大将軍、将軍夫人揍你?”

池蘅小臉泛紅,指腹輕搓耳垂:“當時情急,想的全是要木大郎死心,當然怎麽誇張怎麽說,我哪知道他這人不僅大嘴巴,心眼比木頭還實,說什麽信什麽。哎呀姐姐,你就饒了我?”

“你要我怎麽饒……”她正笑吟吟調侃她的小将軍,眸光瞥見木大娘去而又返,到嘴的調笑被咽下。

“木大娘。”

木大娘開門見山:“走前忘記提醒你們,咱們小村落的未婚夫妻每年八月份都會經受為期三天的‘訓誨’。入鄉随俗,到時候別忘記去【大柳書屋】。”

“為期三日的訓誨?”池蘅睜着清澈的眸子,問:“那是什麽?”

‘他’長得甚為俊俏,氣息清新,有着女兒家都沒有的澄淨爽朗,木大娘打心眼裏喜歡,曾一度動了招其為婿的念頭。

她臉上挂着過來人暧.昧的笑:“到時候小公子就知道了。”

她落落大方,扭頭道:“沈姑娘,我就先走了?”

“我們送送木大娘。”

兩人親自将木大娘送出門,回屋,池蘅坐在茶桌前單手托腮:“三日訓誨,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

清和慢飲茶水:“左右八月快到了,再等等就是。”

“聽姐姐的。”

午後,木玖兒提着一籃子鮮果來到小院。

小院寂靜,清和夜裏沒睡好這會在午睡,怕吵到她,樹上的蟬都被池蘅趕走。

太陽高高挂,小将軍不怕熱地端了清水坐在樹下擦拭她的寶刀,每擦一下,都能想到一路走來用這把刀殺過的人,流過的血。

持刀是為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先保家,再衛國。

踏出盛京,她一次次靠着這把刀出生入死,【挽星】從來沒辜負她。

她甚至在想,若山洞那日殺手頭子有把削金斷玉的好刀,刀刃沒準就不會卡在她骨頭,而是一刀連同肩膀砍下她半只胳膊。

時也命也。

誰能說不是寶刀配英雄?

她手上已有寶刀,如今要做的是成為真正的英雄。

“池小公子?”

木玖兒貓在門口用做賊似的聲量喊人,池蘅倒覺得這姑娘不錯,起碼沒像她哥哥一樣,冷不防的大嗓門。

樹下還有個木墩子,她指了指:“木姑娘,坐。”

木玖兒開心地坐在她身側,果籃小心放到一旁,眼巴巴瞅着池蘅擦刀。

她不說話,池蘅也習慣耳根子清靜,聚精會神地與她的【挽星】開展一場人與刀的無聲交流。

這交流木玖兒看不懂,她唯一能看懂的是池小公子生得真好,眉眼有女兒家的精致,還有少年郎的英姿勃發,站在太陽下,打遠看着都委實耀眼。

得知‘池姑娘’不是池姑娘而是沈姑娘,沈姑娘是池小公子未婚妻,不是阿姐。木玖兒傷心失落躲在屋裏哭了好久。

哭過之後她認為事情未嘗沒有回轉餘地。

村外那些人有錢的人家都愛納妾,若池小公子不嫌棄她,她可以做他的妾,好好守着他,好好過日子。

能守着這樣出色的少年郎過完餘生,她覺得很好,名分不重要。

這想法她沒敢和爹娘說,更沒敢和一向疼愛她的大哥說。

池小公子若不嫌棄她,肯要她,她再帶人往爹娘身前一跪。

若沈姑娘介意家裏有個小的,大不了她也給她跪上一跪。

木玖兒自認想問題周全,人都來了,小公子眼裏卻只有那把刀,她暗恨池蘅不開竅,榆木腦袋。

總不能一直看他擦刀,她四下張望,問:“沈姑娘呢?”

“屋裏歇着呢。”

“池小弟怎麽不睡?”

“入夜再睡。”

他甚是冷淡,不解風情,木玖兒大受打擊。

看在池小公子生得好顏色的份上,勸說自己忍下來。

池蘅放下【挽星】,一拍腦門:“呀,差點忘了,後廚熬着酸梅湯呢。”

她笑道:“木姑娘,我先失陪。”

他一笑天地生輝,木玖兒感激他沒趕人,癡癡凝望少年郎疾步匆匆的背影,心裏羨慕極了沈家姐姐。

有這麽一位容色出挑的未婚夫,她怕是做夢都會笑醒罷。

不料清和在她來時就已經醒了。

不是笑醒,是被女人脂粉味‘熏醒’的。

花窗敞開,她身子不動,安靜聽外面的風聲。

許久沒有說話聲傳來,清和步态優雅地來到窗前,恰好看到木玖兒姑娘眼饞地去碰阿池的【挽星】。

這把刀很長時間她都抱着入睡,如今要被不相幹的女人碰,她心裏膈應,剛要出聲制止,一道清冽的嗓音穿過窗前的枝葉響徹在她耳畔:

“別碰!”

池蘅疾步走來,一手撈過【挽星】愛惜地抱在懷裏,語氣不滿:“木姑娘,你怎麽可以這樣,不經我允許就碰我的刀?”

木玖兒被她吼得一愣,被這般俊俏的少年郎吼還真是十五年來頭一回,她覺得新鮮,又手足無措:“我,我……”

池蘅不放心,擰眉,緩聲問道:“你沒碰到吧?”

站在窗前的清和聽到這話,憋不住笑了。

被嫌棄地厲害,木玖兒瞬間沒了給他做妾的心,一把刀而已,別說她沒碰,就是碰了又怎樣?她是沒洗手還是身子髒?

還想着給這人生孩子,結果在池小公子心裏她還不如一把刀來得重要,她氣得要死,眼眶濕潤:“不碰就不碰,誰稀罕!”

氣得彎腰拿走本來要送人的鮮果,扭頭甩了池蘅一臉臭脾氣。

人走後,平白無故被甩脾氣的池小将軍自個還委屈,活了十四年,她第一次被姑娘撒氣,深覺莫名其妙。

“毛病……”

重新在樹下坐好,不确定木姑娘有沒有妄動她的刀,眉頭一皺,撈起白布重将寶刀擦拭一遍,嘴裏自言自語說着小話。

清和放心一笑,說不出來心尖升起微妙的成就感:不用她教,阿池都能自斬桃花了。

她駐足窗前許久,池蘅順着感應擡頭,四目相對,她眼裏亮起驚喜:“婉婉,你醒了,是不是被吵醒了?渴不渴,我去給你端酸梅湯。”

說着她收刀入鞘,腿腳麻利地往後廚端了兩大碗消暑湯,一邊喝湯一邊說木姑娘脾氣有多沖。

“沒經主人允許,碰我的刀她還有理了?”池蘅吸溜一口湯水,咽下:“我也沒求她動我的刀不是?”

糊裏糊塗被兇一頓,她低頭接着吸溜一大口,身心舒爽,喉嚨發出愉悅輕嘆,好奇道:“婉婉,你怎麽一直看着我笑?”

清和收回視線不再看她,纖纖玉指捏着小瓷勺小口小口喝酸梅湯,舉止斯文秀雅:“想笑還不行嗎?”

“當然行。”

池蘅不再嘀咕木姑娘,一大碗酸梅湯喝完,話題早不知說到哪兒去。

卻說木姑娘回家後窩在房裏狠狠哭一頓,對池小公子的心徹底淡了。

男人好看有什麽用?木讷、嘴笨、不解風情!

哭累了,她替人心疼的毛病又犯了:守着這麽一塊不開竅的木頭,沈姐姐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用不着她操心,更用不着她心疼,清和在小村落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舒舒坦坦。

日上三竿,村長領着四五成隊的年輕人登門。

小村落地處偏僻,想進城首先要穿過一座匪山,匪山裏的匪徒不講理,見漂亮姑娘就搶,見有錢人就殺,無惡不作。

官府曾經管過幾次,皆無建樹,反助長匪山氣焰。

慢慢的,來此地就任的官兒不敢大言不慚說剿匪的話,苦了附近鄉民。

村長承蒙池蘅搭救僥幸活得一命,親眼見識過少年郎的武功,他相信有池蘅在,村裏年輕人能安然度過匪山。

一番話說完,池蘅笑道:“村長要我護衛一程?”

要個十四歲的少年當護衛,小村落成年的男性抹不開面,心裏別扭,不敢當衆拆村長的臺。

村長在小村落德高望重,他說的話,沒有人不聽。

權衡一二,想着自己也要去城裏買話本,池蘅痛快應下:“好。有我在,必定帶哥哥們平安去,平安回。”

在場的男人因她一聲清脆的“哥哥”,面上都有了笑模樣。

事已至此,村長信任池小公子,他們也願意信任池蘅。

一番道謝自無需提。

臨出門,清和為她的小将軍整斂衣領,切切囑咐幾句,池蘅道她多慮:“一群烏合之衆,不值得放在眼裏。”

她談起【匪山】,心存輕視之意,清和笑意收斂:“不可大意。”

“曉得了。”

村裏的年輕人往城裏是去以物易物,坐在牛車上,池蘅想着清和的囑咐,刀不離手。

刀雖未出鞘,單看刀鞘也知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于習武之人而言,他們的刀無異于鄉下人犁地的牛,是賴以存活的寶貝。明白這一點,年輕男人們只豔羨瞧着,并不冒犯。

他們趕早出門,此時太陽不算太大,距離匪山越來越近,駕車的牛四福速度明顯慢下來。

池蘅輕噫一聲:“怎麽慢下來了,牛大哥,快點,一會太陽就大了。”

她根本沒把匪山放在眼裏,男人們沒見過她的本事,基于對村長無條件的信任,交換過眼神,牛四福硬着頭皮催動牛車。

一車的東西,關乎村民幾個月的嚼用,沒人不緊張。

行至匪山山腳,一行穿着短衫手持大刀的漢子從路邊草叢竄出來:“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

锵!

唐刀出鞘。

不容他多說一字,牛車上的‘少年郎’一躍而起,雙腳落地,刀尖冷寒:“不想死,滾!”

小村落的男人們不約而同吞咽口水,心想:平日怎麽就看不出來,池小兄弟這麽猛的嗎?

“大當家,這小子搶咱們話!”

“哪來的兔爺,宰了他!”

……

兩刻鐘後。

牛車大搖大擺出了匪山地界。

小村落的男人們各個眼睛有光,活生生的武林高手坐在他們身邊,怪不得村長說若想安然無恙,池小兄弟一個人、一把刀就夠了。

順利通行,池蘅坐在牛車冥思苦想:匪山烏合之衆不過百八十人,遠沒傳聞裏強悍,何以這樣的烏合之衆官府都拿不下來,反讓賊子逞兇?

一想到方才他們大當家哭着求着要自己留下來當‘太上皇’的情景,池蘅神色凝重。

在盛京,甚而在鸾城沒有過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和姐姐去過很多地方,繁華的,偏僻的,但這種政治腐朽的直覺,是來到這裏後。

村民封閉,官府不作為,任由豎子占山為王,目無王法。

這會她急着進城,身上擔着小村落幾位大哥的身家性命,刀上不宜染血。

等有機會,她定要蕩平匪山!

殺意在心頭冒起,很快被壓下。

她以為的盛世太平在今日被撕開一道口,浮華的表象被撕破。

而這些,在盛京城呆着可聽不到看不到。

坐在搖搖晃晃的牛車,她忍不住想:在運朝,偏僻的角落還有多少座‘匪山’?被‘匪山’坑害的人,又有多少?

她心情不好,面色沉重,不大的人,板起臉來周身氣勢不容人置喙。

經此一事,男人們不敢當‘他’是沒長大的孩子看待。

出了匪山,牛車很快進城,池蘅盯着城門石刻的【望山】兩字,目中閃過沉思。

望山城比不過她去過的那些地方,說是一座城,其實不算大。

她背着唐刀往城裏書鋪鑽,許是背負長刀,沒人敢招惹,一路順風順水走進街角一間書鋪。

她無甚經驗,尋常買書這些瑣事都是小厮來辦,又因衣着光鮮,成了店鋪掌櫃看中的‘肥羊’。

“客官想買哪類書?我這應有盡有,只要您說的出來,保管能在小店得償所願。”

池蘅買話本子是為更好弄懂婉婉的心,婉婉和她不一樣,愛看情情愛愛大團圓的故事。

在鸾城就是,讓她念鳳生和帝姬的愛情傳說予她聽,且看起來像是葷素不忌的,對男女相戀沒意見,對女女也沒意見。

她一時想得有點多,手扶腰間玉帶:“拿你們店鋪最熱銷的。”

掌櫃眼睛一亮:果然是只肥羊!笑眯眯地道了聲好,轉身去拿店裏最貴最好的話本。

等待的功夫池蘅挑挑揀揀翻開過幾本,沒讀兩行先被上面你侬我侬的甜膩勁兒惡心着,情節更是離譜,‘她逃,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逃’,小将軍看了心裏直呼費解,一臉迷惑地合上書頁。

她惦記着【匪山】的事,對此提不起多少興致。

店鋪掌櫃捧着被綢布裹好的精良話本走出來,獅子大張口:“一百兩。”

小将軍磨牙:“多少?”

盛京小霸王的混勁散發出來,胖臉掌櫃直呼看走眼,這哪裏是‘小肥羊’,分明是‘小野狼’!

“五十兩。”

一下子價錢砍去一半,池蘅睫毛輕眨,笑問:“多少?”

“二十九兩。”

“多少?!”

掌櫃暗恨自己本想宰人結果被人宰,急道:“九兩,不能再少了!”

池蘅從袖口抽出一張面值百兩的銀票,眼瞅着掌櫃肉疼地找她九十一兩。

銀子帶在身上是種纏累,出了這道門,她四處游蕩,花去九十兩,換回幾盒胭脂水粉,一支樣式新奇的金簪,三份米糕,五匹錦緞,還有其餘零零碎碎之物被放在牛車。

話本揣在懷裏沒空看。

再次經過匪山山腳,她道:“幾位哥哥先回去,我稍後再回。”

怕‘他’想不開真答應做山匪頭子,年紀最長的那位不放心叮囑幾句,池蘅爽快應是。

小村落的人駕着牛車離開,池小将軍扭頭易容混入匪山。

匪山,顧名思義,匪徒聚集的山。

山頭不大,匪衆九十二,無一人無辜。

為首的刀疤臉坐在虎皮椅飲口烈酒,又從嘴裏吐出來:“呸!這都什麽酒,馬尿都不是!”

“大哥,這、這已經是咱們今兒搶來最好的酒了。”

“晦氣!”

“大哥,先別氣,今天搶上山的姑娘都在柴房關着呢,你看什麽時候讓兄弟們……”

“急什麽!”

大當家白日在少年手上折了面子,快一天了,看誰都不順眼,火氣旺。

年紀不大的少年郎,武功高得吓人,若非他急中生智想出跪地求饒奉人為王的主意,沒準人頭早就落地。

他一身邪火,皺着眉頭喝完一碗黃酒,擡眼問道:“饞了?”

二當家心道:可不是饞了,這都多久沒開葷了!

柴房的門打開,有光照進來。

裏面的姑娘人頭攢動,放眼看去少說得有二十來位。

池蘅心裏罵了一聲“該死”,她不能久留,逮住一個情緒尚算平靜的姑娘:“我是來救你們的,一會鬧起來,記得跑。”

“你、你是誰?”

拆房徹底安靜下來,池蘅回頭,一張陌生的臉,僅有一雙眼睛保留她原本的俊俏明亮,她笑了笑,沒說話,像風一樣,在姑娘們的心上停留、散開。

兩刻鐘後,匪山徹底亂起來。

池蘅三進三出,殺得匪山血流成河,最後一人伏誅,血珠濺上她長長的睫毛,她退開一步,避免靴底沾染血水,揚手撕去臉上的僞裝。

她身子微側,在寂靜的匪山猛地一聲喝道:“誰!”

長刀所向,逼得躲在門邊偷看的姑娘吓軟腿。

“是你?”她訝異道:“她們都走了,怎麽你不走?”

這位姑娘生得頗有姿色,見到恩人真面目後有片刻失神,然她很快清醒過來,不在乎自己現下的狼狽,半跪在地:“我能跟着你嗎?”

“跟着我?可我救得了你一時,救不了你一世。我家裏丫鬟衆多,再者……”

小将軍說瞎話不臉紅:“我已經有未婚妻了,你長得不錯,我将你帶回家,她該如何想我?”

‘他’一番話贏得姑娘更深的敬重,“那就容奴向恩人磕頭致謝罷。”

她磕了三個頭,池蘅站在那渾身不自在,眼見人要離開,她急忙喊道:“等等!”

姑娘驚喜回眸。

“我觀你第一眼,直覺告訴我你以後會過得很好,所以我不能留你。”

期待再次落空,姑娘立在那想了一會,問:“不是因為你家未婚妻?”

池蘅輕笑:“她若不喜你,你在我眼裏便如草芥。好了,去走你自己的路罷。”

好個俊秀專情又絕情的少年郎啊。

姑娘最後還是走了,名姓都未留下。

暮色四合,池蘅順手牽馬廄裏的馬,趕在天黑前回到小村落。

回到村子,男人們逢人問起便誇贊池小兄弟拔刀降敵的英勇,不多的幾句話,聽得人心神馳往。

天眼看要黑了,阿池還沒回來,家家戶戶冒炊煙的時辰,沈清和站在門口望着一個方向一動不動。

風吹動她裙擺,白玉簪在暮光映照下泛起溫柔底色。

直到馬兒載着她的小将軍歡快地闖入她視線,清和清寂的眸子頓時充滿光彩,擡腿迎上前:“殺光了?”

池蘅一驚,從馬背下來時差點摔倒。

她拍拍衣袖,擡起胳膊輕嗅身上的血腥味,一臉嘆服:“果然什麽事都瞞不住姐姐。”

“你要做什麽,仔細想想就知道了。”清和牽着她的手進門,歪頭關心道:“沒受傷罷?”

“好着呢。”

“去洗洗,一會吃飯。”

池小将軍聲一揚:“好勒!”

匪山匪衆一日之內被屠盡,少年刀客仗義出手的俠名傳遍望山城。

彼時,被稱為俠客的小将軍總算想起白日從書鋪買來的話本。

她想弄明白那些情情愛愛,也好真到了婉婉心裏有人的那日,可以理直氣壯告訴她關乎情愛合理的抉擇。

少年人心思澄淨,眼下根本不曉得愛一個人無法用道理講明。

很多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她在情愛一道沒經驗,可有句話說得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焚香淨手後,小将軍以認真學習的嚴謹态度,翻開花重金買來的話本,掀開前還在想,若那書鋪掌櫃敢坑她,她保準回去找他算賬!

綢布被扔到一旁,入眼封皮精良,池蘅滿意點頭,想着那九兩沒白花。

扉頁打開,她捧書躺到木床去看,左腿搭着右腿,發絲殘存澡豆清香。

看過幾行她暗道有意思,不愧是九兩銀子買來的話本,和她在書鋪随随便便翻開的內容屬實不同,至少沒讓她頭皮發麻,也沒引起她反感,可謂口味清新,文風優美。

哪知沒多久,圍觀故事主人公談情說愛的小将軍越看越覺不對勁。

她看書喜歡逐頁看,不喜中途亂跳,更不喜旁人提前為她講明。

察覺到不對勁,出于習慣忍耐下來,待一卷書看了小一半,池蘅嘶了一聲,白皙小臉迅速成了被煮熟的蝦子。

啪!

話本沒看完被她狠心合上。

合上還不夠,池蘅跳下床想拿燭火直接燒了。

叩門聲偏在此時響起:“阿池,怎的還不睡?”

“……”

清和站在外面等了幾息,耳尖地聽到裏面手忙腳亂的動靜,她眸子若有所思:阿池在屋裏做什麽呢?

木門從裏面被打開,天不算太晚,池蘅請她進來:“清和姐姐,你怎麽也沒睡?”

“這就要睡,見你屋子亮着,來給你送一碗消食茶。”

換做尋常時候池蘅話不會少,這會卻安靜地不像話,不時揉揉耳垂、摸摸發紅的小臉,眼神竟盼着清和早走。

事有反常即為妖。

她心念一轉:“對了,阿池白日進城買了何物,可方便予我看看?”

池蘅心裏直呼糟糕,婉婉太聰明,根本不給她留活路!

想到她花重金買來的物什,她一臉為難:“那東西,姐姐還是不要看為好。”

“是何物?為何阿池看得,我就看不得?”

“這……”

清和幹脆在桌邊坐下:“阿池是‘男子’,瞧不起我這小女子?”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最懂得怎麽逼人就範。

她一成力都沒出,池蘅已經慌得直擺手:“這是什麽話?我何曾仗着是‘男子’就小瞧于你?婉婉,你素來知道我,我哪裏是你口中那等輕視女子之人?”

那物什清和也不是非看不可,她為池蘅沏茶,親手遞到她嘴邊:“喝口茶,消消火?”

一個“火”字,莫名的,池小将軍耳根子竟紅透。

消食茶被她一飲而盡:“我哪有什麽火?”

她嘴硬起來特別可愛,清和胳膊趴在方桌,眉眼彎彎:“沒有火,那你急什麽?再說了,你入夜不睡,小臉偏紅紅,着實可疑。”

“我、我哪有可疑?”

十三歲後就愛往花樓跑的池三公子,連她幾句調戲都招架不住,清和道她純良,湊近了盯着她耳朵看。

看得池蘅惱羞成怒:“婉婉,你再這樣,我可生氣了!”

“還說你沒有火,都敢和我置氣了。”沈姑娘搖頭嘆息,顧影垂憐。

池小将軍一個頭兩個大,軟下聲來和她解釋:“我沒真生氣,你別誤會。哎,天不早了,你不打算回房嗎?”

“我好奇,睡不着。”

“……”怎麽平日沒見你好奇?

清和挑眉:“莫非你這,還真有我不能看的?”

“有什麽不能看的?不就是一冊話本嘛,你要看給你看好了……”

小将軍自暴自棄,為免她當真好奇地睡不下,吭哧吭哧往床底摸出被綢布裹着的話本,“你要看可以,麻煩回房……”

綢布扔在桌上,沈清和手快地捧起話本從中間往後翻。

看清她動作,池蘅臉蹭得通紅:“你怎麽……”怎麽這麽熟練?!

沈姑娘讀書千卷養成一目十行的好習慣,不等小将軍多言,她快速看完精彩的幾頁,眸光潋滟,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小小年紀不學好,話本我拿走了。”

“……”

拿走就拿走,你“哦”是幾個意思啊!

池蘅紅着臉送她出門,只覺今天的臉全都丢光了:“婉婉,我……“

話到嘴邊,哪知善解人意的沈姑娘根本不需要她辯解:“無妨,我懂。去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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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池蘅:我都不懂,你懂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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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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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