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年少青梅
【醉仙池】水霧氤氲,香氣籠罩,流水淙淙聲細膩綿長,清和放縱自己暫時迷失在少女美妙削瘦的背部。
這背光滑如玉,肌理溫潤,尚在發育中的曲線含蓄美好,裹着人世間最好的字眼都形容不盡的清新熱忱。
清和是喜歡的。
喜歡在身後抱着她的小将軍,柔軟的手臂輕輕環抱,慢慢收緊,束縛少年人充滿力量的細腰,肌膚相觸,靈與肉的貼近。
唯有如此的親近,才代表阿池是她的。
動心之年已不可考,但她确定餘生都會喜歡這一個。
“阿池……”
池蘅放松的脊背倏地繃直,恨不能耳朵豎起聽清耳畔傳來的聲線,這聲線熟悉又陌生,無端地撩動心弦,她想多聽聽,故意沒吱聲,背後清晰真實的觸感使她莫名感到羞澀激動。
人生十四年,婉婉還是第一次同她泡溫泉,也是第一次,毫不避嫌地赤身趴在她背上。
她忍不住想入非非,想了一會被自己逗笑,眉眼皆明媚。
池蘅睫毛纖長,眨動間比蜻蜓震動翅膀還要迷惑人心,可惜清和看不到。
她笑吟吟地哼了哼,有點得意,又有點說不出來的驕傲。
放眼盛京乃至整個運國,還有哪個有幸與婉婉肌膚相貼?
沒有哪個了。
只有她。
婚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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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還是她。
她唇角揚起,繃緊的脊線放松下來,盡力要背後的人抱得舒服。
隐約猜到小将軍得意的彎彎繞繞,清和掀唇淺笑,貓兒似的在她那扇誘人的蝴蝶骨輕蹭,一瞬間,池蘅尾椎骨都跟着酥麻,耳尖蹿紅,不得不出聲:“婉婉?”
“喜歡這樣嗎?”
池蘅不假思索:“喜歡。”
清和眼尾勾出一抹紅,不知是壓抑太過,還是羞意所致,她喉嚨發出一聲輕淺低笑,笑得小将軍兩只耳朵紅如血玉,這才慢悠悠道:“我也喜歡。”
她的‘喜歡’飽含溫柔克制,尾音落盡,池蘅被她弄得很想回頭看。
說不清具體緣由,就是想回頭看一看說着“我也喜歡”的婉婉是怎樣的婉婉。
直覺告訴她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哪知心念方動,少女軟綿綿輕嗔:“不準看。”
記憶裏她很少用這樣的腔調說話,像在撒嬌,又像是委婉的命令,總歸是心腸再冷硬的人都舍不得拒絕的口吻。
池蘅的心一下子被她泡進蜜罐,自己都沒意識到笑成了小傻子:“婉婉,你再蹭蹭我。”
清和眸眼含情,照着她說的,臉頰在她背脊多蹭兩下。
美人面若桃花,精致的眉目染着薄薄潮氣,似水霧凝成的濕潤,看久了,又宛若情意暈開的潮紅,多一分未免媚态有失端莊,少一分則不夠鮮妍明豔,素日的孱弱病态在此時都讓出一條路。
不好再親近了。
沈清和安靜望着小将軍紅透的耳垂,既滿足也遺憾,忍着親一親碰一碰的沖動,理智回籠化作一柄利劍斬斷所有辟裏啪啦爆着花火的旖.旎。
她道:“不能再泡下去了。”
“哎?”池蘅便要回頭,腦袋被人輕柔扳正。
身後人的意圖如此明顯,她不好違逆婉婉心意,只能委屈趴在池邊,擡手往玉盤撿了枚大小合宜的櫻桃,櫻桃入口,酸酸甜甜。
她眯着眼,想起此前見過活色生香的‘櫻桃’。
玉盤裏的櫻桃可以吃,也不知婉婉那枚‘櫻桃’能不能吃,若是吃了,會不會被打死?
小将軍沉浸在古怪幻想沒留意笑出聲,清和松開她的腰肢低頭擺弄被池水浸透的薄紗,直覺告訴她,阿池又在想一些有的沒的,此情此景,她聰明地沒多問。
池蘅暗道一聲可惜。
婉婉為何不問她呢?
若是問了,她能吃到玉雪綿山裏長出的櫻果麽?
想了想她覺得自己色心猖狂委實不該,揉揉臉,從玉盤拎出兩枚櫻桃,牙齒咬開果肉,汁水濺開,吐出果核,煞有介事地瞅着虛空發呆。
眼睛看不到,耳朵倒是靈敏,及時捕捉身後一切細碎聲響。
池蘅發自肺腑感嘆:還是做女子好呀。
做女子,才能欣賞到世間極致的美色。若是男子,婉婉瘋了才會同意和她在一個池子裏嬉鬧!
她實在想回頭看兩眼,感受到熟悉氣息的靠近,池蘅期待地支棱起耳朵,清和耐心瞧了片刻,指腹輕點她紅潤可愛的耳尖:“不準你看。”
尾音上揚,足以證明心情很好。
池蘅摸了摸耳朵,恰好碰到清和正欲收回的皓腕:“不看就不看。”
她暗忖婉婉小氣,頓覺這般小氣的婉婉也別有一番滋味。
“吃櫻桃嗎?”她問。
清和從身後嗔她一眼,理也沒理,折身往上面走,走到半道将要邁出溫泉池時,她垂眸一顧,心口驀地一跳:櫻桃?
小将軍趴在池邊自得其樂,笑嘻嘻:“好吃。”
沈姑娘臉頰通紅,再擡眸,眼尾緋紅更深,她深呼一口氣,下唇咬得失了血色,任憑心跳如鼓,鼓噪聲催得她步子加快,惱羞成怒地離了醉仙池。
少女身影消失在屏風後的前一息,池蘅回眸,只一眼,美人如烈酒,燒刀子的餘韻在喉嚨不安分地翻騰,直翻到心坎,像打翻一壇酒,醉意沉沉。
斯人如玉啊。
如此美色,也不知到最後‘櫻桃’會喂了誰。
池蘅一頭紮進池水,水面濺開幾朵水花。
果然世間絕頂的傾城色,輕易看不得,看了,會羨慕,會記得,會還想再看。
花鳥屏風後,清和坐在軟榻擦拭身子,且聽着外面嘩啦啦的水聲,她一怔,繼而明白過來不由失笑,那點子惱意也在撲騰撲騰仿佛沒休止的水花裏散到九霄。
嘩啦啦。
嘩啦啦啦。
池小将軍樂此不疲地在水裏探進探出。
池水洗滌過她俊俏微紅的臉龐,沾了水意,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層柔和的水光。
鮮嫩的花瓣沾在臉上、發間,她再次從水池探出頭,清和已經穿好衣裙好整以暇地站在池邊,居高臨下地睨她:“還不出來?再泡可要皺了。”
“才不會皺。”池蘅惦記她‘小氣’不讓人看,頭埋進水裏,不消幾息猛地從裏面站起身,水花騰起濺落,細碎的水珠飛濺到清和側臉,少女清瘦有力的身板大咧咧盛放在眼前。
饒是還未發育完全,這身軀也稱得上得天獨厚,淋漓水珠勾勾搭搭着明豔含香的花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清和目光下移,待看清腰腹以下若隐若現的隐秘光景,喉嚨輕滑,故作淡然地別開臉,音色冷淡:“又在胡鬧,快上來。”
她擡指抹去濺落眉間的水珠,指尖顫抖,轉身之際下腹罕見地升起一分熱,她懊惱羞愧扶額,清眸缭亂開缤紛桃花色。
“哼,姐姐。”
小将軍打贏勝仗般利索地擡腿跨上來,那句“哼”和那聲“姐姐”放在一塊兒,可真是一個不客氣一個客氣。
清和當然曉得她為何要“哼”,總歸是一些“你看了我卻不準我看回來”的小孩心性,而那聲“姐姐”,驕縱裏透着乖巧。
脫去男裝,阿池的所作所為無一不在和她強調,她是女子。
女子看女子,能如何?
沈清和心神搖曳:女子和女子,當然想如何便能如何。阿池是女子,不也照樣惹得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可見這愛與沉淪,從來與性別無關。
擦肩而過,池蘅一改氣性,溫和彎眉:“本小将軍大度,不和姐姐計較。”
想起之前望見的景致,清和臉頰騰起不同尋常的熱。
見她臉紅,池蘅頗有一種‘今日和姐姐泡溫泉大獲全勝’的覺悟,美滋滋地拐去屏風穿衣:“姐姐,我們哪天再來?”
清和抿唇沉默,玉指輕揉發燙的耳垂,又羞又氣:“等你長大了再說。”
她扭頭就走,池蘅急得撈着腰帶就往外跑:“欸,姐姐姐姐……”
她衣衫不整地跑出來,沈清和眉心一陣跳。
“婉婉,你怎麽不等我?”
小将軍自從坦誠女兒身,‘賣乖、使壞、裝無辜’可謂成了家常便飯。
清和一眼看進她狡黠清澈的眸子,心生無奈,語氣和軟下來,遠山眉舒展:“還不過來?”
“來了!”
池蘅一臉乖順地在她面前站定,自覺張開雙臂,頭顱微揚,安心享受被人整衣束帶的絕好滋味。
她眸光清亮,笑意從眼眶溢出來,清和彎腰為她扣好玉帶,不經意擡頭,四目相撞,撞得兩人各自心尖一蕩。
池蘅看着她不言語。
十四歲,最是鮮活明快、雌雄莫辨的少年人,星眸璀璨,唇紅齒白,笑起來輕而易舉暖化人心,單單看着她笑,清和心腔升起滿滿的憐愛,手拂過她肩發,溫聲軟語:“嗯?”
小将軍未語先羞,深覺自己貪心,她眼睛彎作月牙,藏好羞赧,睫毛眨呀眨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啓唇。
“說呀。”清和不緊不慢催促,低眉擡眉自有一股掌控全局的從容優雅。
池蘅搓搓手,慢吞吞上前半步下巴搭在對方香肩:“婉婉,我們還有沒有下次?”
“下次啊……”
清和看向蒸騰的水氣,回過神來小幅度搖搖頭,手離了小将軍白嫩下颌,提裙走開。
池蘅愣在原地,長腿邁開幾步追上她,聞着兩人身上相同的花香,心滿意足,不再執着問還有沒有下次,下次一起泡澡會是何時。
兩人并肩而行,臨出【醉仙池】,清和藉着廣袖遮掩輕輕勾住小将軍溫熱的小拇指,池蘅眼睛一亮,識趣地緘口不言。
簌簌雪花降臨【迎水別莊】,天地素裹,腳下的石板路似乎沒有盡頭。
白雪落在烏發,拒了琴瑟遞來的油紙傘,沈清和頗有閑心地勾着某人手指走過這條路。
“阿池,你說我們老了,會怎樣?”
池蘅認認真真思考片刻,笑道:“老了,我們還是會在一起啊。”
她湊過去附耳道:“姐姐會守住自己的心嗎?”
剎那間清和以為自己暗藏的心意被窺破,定定望向那雙澄淨無害的清眸,須臾,神情轉為漫不經心:“婚約已定,試問還有誰敢動我的心呢?”
“姐姐的心不給旁人,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年少如此,年老亦如是。”她喟嘆一聲:“過了冬就開春了。”
開春,兩府訂婚,她們便是順理成章的未婚‘夫妻’。
屆時除了生死,沒人能将她們分開。
只要婉婉不對旁人動心,那麽池蘅甘心樂意要她擔着‘池三夫人’的名頭,過一輩子。
一輩子護着她,一輩子守着她。
“那你呢?會中途看中哪家的小姑娘麽?”
明知不該問,明知阿池是女子,清和還是順着心意問出口。
池蘅聽得一愣,行了幾步路,她眉目笑開:“那定然是不會的,哪家小姑娘比得上婉婉分毫?”
“真心話?”
“肺腑之言!”
兩人各懷私心,相視一笑。
既已識得明珠閃耀,豈會再因魚目動容?
走到半路,清和一聲不響駐足,雙目盈盈含笑,輕聲慢語喊了聲“阿池”,池蘅彎腰抱她走完剩下這段路。
大雪洋洋灑灑,年少青梅,渴想攜手至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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