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英雄美人

盛京城的權勢之争遠波及不到戒備森嚴的【迎水別莊】,夜間一場鵝毛大雪,醒來人間換了模樣。

若說昨日別莊尚且是雪白明淨的天真小姑娘,那麽今日,便在厚而松軟的霜雪裝飾下成了畏冷耀眼的成熟大姑娘。

許是昨兒個在【醉仙池】泡了好一通,清和夜裏好眠,一覺睡到天明。

睜開眼,披好裘衣倚窗而立,瞧着外面大好的雪景,笑起來眉眼彎出溫婉怡人的弧度。

柳琴柳瑟見她心情好,圍在左右有一搭沒一搭說着小話。

窗外雪花遠沒有昨夜的熱烈,清和一顆心寂靜安然,眉心微動,遠遠望着雪地裏一身黑錦棉袍、外披緋紅大氅的小将軍深一腳淺一腳地朝這走來。

小将軍容顏明媚,朝氣蓬勃,玉簪玄袍,腰身纖細,怎麽看都給人賞心悅目的美感。

雪深兩寸,走神的池蘅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驚得身旁的管家急忙去扶。

她撇撇嘴,拒了管家攙扶,抱着沒睡醒的白虎崽繼續在雪地裏跋涉。

“姐姐院裏的雪收拾幹淨沒有?”

“回三公子,最早收拾的那兒。”

聽到這話,池蘅淺笑:“還不錯。”

別莊很大,小将軍腳程快,不到半刻鐘人已經站在門外:“清和姐姐,起來堆雪人了!”

她站在庭院喊了一嗓子,門應聲敞開,少女裹得嚴實,毛茸茸的裘衣罩着纖弱嬌軀,看起來就暖和,又暖和又好笑。

笑過之後池蘅生出些微心疼,巴巴走上前,熱情地将方睜開睡眼的白虎崽塞到清和懷裏:“給你抱,小東西比手爐暖和。”

身為山中之王的虎崽虎威喪盡,短短幾日早已曉得誰可以得罪,誰不能招惹。

Advertisement

以它的虎目來看,抱着它的病弱少女便是最不能招惹的存在,還記得當初震蕩腦殼的一拳就是這樣得來的。

【大貓飛雪】認慫地窩人懷裏充當暖爐。

池蘅抱了一路,白虎崽毛發沾了她的氣息體溫,清和抱了會,感覺沉甸甸的。

“累了嗎?”池蘅不滿地瞅着慫成一團的虎崽,好在她總算想起這是只虎,哪怕曾被她冠以‘大貓’之名,畢竟不是一只真貓。

“飛雪,下來。”

虎崽靈活地從少女懷抱跳下來,虎爪踩在雪地圍着小主人亂轉。

“好在我還有準備。”池蘅當即從懷裏摸出一雙軟毛手套,眼睛亮晶晶的:“婉婉,我來給你戴上。”

少女十指纖纖,捏在指間池小将軍呼吸一滞,盡量放輕力道,免得捏壞這青蔥玉指。

她小心翼翼的姿态很是滑稽,清和抿唇,想笑還得忍着,忍到最後,眼睛晃動碎光:“阿池,我是葉上的霜,還是你掌心的一捧雪啊?”

葉面生霜,指腹輕觸,不忍拂之。

掌心新雪,明淨冰涼,想握緊,唯恐消融。

聽懂她的打趣,池蘅摸着她細腕無意識摩挲:“姐姐哪裏會是霜雪?”

霜雪壽命太短了,眨眼而逝。

她彎唇燦笑:“姐姐分明是我心上的鑰匙和鎖,再當心都無可厚非。”

一句調笑換來一聲滾燙笑語,清和眸光柔軟,只那短暫一霎,她眼裏的情意池蘅竟不敢多看,近乎狼狽地低下頭。

厚厚的軟毛手套連同整只手護至手腕上三寸,系好紅繩,她登時一樂,握住清和那雙手,眸子笑意橫生:“姐姐,你快看,像不像白熊掌?”

“……”

清和一陣無語,垂眸看去,也跟着揚唇:“确實是像。”

池蘅握住那雙‘熊掌’,輕輕搖晃,軟聲撒嬌:“陪我一起堆雪人?”

見多識廣的沈姑娘沒抵住小将軍美色引.誘,心如鹿撞,撞得她嗓子微啞:“嗯。”

也不知何時阿池學會了和她這般撒嬌,她感到歡愉和頭疼。

記憶裏這不是池蘅第一次邀請她堆雪人。

時光追溯到幼時,池小将軍沒少趴在牆.頭興沖沖地喊她,每次盛情相邀都被拒。

清和畏冷,喜歡雪的潔白,喜歡冬日甚為壯闊的風和雪,不喜天寒地凍冷到牙齒打顫靈魂都要被凍僵的落魄。

一到冬日,不僅小動物要過冬,隔壁沈家【繡春院】的姑娘也要‘過冬’。

池蘅最頑皮的那幾年,氣不過屢次被拒,偷跑到【繡春院】為她的青梅堆出一個哭鼻子、又胖又醜的‘大雪兔’。

哪曾想本意是在發洩忍無可忍的怨氣,到頭來還是得到沈姑娘誠心誠意的一聲感謝。

冬日白雪如絮,隔着兩扇緊閉的花窗,窗子內是滿眼羨慕字字真切的沈姑娘,窗子外是穿着棉服腳踩鹿皮靴發絲染雪的池小将軍。

年幼的池蘅被人一聲道謝釘在原地,深覺裏面的人說白了不過是住在金絲牢籠沒有自由不得解脫的小可憐,再去想她的所作所為,後知後覺生出臊人的羞愧。

她臉皮漲紅,腳下着火似地毀了那只哭鼻子又胖又醜用來取笑人的大雪兔。

不過一刻鐘,手腳麻利地在【繡春院】堆了一個嶄新漂亮、神采飛揚的‘兔小将軍’。

“這是我。”

彼時她才七歲,一張小臉藏不住情緒,有愧疚、有讨好、還有別別扭扭和人道歉的意思。

靴尖踢了踢腳邊的碎雪,她扭頭撿了一截枯樹枝在地上寫下一行字。

寫完丢開那截枯瘦的梅枝,借力竄上高牆,一溜煙跑沒影。

【這是我,有我陪着你,這個冬天,你不要太悶了。】

那年的冬天,沈清和确實不覺得悶。

自‘兔小将軍’過後,池蘅每天都來【繡春院】陪她解悶,有時是在院子裏習武,有時是隔着花窗和她閑聊,說一些坊間發生的趣事。

那時候池沈兩家交好,小輩來往頻繁算不得什麽。

池蘅每次翻牆離開,當天若有雪,那麽離開前院子中央都會多出一個威風凜凜長着耳朵的‘兔小将軍’。

扪心自問,沈清和沒見過像她這樣從小就知道疼人的。

在最需要被人疼的年歲,池蘅無怨無悔地填滿她內心大片的空寂,一填便是很多年,所以淪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要堆一個‘兔小将軍’嗎?”清和歪頭沖她笑。

“一個‘兔小将軍’哪能夠?”池蘅摩拳擦掌:“還要堆一個‘貓小姑娘’!”

“貓小姑娘?”

池蘅哼了一聲,沒好意思說婉婉看她的眼神勾得她心癢,真像貓一樣,小爪子撓呀撓,不傷人,卻有着讓人輾轉反側都難以入眠的癢。

八、九歲的沈姑娘寒疾在身,纏綿病榻,沒法見識冬雪天的魅力。

十六歲的沈姑娘得人相助免去半份寒毒的侵擾,加之多年身子精養,偶爾在外堆雪人也不會鬧得傷筋動骨。

“要不要?”池蘅朝她眨眼睛。

幼年的點點滴滴她們誰都沒有忘,歲月綿長,沈清和少見地同人妥協:“要。”

貓小姑娘,那就貓小姑娘罷。

開心最重要。

池蘅牽着她的手來到一處沒被驚擾的空地。

積雪白淨,陰天,風寒,兩人熱火朝天地玩着小孩才熱衷的游戲。

身子下蹲時,清和眼眶微紅,沒讓池蘅發現她的異樣。

真好。

她喉嚨微哽。

多年前做夢都想的童趣已經有人補給了她。

她睫毛輕眨,須臾笑顏綻放。

池蘅握過雪的冰涼涼手指托起她下颌時,望見的就是這動人心魄的笑,她一下子失了魂,不聲不響中清和眸子倒映的全是她。

好半晌,指尖的涼侵入肌膚,沈清和不可抑制地身子微顫,驚醒失神的小将軍。

池蘅急速收回小涼手,呆呆盯着還未成型的‘貓小姑娘’,茫茫然回眸瞧着活生生大一號的‘貓小姑娘’,低聲問:“怎麽笑得那麽好看?”

清和心跳紊亂,笨拙厚實的‘白熊掌’抓了一捧雪砸在小将軍肩膀,雪花散開,涼涼的雪迎風鑽進池蘅衣領,轉瞬融化,池蘅一愣,沒想到說實話也要挨揍。

“堆你的雪人罷!”沈姑娘似笑似嗔。

揉揉被砸的肩膀,池蘅一臉無辜:“婉婉砸我……”

暧.昧的氛圍被打破,清和認認真真堆着手頭的‘兔小将軍’,故意沒理她。

她第一次上手,簡直拿出研讀兵書的勁頭和個雪人較真,她心靈手巧,‘兔小将軍’英姿挺拔,俨然風雪裏誕生的無敵護衛。

池蘅看得心潮翻湧,想到她和婉婉已經是能在一個池子泡澡的親密關系,秀手在‘貓小姑娘’臉上分別劃下三道胡須。

胡須添上,雪人堆成。

她道:“婉婉?”

清和應了聲,視線依依不舍地從完工的‘兔小将軍’身上挪開,池蘅傾身促狹地親在雪人臉頰,說是親,不如說是啃了一口。

“……”

沈清和瞅着依照她神态堆積的雪人,好好的小臉被人啃去一口,面色複雜,一瞬間不知該心疼俏生生的‘貓小姑娘’,還是心疼平白咬了一口雪的小将軍。

“快吐出來。”

她伸手就要去接。

池蘅不好吐在她手心,歪頭将碎雪吐在一旁,嘴裏振振有詞:“這是‘印章。’婉婉,你也來?”

她興致勃勃,清和視線往她小臉繞了一圈,慢悠悠看向風雪裏英雄般伫立的‘兔小将軍’,紅唇輕抿,克制着心跳吻在和‘貓小姑娘’同樣的位置。

冰雪的臉頰落下完美的唇印。

清和暗自慶幸自己晨起梳妝塗抹了口脂,否則要她像阿池一般咬上一口,想想就……

“真漂亮。”池蘅盯着那道淡紅的唇印,羨慕死了這沒心的冰人。

“冷不冷?”她問。

“還好。”

池蘅細心瞧她兩眼,揚聲道:“畫師呢?”

管家領着上了年紀的畫師站在幾步外待命,解開其中一只手的紅繩,軟毛手套被柳琴收好,池小将軍笑眼真誠:“姐姐,我握着你的手。”

清和點點頭。

一人站在‘兔小将軍’身後,一人站在‘貓小姑娘’身後,白虎崽委委屈屈和兩只雪人并列,老虎趴伏好,一動不動像只虎虎生威的雪虎。

畫師仔細端詳一二,沉吟落筆。

雪天,臉頰被咬去一口的‘雪貓’,落下少女唇印的‘雪兔’,連同毛發雪白又乖又慫的虎崽,伴着細細碎碎的雪花,充盈了蒼白的畫卷。

畫卷之上,池蘅身姿筆挺,如刀劍般鋒芒桀骜,将門的氣魄點在那一雙星眸,這是外人眼裏的池小将軍。

而清和眼裏的阿池呢?

是風雪裏護她安好的袖間風。

衣袖遮掩下兩人十指慢慢扣緊,沈清和眼皮輕掀,美目柔情,卷起一池春。

兩人姣好的色相氣韻耗費老畫師不少心思筆墨。

晚間畫卷呈現在清和眼前,望着畫上端方嚴肅的小将軍,她笑靥綻開,伸手去捏某人軟乎乎的小臉:“怎麽這麽冷肅,和我站在一處委屈你了?”

池蘅長嘶一聲:“哪裏是委屈?”

她嘻嘻笑,志得意滿:“自古英雄配美人,婉婉已是絕好的美人,我自然要當英雄了。”

英雄不茍言笑,這才有了畫上一幕。

最後的最後,沈清和笑倒在她懷。

阿池什麽都不用做,站在她身邊,便已經是她心中舉世無雙的英雄。

是英雄,也是美人。

英雄催人膽,美人動心腸。

說到池小将軍,清和願用所有美好的詞彙來形容她的一個擡眉,一個低笑。

【迎水別莊】半月之久的閑玩光陰,直到京裏傳來“安好可歸”的消息,逗留莊子的最後一天,她都沒松口再陪人共游【醉仙池】,池蘅失落之餘,倒也沒纏人不放。

“姐姐這趟出來,玩得開心嗎?”

回程趕上大雪天,池蘅仗着年歲輕,與準未婚妻同坐一輛馬車。

車廂寬敞,路途穩當,嬌弱的美人聞言掀動眼皮,一眼看得小将軍再也坐不住,身子挪動,挪到她身側,借出并不寬厚的肩膀。

清和安心倚靠在她肩頭,眉眼輕阖,用行動表明她的滿足。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