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喝酒

吃過早飯人就被清和帶回【繡春別苑】,得知此事的池夫人抱着貓兒白眼一翻:媳婦還沒娶進門來呢,當娘的就得往後排了。

她一個人坐在桃花樹下生悶氣,一會想阿蘅究竟和清和怎麽了,一會又想她二人真要‘打架’哪個在上面。

想得入迷,池大将軍從外面回府她都沒注意。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夫人忽視了。

池衍心頭憋屈,挺高的漢子束手束腳貓到自家夫人身後:“想什麽呢?”

池夫人被他吓了一跳,氣道:“反正不是想你。”

池大将軍更委屈,不想和她拌嘴,問:“阿蘅呢?”

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池夫人白眼狠狠上翻:“被叼走了。”

說着抱貓回屋,留下大将軍一頭霧水:“叼走了?被誰叼走了?”

被未婚妻‘叼走’的小将軍溜溜噠噠走在朱雀街。

春風十裏,春光燦爛,盛京人傑地靈,環境優美,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整個人都變得清新起來。

摒棄那些不可言說的彎彎繞繞,她道:“婉婉,你還記得胖嬸家口味一絕的酸片湯嗎?”

“記得。聽說胖嬸這些年生意做得好,現在不僅賣酸片湯,也做羊雜面、豆花、胡辣湯。以前你很喜歡吃她家酸片湯,有一次……”

“有一次我跑出去胡吃海喝,回來可勁饞你,你饞得夜裏想着那碗沒吃到的酸片湯睡不着,第二天見了我很是沒給我好臉色。

“不到七天,你不知給哪兒找來一位大廚,大廚一口氣做好滿桌子美味,全是我愛吃的!你請我來,讓我看你吃……”

池蘅輕哼:“也是那次我算是領教了你的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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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淡然嗔她:“什麽小心眼,還不是你存心招我。你不招我,我哪會饞一碗酸片湯?”

小将軍打小嘴皮子利索,她要喜歡哪樣東西,開口能誇得天花亂墜。

一碗普普通通的酸片湯被她形容成天上有、地上僅這一家的絕世珍馐,勾得人饞蟲都出來了,然後拍拍手大搖大擺離開。

還記得那回天剛亮她吩咐柳琴出門買胖嬸家的酸片湯,買回來吃了幾口,酸得不行。

她那會正貪甜食,完全是想着阿池才吃完那碗片湯,最後果不其然吃撐了。

“改天我們再去嘗嘗,看還是不是記憶裏的味道。”池蘅順手扶穩路邊要栽倒的小孩,笑:“你不是也喜歡吃她家片湯嗎?”

“……”

清和“嗯”了聲,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不真實感。

過去這些年阿池口味變得快,沒以前愛吃那酸酸的東西,怎麽今日忽然想起要去吃?

當年為哄她她才說酸片湯好吃,但太酸了,後來才知道胖嬸家的酸片湯一般是孕婦愛吃。

見她答應,池蘅唇角上揚,感嘆自己投其所好、一舉兩得真是個小機靈:“走走走,去【別苑】喝酒。”

“……”

罷了。

酸片湯就酸片湯罷。

清和眸子漾開笑:邊吃邊回憶往昔歲月好像也不錯?

酸點而已,能忍。

【繡春別苑。】

柳琴從酒窖抱出兩壇子桃花酒。

小姐酒量不佳,身子病弱,偌大的酒窖為誰準備的一目了然。

小将軍愛飲酒,也擅長釀酒,但會釀酒的人實在太懶。

也不能說懶,按小姐的話說小将軍要學的東西太多,自然舍不得将好不容易得來的閑暇浪費在釀酒上。

酒封啓開,池蘅喜道:“好酒!綿醇輕柔,餘味持久。”

她是真正懂酒之人,聞一聞都能說出好多門道。

清和取出一對瑩潤富有光澤的白玉杯,親自為她斟滿:“這是姨母釀造的美酒,有錢都買不到。”

“姨母?”池蘅按捺着興奮接過白玉杯:“姨母的釀酒手藝肯定沒話說。”

她舍不得一口悶,閉着眼輕嗅酒香:“有花的柔,水的清凜,酒勁适中,用料簡單,工序……倒是繁雜。”

“你喜歡就好。”

她睜開眼:“婉婉,你不喝嗎?這酒适合姑娘家喝,不傷身,還能暖胃。”

“我不喝,我看着你喝。”

如此美酒她都能無動于衷,池蘅不再勸,一門心思感嘆婉婉待她好,有好東西第一時間想到她。

轉念一想和婉婉比起來她可真是混蛋,婉婉答應她不動心、不與男子談情,好容易脫離束縛選擇與她訂婚,可自己身為女子也想着欺負她——婉婉好慘。

池蘅小口抿桃花酒:“姐姐,這酒好香……”

“慢慢喝。”

小将軍十幾年來還沒被心事困住過,這還是頭一回在酒香裏不想清醒。

清和手邊放着一杯清茶,茶氣與酒氣缭繞交織,她不擔心阿池喝醉,阿池酒量多少她心中大概有數。

她怕她憋壞了,總要給她一個機會發洩發洩——發牢騷也行,她聽着就是。

“婉婉……”池蘅趴在木桌像被打擊慘了的大貓:“婉婉,在你眼裏我是怎樣的人?”

“嫉惡如仇、勇敢無畏、有情有義、一腔熱血、心存正義。”

每個字份量都太重,小将軍瞪大眼,沒想到自己在她看來竟然這麽好,她精神一瞬萎靡下去:“也沒那麽好……”

“有的。沒必要過于苛責,都是凡人,哪裏好做聖人?”

清和學着她的樣子趴在對面,下颌抵在交疊的手背:“你若做聖人,自慚形穢的便是我了。”

她說出口的每句話都格外動聽,語氣溫柔,心意真誠,池蘅一杯酒飲盡再次斟滿,睜着雙笑眼不說話,傻愣愣看着她名義上的未婚妻。

“我才不做聖人。”

我就一介俗人。

她笑了笑:“縱是真正的‘聖人’,不也是肉眼凡胎?聖人聖人,歸根到底還是人,是人就免不了有私心、欲.望。”

這話往大說是不敬君上,往小裏說,藏着池蘅沒和第二人講過的隐秘心事。

她想告訴婉婉,她不是好人,她因性生出私心,多年的青梅情眼看要變質走向另一個拐點,她想知道她的态度。

也想找一個能寬恕自己的理由。

她不敢眨眼,仔細瞧着沈姑娘波瀾不驚的眼睛。

清和贊同道:“所以說做好一介俗人也很不易了。”

不知不覺小将軍飲去三杯酒,總覺得婉婉在寬慰她。

她不是不知我對她生出的惡劣心思麽?何來的寬慰?

池蘅端起酒杯,身子朝她貼近:“姐姐,你也來喝一杯。”

盛情難卻,知道不喝這杯酒她不會相信自己‘無辜’,清和看她一眼,就着她的手飲去口感綿柔的桃花酒。

“好不好喝?”

“好喝的。”

她安安靜靜坐在那,先前一口烈酒,這會一杯清酒,池蘅不急着旁敲側擊,拄着下巴欣賞美色。

她也有些醉了:“姐姐……”

“嗯?”清和勉力保持清醒,唇瓣輕掀:“怎麽了?”

“昨日……我吓到姐姐了罷?”

“有些。你說跑就跑,外面雨那麽大,你連靴子都不穿,萬一洩露身份怎生是好?”

她說的和自己想的截然不同,池蘅放下心來,卑鄙卻慶幸地想:好在婉婉不知情。

心弦松弛,她眉開眼笑。

期間喝多了跑出去如廁一回,淨過手回來接着問:“我買的醉香雞你昨日吃了沒?”

“還說醉香雞呢。”清和飄忽一嘆,手撫上小将軍俊俏的臉。

這張臉再長開些,許會更精致。

她指腹不住摩挲,弄得人心癢不敢動彈。

“以後不要動不動亂跑,害我找不到你,吃什麽都沒滋味。”

池蘅快被她嬌柔迷離的嗔色饞死了,怎麽能這樣呢?

你若這樣,我可忍不住會那樣的!

她心裏暗急,清和索性由着她急,十二分的滿意。

她話音一轉:“你院裏是有個名喚春栖的姑娘罷。”

春栖?

她眨眨眼,總算拽回幾分理智:“哦,對。”

“她長得不好看,我給你換幾個好看的。有她們伺候你,我也放心。”

長得不好看?對上她盈盈含笑的眼睛,池蘅心道:春栖長得還可以啊。

她莫名感覺到壓力,出聲附和:“是,我也感覺她長得不好看,總想往我床邊跑,回去我就和阿娘說,換批老實本分忠心可靠的,就、就不勞姐姐費心了罷。”

“怎能說費心呢?分內之事。”

清和眼尾流露些許倦容:“不過這事誰做都一樣,不和你争。”

池蘅如蒙大赦。

陽光透過窗子曬得她腦袋發暈,許是喝多酒昨夜又沒睡好,勞心傷神,此刻完全松懈下來,意識潰散,困得很快。

她昏昏欲睡,沈姑娘扶着她手臂:“去床上睡罷。”

躺在充滿冷香的大床,池蘅意識清醒一瞬,知道睡的是婉婉的床,堅持沒多久終是在留戀的香味裏沉沉睡去。

睡夢裏婉婉深情舔.吻她唇,她身體燥.熱,扯開衣領睡得昏天暗地。

小将軍唇色水潤,迷了沈姑娘一雙美目。

美貌心機的少女怔然站在床前,腰身慢慢挺直,指腹無意識擦過兩瓣唇,最後看了眼,她翩然轉身,悄無聲息邁出房門。

人在房檐下,春風拂面,也拂去那無人知曉的吻。

任憑風帶走臉上的熱意,半晌,清和從袖袋摸出早就備好的解酒丸,混着柳琴遞來的溫水服下。

很多時候,美色比酒還要醉人。

……

閨房,池蘅抱着錦被睡得香。

這一睡,竟是在【繡春別苑】過夜。

這是她第一次過夜,喝了兩壇子桃花酒,糊塗糊塗開了先例。

柱國大将軍府。

得知女兒今晚宿在別苑不回來,池衍揮揮手,一臉淡定地表示曉得,仿佛這并非什麽要緊的事。

等報信的柳琴走去,他一臉震驚:“夫人,阿蘅別是真的色.欲熏心——”

“說什麽呢?”池夫人不樂意:“什麽叫做‘色.欲熏心’,那沈家姑娘對咱們阿池也不見得……”

“不見得怎樣?”

她頭疼:“也不見得沒有色心。”

這先例一開,那還得了?她的好阿蘅動起心眼來哪是清和對手?

別是吃虧了都不曉得!

她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

池大将軍雖然不懂,但他大為震撼:清和,對阿蘅懷有色心??

一牆之隔,得知池蘅留宿別苑,沈大将軍捏碎掌心一塊玉牌。

“罷了,随她去罷。”人生得意須盡歡。

“把人護好,不可再出差池。”

“是,将軍。”

“那女人呢?可有露出破綻?”

“被關在謝家後院,病好了據說瘋瘋癫癫的。”

瘋?

謝折枝那女人若是關一關就能逼瘋,他沈字倒着寫。

沈延恩冷哼:“看緊了。”

“是!将軍!”

……

明月當空,池蘅一覺好眠,睜開眼內室一燈如豆,她窩在錦被身子睡得暖暖的,骨頭都酥軟。

“醒了?”清和聲線輕柔。

睡醒看見她小将軍心情大好,眸子殘存三分迷濛睡意:“姐姐,現在何時了?”

沈姑娘唇邊噙笑:“夜深了,今晚你就歇在這,管它何時?”

她一笑,池蘅睡意散盡,心裏貓抓似的。

求你可別再這麽笑了,咱倆好好的,勉強維持一下變質的青梅情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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