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美鴛鴦
外面天寒地凍,清和躲在屋裏撸貓賞梅,窗前種植幾株白梅,梅花盛放,簌簌招搖,貓兒倦懶地眼皮都不擡,睡得昏天暗地。
內室小火爐溫着一壺酒,遠遠看着阿池潇潇灑灑從風雪裏走來,不知怎的,心口熱得發脹,她按着那地方,心猿意馬翻越幾重山。
簾子被挑起,池蘅率先喊了聲“婉婉”,愣在那不動,靜待內室的熱氣消融衣衫沾染的寒氣。
臨窗而望的女子翩然轉身,繡花的衣擺蕩起一層層花海,漸次的細銀紋明明滅滅,十九歲的沈姑娘身子雖病弱,發育的甚好,腰肢纖纖,腰肢往上,天山白雪,肥瘦合宜。
上天奪去她的健康,賜予了百倍美貌來償還,施施然投來的一瞥,朱唇皓齒,端倪如畫,頗有林下之風。
池蘅恍然不敢邁步,甚至懷疑昨夜是否摟着這美人熬過一夜,她心想:這麽美的美人,我怎麽就忍住了?我可真厲害!
她顧自發呆,清和嗔笑,波光流轉:“還不過來?”
池小将軍微微挑眉,輕撫衣袖,确認沒再帶着寒涼氣,她笑嘻嘻上前:“婉婉,你可好些了?”
為見她,清和特意塗抹淡妝,唇脂掩去唇瓣原本的蒼白,上好的胭脂水粉提了幾分明妍氣色,她點點頭,不想在這話題繞。
池蘅走近了,她笑顏微滞:“哪來的脂粉味兒?”
“啊?脂粉味兒?”小将軍一臉懵,咯登一聲:“這、許是不小心染上的?你不喜歡,我去換掉好了。”
她說着欲往屏風後走,心裏直呼糟糕,又惋惜又悔恨:早知就該警醒些,婉婉為她縫制的新衣,她這才穿了一日!
清和不聲不吭撸貓,興致少了一小半,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貓兒可憐兮兮窩在她懷裏,耳朵耷拉着,和忙着換衣的小将軍一個樣——乖慫。
池蘅腦子一熱褪去外袍,着了裏衣神色腼腆地走出來,她一出來,清和心弦繃緊,目光在她雪白優美的頸子流連一二,瞧了眼微露的鎖骨,臉有些熱。
“姐姐……”池蘅繞到她身前,笑靥燦爛:“姐姐再賞我件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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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不動聲色地打量她,手上停下來的動作接着先前的,貓兒被她玉手撫弄地軟成‘貓毯’,不知是幸福還是戰戰兢兢蜷起尾巴做貓,沈姑娘忽而輕笑:“你不熱麽?”
這話說的。
我看見你就熱。
但這話小将軍哪敢說?唐突美人乃大罪,遑論唐突她一向敬愛歡喜的姐姐。
“熱的話沒必要穿了。就這樣罷。”清和散漫地斜靠在座椅。
她打定主意不給衣服穿,池蘅撓撓頭,她倒不介意不穿外衣,若能讨婉婉喜歡,她脫光了都成,年少時她們尚且能在一個大池子裏泡澡,昨夜更是同榻而眠,她笑着應了。
即便長了兩歲,還是這麽好欺負。
清和眼皮輕掀趁她不備偷看她——阿池身段可真俊俏。
頸線優美,肩直而窄,伶仃一把瘦骨,瘦而不弱,脊背直挺,兩扇蝴蝶骨撐開輕薄絲滑的裏衣,翩翩欲飛,至于這往下看……清和暗笑:再往下看可就是實打實的耍流氓了。
勁勁的,腰臀緊致,走出門去不知勾得多少大姑娘小媳婦想與之□□.好。
怪乎盛京世家的那些姑娘私下都在傳“池三郎的腰不是腰,是斬獲女人心的彎刀。”
這刀彎不彎的她不知道,摸起來比最好的暖玉要好,輕輕觸碰,便能在心坎燃起一把火。
清和指尖輕撚,慢悠悠收回視線。
背對着她,池蘅好沒出息地悄悄松口氣:奇怪,婉婉看得她好熱。
她摸出帕子擦拭額角細汗,清和那點子“好寶貝被人觊觎”的火氣被美色誤打誤撞熄滅,她柔聲招呼:“過來,喝杯酒。”
“來了。”
回過身來小将軍小臉緋紅,豔麗若三春桃花,沈姑娘嘆她又在無聲無息勾人,打趣道:“這般熱?”
她這屋裏确實熱,熱得池蘅心浮氣躁,一道熱氣在體內流竄,她擺擺手:“無妨,熱熱也就習慣了。”
看她小臉紅撲撲的樣子,沈姑娘輕哼:“不讓你穿外衣是向着你,現下你懂了嗎?”
池蘅恍然大悟,眼神感激,亮晶晶的似在誇贊對方有先見之明。
清和被她誇得三分羞七分得意,大大方方瞧小将軍露在外面的頸子,直到眼尖地看到一滴汗沿着喉骨下滑至那截鎖骨落入看不見的綿山,她神色幽深,垂眸怔怔望着清亮透淨的茶水,企圖用理智壓制心尖竄上的浮熱。
小将軍天真爛漫地執杯飲酒,酒是溫的,剛從火爐上方取下來,入口不燙,溫溫熱熱,唇齒留香。
“姐姐這凡事凡物都教人舒心,不像在宮裏……”
她藏着心眼和人解釋不是她勾搭別人,是別人存心勾搭她,話音一轉表明心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被她看中的這一瓢笑吟吟聽着,貓兒緊繃的皮毛在小将軍诙諧的語調裏松軟,打着小呼嚕睡得四爪翻天。
“真不知她們怎麽想的……”她指了指腦殼,撇撇嘴,委屈又費解的模樣逗得佳人展顏。
見她笑,池蘅頓覺做成了一樁大事,深恨這幾案擋了她的去路,她挪動屁股挪到清和身側:“姐姐,別抱貓了,不如抱抱我?”
她拿手指戳了戳睡死的貓兒,嫉妒地要命:蠢貓!
“抱你?”清和裝作不解其意,眉眼風流:“抱你做甚?你有它軟嗎?”
“……”
池蘅怎麽都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比不過一只貓,憤憤:“怎麽就沒有?”她挺直身板:“我也、我也軟着呢!”
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姑娘,姑娘家有的她丁點都不缺,剝去這身衣裳,誰還不是嬌嬌軟軟白白嫩嫩的小可愛呢?
她挺了挺胸,奈何那地兒纏着布條,再挺也不怎麽顯。
池蘅紅了臉,莫名喪氣,她喪氣了沒幾息,眼瞅着清和要哄她,她揚眉一笑,使壞地撲到人懷裏,愣是連人帶貓一起撲倒。
冷不防倒在軟席,清和氣息微亂,拿眼嗔她:“鬧什麽鬧?”
“不管。我最軟。抱不抱?”小将軍眉飛色舞,雙臂撐在姑娘肩膀兩側。
這角度刁鑽,清和一眼看清她鎖骨下的小片肌膚,靡顏膩理,不該露的丁點沒露,而這僅露出來的已經迷人神魂,她耳根潤紅,別開臉,一副任君采撷的縱容态。
池蘅喉嚨微動,一度覺得自己成了欺男霸女的惡霸,這惡霸專撿好看的姑娘欺負。
她不合時宜的想,錦茸公主說自個欺負她,真該讓她見識見識什麽叫做欺負。
念頭在腦海過了半圈,她又啐了一聲,才不讓她們看!婉婉佯裝淡然的情态,只她一人能看。
她晨起還在遺憾清和兩年之久少有羞态,這會見了,眼睛不免看直。
清和被她壓制,頭疼地不知如何是好,心隔着肚皮瞎撲騰,暈乎乎地暗忖:以她和阿池的‘貪鮮’性子,早晚得出事!
池蘅不客氣地拎着貓兒後頸扔到羊毛毯,貓兒不敢沖她龇牙,自行找了小窩能屈能伸接着睡大覺。
“姐姐……”
池小将軍趴在她耳邊眼睜睜看着白嫩的耳朵染上緋色,她唇角翹起:“姐姐,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沒料到她有此一問,且那個“也”字不啻于表白,清和穩住心神,她要的可不是阿池含含糊糊的喜歡——不客氣地把人推開,身子坐得端正,悉心整理微皺的衣裙。
池蘅竊喜,笑趴在桌子,一邊笑一邊慶幸自己撞了大運:姐姐怎麽就不嫌棄她呢?
餘光偷窺人家微抿的唇,她腦袋歪着,清亮亮的眼睛明晃晃‘寫’着“想親”兩字。
“又犯渾。”
清和心裏嘀咕,嘴裏不經意念叨出來。
池蘅逮着機會抱了抱她,立馬退回,乖乖跽坐,臉上一本正經:“這哪是犯渾,這是有效便利地與未婚妻增進感情。”
她臉皮時薄時厚,這會更是厚起來不要臉,沈姑娘被那句“未婚妻”讨了歡心,沒計較她乍起的色心。
阿池心性純然,純然之人看待性也與旁人不同,幹幹脆脆,熱烈蓬勃,而非純然之人心中無性。
不止阿池,她也喜歡熱烈蓬勃的愛與性,将門養出來的女兒,比之書香人家的千金小姐總是多了三兩分跳脫肆意。
簡而言之,清和看不上談情說愛小家子氣的扭扭捏捏。
兩人笑鬧一番柳琴支棱耳朵聽了會裏面的動靜,清咳一聲:“小姐,小将軍,該用晚食了。”
池蘅着了雪襪從軟席跳下來:“快,呈上來,肚子都要餓扁了!”
她在別苑比在自己的【明光院】還威風自在,俨然成了這的另一個主子,得她吩咐,柳琴柳瑟歡歡喜喜差使下人上菜。
飯菜端上桌,清和食欲不振,倦懶地垂着眼。
池蘅不在這管不着她,既在這了,豈能看她不好好用飯?
尋常日子在家婉婉不愛塗抹胭脂,今日略施粉黛,打見她第一眼池蘅就猜到她氣色不佳,借妝容掩飾孱弱。
這會人蔫了,她真是心疼又好笑,苦口婆心勸道:“飯總是要吃的,人不吃飯猶如将士餓了三天赤手空拳往戰場沖,空着肚子哪能做好事?”
清和眼神古怪:“你還想要我做何‘好事’?”
啧!池蘅暗道:這可就多了,說出來是要挨打的。
她笑:“我陪姐姐吃。”
清和白日兩頓幾乎沒用多少,被哄着喝了一碗濃稠米粥,嘗幾口素菜,再喂便不肯張嘴。
生病的人嘴裏寡淡,缺乏食欲,池蘅曉得不能急。
飯菜撤下去,熱騰騰的糕點端上來,青梅糕、山楂糕、蓮花糕、桃花糕、桂花糕、雲片糕,五花八門的糕點一碟子只裝四四方方小五塊,聽起來多,認真算下來不多。
天還沒徹底黑下來,她不急着走,嘴裏叭叭與清和講近日碰到的趣事,講到興處掰小塊糕點往嘴裏塞。
她吃得香,吃完了還要講這糕點如何香,末了掰一小塊兒喂到清和唇邊,嘴裏嚼着溫言軟語,每當她低下頭來柔柔咀嚼“姐姐嘗嘗”這四字,都聽得清和骨膜震顫,暗嗔她存心挑弄人。
偏又和上瘾一般,想多聽聽。
一來二去,趣事聽了不少,軟語灌了滿耳朵,嘗夠兩塊杏花糕、兩塊青梅糕、桃花糕桂花糕各一塊兒,池蘅拿帕子擦擦手,笑着走進外面溶溶夜色。
也不知回家她怎麽和池夫人說的,翌日池家做好的三餐準時準點送往別苑。
池蘅入宮當值管不了她吃喝,直接央了阿娘操心未婚妻的飲食。
“你是不知,阿蘅到家就和我哭訴你在別苑吃不好。小可憐,多大的人還落了兩滴淚,我幫你瞧了,這次沒抹辣椒粉,是真哭。”
談到女兒,池夫人神情寵溺:“清和,我不知你有何心事,但她惦記你。”
色香俱全的飯菜擺放滿桌,不用看,聞聞都知道用料精致,做法講究。
這是池夫人為準兒媳下廚送飯的第四天。
也是清和食欲缺缺的第四天。
她唇色發白,內心惶惶猶如破開一個洞,冷風從破洞灌進來,迫得她四肢冰冷,渾身沒點熱乎氣。
池夫人的話在耳邊婉轉不歇,說的盡是她家阿蘅怎麽怎麽放不下未過門的未婚妻。
清和是聰明人,池夫人也是聰明人,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總是緩慢低柔,帶着春風般的遷就。
她拿起竹筷,近些日子來尋不見的食欲慢慢回到這副血肉之軀。
見她肯好好進食,池夫人提着的心放回肚子——終于能和女兒交差了。
池夫人拎着食盒走後,清和站在窗邊呆呆望着窗前那株白梅,寒風愈凜,花開愈盛。
人最怕鑽牛角尖,也怕得過且過,她這些年生出的心結左右逃不過兩字——短命。
寒毒蟄伏兩年之久,猛地叫嚣,疼得清和驀然生出恐慌:眼看要得償所願,不想美好的年歲僅剩下幾年。
六年,其中有五年還是阿池以身替之為她掙來的。
凡人心魄,怨、恨、貪,怨老天不公,恨賊人不死,貪這滾滾紅塵,暖玉溫香。
可阿池要她好。
阿池比誰都盼着她好。
堵在心口的那道怨恨貪嗔如風散開,清和眉峰一掃頹唐,是了,她該好好顧念己身,為了和阿池做更多的事,創造更多美好。
……
“吃了嗎吃了嗎?婉婉心情如何?”
黃昏,池蘅回家纏着池夫人問東問西,池夫人道她還沒娶妻,一門心思的就全是婉婉婉婉,忍不住屈指彈她腦門:“吃了,吃了,為娘不知她在生哪門子悶氣,但估摸這回是想通了。”
“想通了?”池蘅喜滋滋:“想通了好啊,她這人,聰明得很,鑽起牛角尖來我都沒法勸,人都有心結,解開便是,我哪能說她該做這個不該想那個……”
池夫人被她酸得活像吞了一大罐青梅,擺擺手:“行了,知道你體貼,你最體貼!”
池小将軍羞澀含笑:“哎呀,我體貼婉婉,也體貼阿娘啊。好阿娘,肩膀酸不酸,孩兒給你揉揉?”
“罷了!”
她肩膀不酸,她心酸!
池夫人一揮手,去找在書房處理正事的池大将軍。
她人走了,池蘅笑意不減,摸着下巴想:婉婉心情變好了,她該怎樣和她正式表白?
她大腦空空,後悔不該放任阿娘走開,有阿娘在好歹有人與她出謀劃策。
小将軍直敲腦殼,後悔不疊,卻也不大敢跑去書房敲門,省得再被爹爹一頓臭罵。
沒法找阿娘,池蘅想起今日在家歇假的大哥、二哥,腳下不耽延,痛痛快快去找池英池艾探讨告白大計。
姐姐……應是不介意和她發展發展青梅以外的情愛罷?
哎呀,好難為情。
她愁得小臉皺巴巴的,猛吸一口涼氣,腦子清醒不少。
我若和婉婉說咱倆不做姐妹,做一對被.翻紅浪的美鴛鴦,她定是願意的罷。
念頭狠狠地冒出來,池蘅被自己不要臉的勁頭驚着,很是揉了把小臉,嘴裏嘀咕着“我才沒有不要臉”,一會碎碎念“青梅做鴛鴦,共赴巫山好”。
走了兩步念起以往在小村落看過的避.火圖,小臉紅又紅。
在下人看來,便是小将軍支棱着俊俏身板神神叨叨穿過走廊。
從【明光院】走向【明琅院】,金烏西沉,池蘅心裏不住敲小鼓。
她一拍腦門——啊!做青梅有什麽好,做青梅既不能卿卿我我,還不能這樣那樣,腦海浮現那日清和別開臉默不作聲的羞态,池蘅心火旺盛,火苗遇到烈酒蹭地一下蹿老高。
不管了不管了,這層窗戶紙,她還非得捅破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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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