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強烈暗示

明琅院,池英池艾兩兄弟在庭院切磋功夫,赤手空拳打得獵獵生風。

他二人在軍營混得風生水起,兵士們都喜歡和池家兩位公子稱兄道弟,眼下邊境用不到他們,等真到上戰場那日,積攢下軍功,與諸家将門子弟有了出生入死的情分,才算他們出頭之日。

比起他們,池蘅這個正四品的‘宮中行走’可謂無聊憋屈,好在她并未因‘行走’一職荒廢度日。

她人剛來,明琅院裏有眼力的婢女擡了把椅子,備好瓜果點心招待三公子。

池蘅翹着二郎腿圍觀兩位哥哥你來我往,嘴裏嗑着葵花籽,瓜殼吐在巴掌大的小碟子,不擡頭且聽風聲便知大哥這拳法日益剛猛,二哥身法敏捷。

撐不到四十回合,池艾落敗,心服口服。

“好!”池蘅拍手大笑:“哥哥勇武!”

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池英池艾擦去額頭大汗,池英英勇,池艾儒雅,池蘅文武氣質兼備,因年輕氣盛眉眼總多幾分迷人的朝氣明快,如撥雲見日,比起男兒更添精秀,比起世家那些貴女尤顯明媚。

幼弟這長相男女通吃,好在早早訂婚沒染上風流性,池大公子扔了帕子大馬金刀地坐在藤椅,對她的到來甚感稀奇:“怎今兒舍得找我們來了?小沒良心,我和你二哥在軍營枕戈待旦,從沒見你來看望看望,期間好不容易回來幾趟,見天找不着你人。”

聽到這二公子池艾也倍加委屈,想他平日疼愛三弟,三弟卻滿心眼沈姑娘,還沒娶妻呢胳膊肘都要拐到【繡春別苑】去了,別說阿娘吃醋,他都要喝醋了!

池蘅搓搓手,一拍大腿:“貿然前去,這不是怕給哥哥們丢人嘛!”

池英臉色一變:“丢什麽人?誰丢人?”他問池艾:“你覺得咱們三弟丢人?”

池艾哭笑不得:“這哪能行?阿蘅乃璞玉,走到哪都生輝,阿蘅一來,這不,明琅院上空的天都明淨許多。”

他乃儒将,整日混跡在兵蛋子裏面嘴皮子練得多出些圓滑,說出來的話誰都喜歡聽,遑論有心誇贊自家幼弟,大男人一本正經嘴上抹蜜,池蘅賣個乖被兩位哥哥哄得眉開眼笑,不好意思眨眼:“哎呀哎呀,過了,過了。”

她貓兒似的象征性地捂了捂臉,明琅院笑聲蕩開。

三兄弟感情親厚,平時逮都逮不到的人自己送上門來池英池艾巴不得和她多說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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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皆不畏寒風坐在庭院精神抖擻,池蘅丢開握在掌心的葵花籽,俏臉浮上兩朵紅雲,煞有介事地清清喉嚨:“我來是有要事需大哥二哥出謀劃策。”

“哦?何事?”

池蘅身子坐得端正,眸子碾着碎光:“和清和姐姐表白的事。”

“……”

池英自是感動幼弟對他的信賴,只這與姑娘家表白的事,他自個都處理不來,哪好厚着臉皮為家裏的弟弟獻上良策?

若有這良策,李姑娘早就成他媳婦了,何苦一把年紀,二十五六的人了還是大齡單身漢。

池蘅一語難倒了英武爽快的池大公子,至于池二公子……

池艾摸着下巴,從懷裏摸出一把袖珍折扇,扇子展開,池小将軍滿懷期待地等他饋贈金玉良言,哪知做足了高人樣子,池二公子幽幽一嘆:“不是很懂。”

懂的話,他孩子都生出來了,何苦連個心愛的姑娘都拿不下?

池家三子,唯幼子婚事板上釘釘,其餘二子雖得世家貴女百般追逐,然最熱切的那個‘心頭好’‘枝上花’,費了老大勁莫說摘下來,找機會多看一眼都得美得赤膊和人痛痛快快打一架。

兩位公子吞咽下求而不得的苦楚,眼神巴巴瞧着讨姑娘喜歡的三弟,異口同聲:“不如阿蘅來為哥哥的婚姻大事獻計獻策?”

真兄弟,整整齊齊,同樣追不着媳婦,說出口的話也要一個字不差。

池蘅興沖沖來本盼着多個人多個主意,主意沒讨得,面對兩位兄長殷切期待的目光,她頭皮發麻,嘴微張:“啊?”

……

一個時辰後走出【明琅院】,池小将軍生無可戀耷拉着肩膀,徐徐緩緩嘆口氣。

她耳朵被摧殘地不輕,腦子嗡嗡的整個人無精打采:真是沒指望了,她作何想不開跑來找盛京有名的大齡單身漢探讨表白之法?

從她這榨來好些個‘奇思妙想’,池英池艾美美地洗了澡,準備明日按計劃行事。

且不提之後池英池艾為讨心上人歡心鬧出來的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話,這幾日池蘅懷揣心事,一有機會便忍不住沖未婚妻發呆,眼神癡迷,呆呆的,像個可愛的呆頭鵝。

清和自那日心結解開,一日三餐無需憂心,只這病身難養,半月之久病歪歪地歇在別苑,足不出戶。

休沐日,池小将軍披着雪裘懷抱匠人特制的鍋子登門。

風裏摻雜梅花香,她腳步匆匆一路來到主院,抱鍋進門:“婉婉!”

沈姑娘斜倚美人榻聞聲慵慵懶懶掀動眼皮,雙瞳剪水,盈盈若春水漣漪,腰身柔若無骨地軟下來,彎出誘人身段,似醒非醒,曲線玲珑。

池蘅熱血直往天靈蓋沖,口幹舌燥,不由放緩腳步:“姐姐?”

“來了?”

“嗯。”池小将軍懷裏抱着鍋,無比乖巧。

小臉白裏透紅,天氣再冷,她看着就暖和,清和好整以暇欣賞她朝霞映雪般的好容色,骨頭犯懶,懶得動彈,懷抱貓兒重新阖上眸子:“愣着做甚?坐。”

她拍了拍身側美人榻,池蘅恍恍惚惚挪過去,鼻尖嗅着冷香,喉嚨像一股腦灌進一壇燒刀子,傻愣好一會才想起此行目的,歪頭便見美人昏昏欲睡。

冷白纖細的指,嬌潤漂亮的唇,修長的睫毛鴉羽般罩在眼下,下颌尖尖,膚色是不健康的白。

“姐姐昨夜沒睡好麽?”

清和拿她不當外人,翻身尋了個更容易安睡的姿勢,貓兒被她放在小腹,她倦倦地“嗯”了聲,聲音拉長,回蕩在池蘅耳畔。

不遠的桌子麒麟獸爐裏燃放安神香,池蘅不好打擾她,放下一直捧在懷的寶貝鍋,轉身輕手輕腳為她取來錦被蓋在身上,被衾遮去那段風流,她出門小聲吩咐琴瑟準備各樣食材。

怕她們初次弄做不細致,又摸出袖袋裏裝着的一頁食譜,拿到食譜,柳琴自去張羅人忙碌。

站在屋檐下池蘅拍拍發紅的臉頰,折身竟不敢踏入那道門。

青梅多年,她已經适應自己時不時對婉婉起的绮念,可要拉着人陷入溫柔鄉,又與私底下的绮夢不同,見心明性後她見識有了很大增長,人生得意須盡歡,不得意更要盡歡!

她偏要和婉婉嘗嘗這人間的至真至純至死歡愉,嘗嘗變質青梅情的隐秘刺激。給她快樂,也給自己快樂。

而這快樂的前提,是婉婉喜歡。

婉婉若不喜,她就得洗滌靈魂懸崖勒馬,只乖乖守着她,護着她,不再往色.欲這條路走。

一念及此,池蘅不再退縮。

磨磨唧唧該幹不幹,絕非将門作風!

清和昨夜小日子突來,小腹絞痛鬧騰大半宿才安歇,這會內室如春,她睡得昏沉,冷汗從額角滴落。

池蘅老老實實陪着她,聽她淺聲低吟,緊張地湊近瞧了好半晌,目光在那張蒼白的小臉流連。

若有所思地轉動眼睛:婉婉如此,是來月事了?

她運起純陽真氣在體內流轉一圈,手掌搓熱特意看了眼紋絲不動的簾子,紅着臉,手摸進被衾。

貪睡的貓兒被拎出來,池蘅提心吊膽做完此事,手覆在女子脆弱而平坦的腹部,掌心貼實,不防一聲貓叫,小将軍渾身汗毛被驚得豎起來。

恰逢清和從陣痛裏被驚擾,雙眼朦胧地睜開,池蘅手還貼在她小腹,此情此景對上婉婉那雙美眸,莫名覺得自己猥瑣,啊,猥瑣至極。

她張張口:“我沒有——”

她想說什麽來着?

池蘅腦子僵住:是說我沒有趁人之危,我是在幫你,還是說我不是登徒子,我若和你耍流氓都是光明正大來的!

她腦子亂糟糟,一頓兵荒馬亂。

眼看要從那收回的手被按住,清和看她一眼,眼皮阖上:“揉揉。”

不像是在呓語,帶着霸道的邀請。

光明正大耍流氓的池小将軍掌心生汗,半跪在美人榻為未婚妻緩解疼痛。

暈暈乎乎不知今夕何夕,掌下綿柔瘦削的觸感不斷刺激着她腦子繃緊的弦,繃得狠了,小臂也不覺酸。

內室溫度高,一滴汗滑到池蘅下颌,清和不知何時睜開眼滿懷眷戀地看着,偏生池蘅自個被美色拉扯進無人之境,柳琴掀簾而入,話到嘴邊看清裏面何等情況,頓時臉皮通紅撤了出去!

天吶!

她張張嘴,喉嚨卻沒聲音發出來。

天吶!!

清和噗嗤一聲,眼波微蕩,柔柔軟軟笑出來。

池蘅耳尖一燙,也沒收回手,啞聲道:“好點沒?”

“好多了。”

“唔,柳琴姐姐她……”

“不管她。”

她說了“不管”,池蘅向來聽她的,心思更豁達,想想被誤會也沒什麽,她仍是半跪在榻的姿勢,俏臉稍動,懸在下颌尖的熱汗淌下來,沒入清和那張魚兒戲水錦被。

“這麽熱?”清和彎唇戲谑。

“是有些熱。”她舍不得地又往沈姑娘小腹揉了一把。

清和眸色漸深,唇瓣微揚:“不疼了。”

“真不疼了?”池蘅的手看來有自己的想法,還不想從被窩裏出來,她管不住手,面上讪讪一笑,假裝神游天外。

她這麽厚着臉皮占便宜,清和覺得委實新鮮,倒也不怪她貪心,她望見阿池懸在下颌尖的那滴汗,也想替她舔去,色.性一起,誰還不是庸庸凡人?

她身子被暖得要化掉,眼尾含嗔:“扶我起來。”

池蘅不敢再裝糊塗,單膝抵着美人榻扶她坐起。

錦被滑落,池小将軍眼神輕瞥,卻見婉婉小腹處衣裙被她揉皺,皺得厲害,她面皮泛紅,手後知後覺地生出酥.麻。

“喊柳琴進來。我得去【雲池】泡一泡。”

池蘅一嗓子喊人進來,柳琴垂首低眉攙扶自家小姐前往後院【雲池】泡澡。

“你留在這,別亂跑。”

清和不放心地叮囑。

小将軍喜滋滋點頭:“婉婉,我從大師伯那求來絕好的食譜,對你身子有益,等你回來咱們就可開吃了。”

“好。”清和最後一眼落在那鴛鴦交頸的鍋子,心想:難怪她這麽寶貝,倒是藏着這心思!

見她留意到特制的‘鴛鴦鍋’,池蘅急忙道:“婉婉,這鍋如何?”

沈姑娘故意沒看她,輕笑:“那是水鴨不成?”

什麽水鴨,是鴛鴦!

池蘅被噎得臉紅脖子粗,這鍋子的圖紙可是她大晚上不睡伏案畫的!畫了好久!

等她想起來辯解,只來得及望見未婚妻妙曼纖柔的背影。

她沮喪地倒在美人榻,說不出什麽心緒,扯了錦被蒙臉——婉婉這麽聰明,竟也沒看出她的暗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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