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香死她了
觀她無恙,又觀她以面具遮容,池蘅放心的同時倍覺欣喜,她不介意婉婉‘詐她’,詐她必然是因着在這特殊的日子想她。
還有什麽比婉婉想她來得好呢?
清和眉眼彎彎看她笑成小傻子——她們許久未見了。
池蘅笑嘻嘻溜進去,腰杆挺直,大大方方給她看。
今日阿小将軍穿了一身新衣,石榴色外袍,銀白裏襯,襯托出秀白優雅的脖頸,往上看下颌線柔和流暢,往下瞥胸前點綴雪白小狐貍。
小狐貍朝天引頸,眼睛有着紅寶石的純粹閃亮,尾巴尖高高翹起,臨近一條溪水,溪水橫波,倒映白狐的影兒。
抛出旁的不說,盛京有這出神入化繡工的不多,想要繡得分毫畢現,生動鮮活,起碼得耗費繡娘三個月的工期。
遑論衣領袖口縫制的漸次暗紋、纏在腰間的白玉镂空腰帶,衣擺金絲線鎖邊,雲紋流蕩,華貴不凡。
而最奪人眼目的臉被擋在面具後面,清和暗嘆可惜,細心看她露在外面的眼。
眸若星子,精神氣足。
又去看她面具沒能全部遮去的下颌角,看得心尖酥癢。
她看池蘅,池蘅也在情真意切地看她。
婉婉在家穿着以舒适為重,乳白色雲雁細錦衣,木簪挽發,柔若水緞的青絲流過高高低低的酥.胸,玉指漫不經心勾着腰間金鈴,人.皮面具為她改換容顏換作一張拒人千裏的冷臉。
素素淨淨,雪衣烏發,倉促之間除了那串傳音極廣的金色鈴铛,若一定要尋出第三種顏色,定是婉婉存于眸心清清柔柔的點點月色。
池蘅眼睛笑意流淌。
“笑什麽?”清和被她笑得有些臉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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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池小将軍的盛裝打扮,她這一身素衣可真要被比沒了。
“笑你怎樣都好看。”
柳琴為她搬來一把椅子,冷不防聽到這聲低語,心房像被貓爪子踩了下。
走出門去慢悠悠地想:怪乎盛京那些子貴女酸她家小姐酸得要命,小将軍不得了啊。真是把姑娘家的芳心捏得緊緊的,說話也好聽,語調莫名地教人腿軟。
“你的腰還好嗎?”
沈姑娘戲谑問道。
她哪壺不開提哪壺,池蘅噙在唇角的笑意微滞,不禁擡高聲量:“我好着呢!”
“哦,用了我的藥才好。”
“……”
“你方才誇我怎樣都好看,諸如此類的話,哄過幾個姑娘呀?”
池蘅眼神古怪,總覺得婉婉在調戲她,她哼了聲,一甩衣擺:“前塵種種不提,往後只想哄你。”
“你看你……”清和啧啧,“誰要和你前塵種種不提呀。”
她好氣人。每句話都要在尾音帶個“呀”,“呀”得人心尖都軟了,汗毛也跟着豎起來了。
池小将軍在調.情一道不是她對手,捧起一盞茶做掩飾,想了想方道:“你在和誰說話?”
清和笑吟吟開口:“和我‘未婚夫’。”
啊,該死,她嘴好甜!
池蘅眯眼,身子前傾:“我不是你未婚夫。”
她摸了摸下巴,“今天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不是池家小将軍。”
“哦?那是誰?”
“是虎将軍!”
她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白虎面具:“我戴着面具來見你,恰好你也戴着□□,池蘅沒來主動找沈婉婉,我是‘虎将軍’,你是誰?”
“我?”清和聲色溫軟地配合她,細細沉吟,笑:“我是‘小冰塊’,”
池蘅捧腹大笑:“小、小冰塊?哈哈哈哈哈……”你到底知不知道沈大将軍被人稱為‘冰塊臉’?
“我知道你在笑什麽。”清和頂着一張‘冷臉’看她,忍了忍,嗔道:“你好幼稚啊。”
“胡說!”‘虎将軍’很快進入角色狀态:“本将軍山中大王,一聲吼,飛禽走獸無不俯首。”
清和輕睨,意态更為疏懶,手指圈着金鈴細繩:“吼聲給我聽聽?”
“那多沒面子。小冰塊笑都不笑一個,本将軍吼不出來。”
“你要我怎麽笑?”
“随便笑。”池蘅湊近她,拽她衣袖:“姐姐姐姐笑一個嘛。”
“……”
沈姑娘耳根子發燙,啐她:“真給老虎丢臉。”
“你是說【飛雪】啊,想【飛雪】了?今兒個我差人給你送來。”
她厚臉皮,死纏爛打,清和頂着那張面皮笑了笑,笑得好不自然好滑稽,池蘅趴在她膝蓋捧着肚子:“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過分。
清和眼神閃過一抹羞惱,拿小腿踢她:“起開。壓着我了。”
池蘅這些天沒少和她寫信,信裏有正經的,不正經的,不正經的拎出來能羞紅小将軍的臉,好在戴着面具,既沒毀了兩人加冠禮後再相見的約定,更少去許多羞臊。
這一聲‘壓着我了’,她不由得又想起那日在婉婉床榻自己為防被踹下去,壓着她小腿,想到這又不自覺想到之後的事。
怎一個刺激了得!
她耳朵紅紅一看就沒想好事,清和不客氣地捏她宛若紅玉的耳垂:“虎将軍,回回神。”
池蘅被她打趣地甚覺快意,好久沒在一塊兒面對面說說話,藉着‘虎将軍’和‘小冰塊’的全新殼子,機會難得,小将軍當真回過神來聽話地沖她‘吼’了聲,張牙舞爪,不像虎,像貓。
兩人鬧作一團。
笑夠了鬧夠了,池蘅從她懷裏探出頭:“嘿,差點忘記給‘小冰塊’生辰禮了!”
她伸手往廣袖探去,摸出兩個漂亮的泥人:“看,這個是你,這個是我,一盆泥裏和出來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找捏泥人的老師傅學的,沒給銀子,順手救了他家從屋頂栽下來的小孫子。他為感謝我,得知我對他家傳的手藝感興趣,教了我半日。”
“你腰傷了還往外跑?”
“這不是情有可原嘛。”池蘅興沖沖招呼她:“你快看快看,像不像?像不像?我覺得像極了,我看着這泥人都忍不住親她。”
“……”
泥人被清和輕輕巧巧奪去:“親一嘴泥,怎麽想的?也不怕髒。”
她低頭捧着‘泥人池’好好觀摩,由衷贊嘆:“手真巧。”
“嘿嘿,不髒不髒,我也覺得我手巧,我不僅手巧,哪哪兒都巧。”
清和今日心情別扭,一則是阿娘忌日,二則是她二十生辰,三則池蘅貿貿然跑來一臉得意很是磨人,四則她想她又不肯壞了自己定下的規矩,越矛盾越小性,見不得她尾巴翹到天上去。
“我是說老師傅手巧,誰說你呢?”
池蘅不服氣,下巴擡起心裏‘惡狠狠’想:早晚要你哭着求着誇本小将軍手巧,誇一百聲!
腦門被敲了下。
沈姑娘清清潤潤的嗓音流入耳:“醒醒。”
“……”嗷!
池蘅來一趟呆了許久,親自下廚為未婚妻煮了一碗長壽面,打了兩個荷包蛋,她胳膊趴在桌子看着人吃。
熱熱騰騰的手□面用的是雞湯打底,湯色漂亮,鮮香美味,黃澄澄的蛋附近撒了一把小段蔥花,清醋調味,盛在魚兒戲水的白瓷碗,相得益彰。
“你要吃嗎?”長筷挑起長壽面開頭,清和咬文嚼字:“虎将軍?”
“太多了嗎?”池蘅盯着滿滿一碗面條,生辰這日長壽面吃不完不吉利,且這面也有講究,不能斷,吃起來更講究。
她懊惱自己忘記這一茬,睫毛眨動:“我也可以吃嗎?”
“自然。福壽綿延,有福同享。”
池蘅腼腆笑笑,搓搓手握住竹筷,細心地往瓷碗裏面尋到面的另一頭,提醒道:“不能斷。”
“不斷。”
永不和你斷。
清和笑着用筷子卷着面吃。
最開始兩人頭碰頭各吃各的,吃到一半吃出經驗來,她時不時愛瞅小将軍幾眼,兩人常常四目相撞,撞得心窩浸甜。
池蘅心想:真香。和婉婉吃一個碗裏的面,香死她了。
她舍不得浪費,更舍不得這面半途斷了,卷到最後不能再卷,兩人默契交換眼神,小将軍長長一吸溜收尾,一人一個荷包蛋,湯底也分着喝了。
“神仙美味!”
她拍拍肚子。
清和被她逗笑,也覺得這面好。池夫人親傳的手藝,阿池親手做的長壽面,比她往年吃的每一碗都香都甜。
夜色籠罩別苑,池蘅半個時辰前離去,清和坐在書房看窗外星月:阿娘,你看到了嗎?她待女兒很好,女兒很幸福。
大貓【飛雪】被送到【繡春別苑】,此時溜溜噠噠打轉,轉累了,趴在羊毛毯用腦袋輕蹭主人的腳踝。
“真乖。”
她撫了把虎頭。
大貓發出一聲近乎撒嬌的虎叫。
清和眉開眼笑,手裏把玩那只泥人,賞玩夠了小心收進大而精美的木箱。
這裏面都是阿池送給她的禮物。
十幾年,裝滿十幾只箱子,眼看這只也要滿了。
有她們的定情信物木刀,也有其他瑣碎,每一件意義各有不同。
譬如這只泥人,這只泥人代表的意義是阿池想與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那把木質唐刀所承載的,是阿池願将性命交到她的手中。
她的刀就是她的命。
如今都願毫無保留交予名為“清和”的姑娘。
……
正所謂歲月無情人有情,輾轉,到了池蘅加冠禮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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