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裴晟想說,你變多少張臉我都喜歡,你以後無論變成什麽樣子,我都能一眼把你給認出來。
他去尋她的眼睛,說這樣的話,得配上深情脈脈的眼神才能把效果發揮到最大值,他就不信自己不能把這個石佛心腸給感化了。
可他的深情脈脈還沒發揮出來,躺在塌上的人已經閉眼睡了過去,裴晟的一番話被原封不動的堵回了肚子裏,他長嘆一口氣,她好像從來沒有按照常理出過牌,也不對,是她從來都不按照他所想所願的出牌,好像就是專門和他作對一樣,他想着怎麽樣,她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都能反着來。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想幹脆把人給憋醒,他心意才表白到一半,她就這麽睡過去了可怎麽行。最後,還是認命的從她身上起來,把人抱去了浴房,他伺候自己醉酒的夫人洗了個澡,洗澡的途中她愣是沒有醒過一下,反而睡的更香了。
裴晟一身衣服濕了半身,最後又去沖了個冷水澡,輾轉半夜後,才勉強入了睡,睡之前還暗暗給柳筠記了一筆賬,沒關系,總有能讨回來的時候,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回到南淮,他還指定得把人困上三天三夜。
一向早起的裴晟,第二天難得起晚了,床上沒有了柳筠的影子,只剩他一個,他胳膊橫搭在自己眼上,回顧着剛才的春意缱绻,果真是日有所思,夜也所夢。他無奈地起身,掀起床帏,自己真是越發出息了,十幾歲的時候都沒有的事情,現在成親了,竟然做起了春夢,說給誰聽誰不得笑掉大牙,估計他也沒臉說給誰聽。
他下床找鞋的時候,發現床前站着一個人,襦裙下露出纖細瑩白的腳踝,他眼睛慢慢擡起來,掃過盈盈的細腰,玲珑的曲線,修長的脖頸,最後落在臉上,一張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臉,但他知道是誰,他說過無論她變成什麽樣子,他都會一眼認出她。
潋滟的杏子眼中眸光柔媚,裏面映出的倒影如春色裏清澈漣漪的湖水,秀麗翹挺的鼻子上有一顆小小的痣,乖巧中透着不經意間的誘惑,櫻桃一口的紅唇如天邊漫開的晚霞,讓人遐思神往。
他不是沒有想過她真實的容貌,千百次的描摹,希望能夠從中找尋一點蛛絲馬跡,他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她置身茫茫人海的時候,他不會把她錯過。
可當她褪去一切僞裝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知道他的想象有多麽得貧乏,她無疑是美的,但這種美不是空泛的水中鏡花。他見過她的笑,抹過她的眼淚,撫過她輕蹙的娥眉,親吻過她長長的睫毛,與她相擁度過好多個夜晚星辰。這個世上的美人何其多,如星如雲,千姿萬态,可他确信只有她是長在他的心尖上的,無論以哪一種容貌出現。
境随心轉,或許只因為她是她而已。
美人櫻唇輕啓,眼波流動,“世子爺,我是不是沒有那麽特別了。”
裴晟一把擁美人入懷,襦裙在空中劃出蕩漾漣漪,“夫人是醜,亦或是美,在我眼裏都是特別的。”他的手穿過她披散在肩後的三千青絲,“這可怎麽辦,夫人怕不是小狐貍轉世,不然為什麽以哪種樣子出現,都能勾着我的心魂。還是說,夫人心悅我心悅得不行,所以給我下蠱了,蠱的名字就叫,婉婉,讓我這輩子眼裏只能看到婉婉,心裏也只能有婉婉。”
他的聲音很輕,似羽毛掠過她的心頭,癢癢地,柔柔地,引誘着她一步一步的掉落到他的陷阱裏,他說她下蠱了,其實他才是蠱惑人心的高手,讓她一步一步脫掉自己的僞裝,以最原原本本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
“裴晟。”她雙手交叉勾到他的頸後,看似無心,只有知道自己心裏的忐忑和鄭重。
“恩?”裴晟喜歡她叫他的名字,霸道中帶着些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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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柳筠脫口而出一個我,接下來要說什麽自己也沒有想好,以這幅樣子出現在他面前不是一時沖動,也不是心血來潮,她能感覺到他可能知道了什麽,不然不會把星月移可藏起來,但也僅僅是把藥藏起來了,并沒有逼迫她或者戳穿她。
她知道他或許在等着她主動給他一個解釋,可她并不知道要怎麽說明這一切,她不知道母親為什麽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真正的容貌,或許因為她長的像某個人,又或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噓,不用說,不管你是不能說,還是沒有想好怎麽說,你覺得為難的話,就不要說,我不是非要一個解釋。”他的眼睛又一次掃過她的臉,“這樣,我就很知足了。這輩子,還能見到婉婉真容,我大概也死而無憾了。原來,我們婉婉長這個樣子,真的是美極了。”
柳筠拍上他的嘴,不是捂,是直接拍上去,她氣他信口胡說,剛才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的人,一點都不知道忌諱。
裴晟被拍的有點懵,随即咬牙切齒的壓下去,“柳筠,你可真行,我說了這麽多,雖然沒指望着你感動到掉幾滴眼淚,但你也不能反手就是一巴掌,昨天晚上沒有打夠,是不是?”
柳筠也有點被吓到了,主要是聲音太響了,利落又幹脆,“我不是,我就是,”柳筠一句話說的颠三倒四,最後直接裝狠,這點她最拿手,“你就不知道說話注意點,剛死過一遭的人是嫌沒有死夠不是。”
裴晟如何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他也沒錯過她眼裏的愧疚,他指着自己左臉,“我昨晚抱你回屋,你在下人面前,照着我的臉就是一巴掌,你看看,現在印記都還沒有消下去,剛才,又是一巴掌,我的嘴肯定都腫了,我堂堂南淮世子,腫着半張臉一張嘴,待會兒要怎麽出去見人。”
他臉上并沒有印記,可自己對昨天晚上的事情多少還有點印象,他的嘴也并沒有腫,只是多少有些紅,可就算沒腫沒脹,她也是理虧的,她老老實實的承認自己的錯誤,“我錯了。”
裴晟不接受口頭上的認錯,他把臉湊到她的唇前,本意是趁着她現在愧疚上頭,腦子不甚清楚,看能不能趁機讨幾個香吻。
可柳筠會錯了他的意,她伸手捧着他的臉,嘴唇微啓,一股熱氣拂過裴晟的臉,輕輕地,暖暖地,似三月的春風拂面,又似六月的熱浪席卷,“給你呼三下,不疼了哈。”柳筠最後摸了摸他的臉,像哄小朋友一樣,讓他乖乖地,別再鬧。
裴晟呆在了當場,是真的呆,要論默契,他們兩個絕對是天底下最沒有默契的夫妻,不過沒有默契也有沒有默契的好處,她永遠能在出他意料的行動裏,給他不一樣的驚喜,雖然和他想的不一樣,但她這幾下,比香吻給到的沖擊和震撼更大,讓他直接想把人拆骨入腹,從此再沒有分離。
柳筠已經熟悉了他的眼神,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哀嘆一聲,他可真的經不起一點刺激,她手撐在他的胸膛,阻止他的進一步行動,“你先聽我說。”
“你說,我聽着。”裴晟手上動作極快,不過片刻,已經把人從衣服裏剝了出來,還能拿出三分心神來應付她。
柳筠胳膊搭到他的脖子上,半擡起身子湊到他耳邊,“你聽我說完,然後随你,好不好?”
裴晟全身的血已經沸了,因為她這一句話,直接燒着了,近身三尺,寸草不生,他勉力穩住自己的心神,扯過旁邊的錦被,把人遮了個嚴嚴實實,唇還是控制不住地落到她的眼上,“你說。”
柳筠眼睫輕顫,“母親說,我的真容不能讓別人看到,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這也是我一直隐藏我容貌的原因。”
裴晟停下親吻,“母親有沒有說原因。”
柳筠搖頭,“所以,我今天只給你看一眼,你把星月移給我好不好,我後面還要吃那個藥。”
裴晟漸漸冷靜下來,他手背拂過她的臉,“星月移的藥不能再吃,是藥都有三分毒,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那種藥很溫和,是母親親自調配出來的,不會對身體有多少損害。易容很麻煩的,面皮悶悶的在臉上,而且現在夏天快到了,你想一下你帶面具在臉上是什麽感覺。”柳筠曉之以情,動之以柔。
裴晟這次并不上她的鈎,“你就是說出花來,那藥也不能再吃,你先易容,你要是覺得難受,給我也做一張面皮,我也天天帶着,我陪你一起難受。你的真容不能見世,總歸是有什麽原因,我會盡快查明,還夫人一個清清爽爽的夏天。”他捏捏她翹挺的鼻子,低聲說道,“雖然夫人的美,我只想一個人看到。”
裴晟想到什麽,試探着問,“還有沒有別人見過婉婉的真容?”
柳筠現在多少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她看着他的眼睛,“除了母親,只有你一個。”
裴晟嘴角的笑容加深,再一次确認,“真的?”
“裴晟,我第一次把一個真實的自己擺到一個人面前,你懂我的意思嗎?”柳筠學着他的樣子,描繪着他的眉眼。
在這樣一個靜谧的清晨,陽光透過窗棂灑進來,重疊着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璨若星河的眸子裏映襯出他的眼,他的神,他的魂。他一下一下地撫摸着她的頭發,“我很高興,婉婉,雖然我一直相信總有一天你總會給我全身心的信任,但這一天真的來臨時,我不知道我竟然會這樣高興。”
柳筠被他眼裏溢出的光華感染,眉眼彎下來,起身将自己的唇印到他的唇上,“讓你再高興一點。”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會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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