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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漓等到日上三竿,才把裴晟和柳筠給等來,“哥哥,你說你都多大人了,還拉着嫂嫂和你一起睡懶覺。”
裴晟和柳筠同時咳嗽了一聲,裴晟的臉堪比城牆,無論美漓說什麽他都無所謂,可柳筠不行,尤其今天早晨那把火還是她放的,她的耳珠紅到要滴血,眼睛似嗔含怨地看向裴晟,她雖然放了火,但他未免太借火起勢了。
裴晟被那一眼掃地心神蕩漾成湖邊的蘆葦,随風搖來搖去,他拿扇子輕拍一下美漓的頭,“你裴哥哥我剛剛大病初愈,正是需要好好休養的時候,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子,能來送你就不錯了,要求還挺高。”
美漓撅了撅嘴,湊到柳筠面前,“嫂嫂,你不要慣着哥哥,男人最經不得慣了。”
柳筠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裴晟拿扇子又敲了美漓一下,“你哥哥我可還在這兒呢,還有,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整天男人男人的,讓母親聽到,你就等着抄書吧。”
兄妹兩個一直吵到美漓上車,也沒分出個勝負。
周學瑜牽着馬站在一旁,并沒有上前搭話,柳筠跟他行了一個拜別禮。裴晟走上前去,搭着周學瑜的肩膀,隔開了兩人的視線,囑咐着路上一些注意的事情,防人這種事情,就算是到最後一刻也不能放松。
周美漓兄妹走後,兩人回了軍營,裴晟沒有騎馬,和柳筠一起坐的馬車,他的心情異常得好,究其原因,和終于見到真容的自家夫人一起在春光裏共乘馬車占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周學瑜走了,送走美漓的護衛裏,還有戚瑞钊,所有礙眼的人終于都走了,他怎麽能不高興。
只不過,快到軍營的時候,他又有些擔憂,他怕的是自己的猜測成真,她接受不了那個事實。
柳筠看到那位婦人的背影時就有些怔住,再聽她叫“婉婉”兩個字,柳筠腿一軟,如果不是裴晟在後面托着她,她就直接倒地了。
臉雖然不是同一張臉,但是她可以确定這個人就是奶娘,當心裏的猜測落到實處時,她不知道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裴晟雖然已經料到了,但也沒想到這人一上來就自爆身份。
李若芸看着在裴晟懷裏的柳筠,微微一笑,“婉婉,我果然沒看錯你,憑着你現在這張臉,也能把南懷世子給勾得這麽死心塌地。我還怕你不行,讓青葉給你下了催情的藥,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梅若瑤教出來的人怎麽會沒有好手段,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跟你那狐貍精的娘一模一樣。”
柳筠的腦子嗡嗡地在作響,面前人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進到她耳朵裏,她卻拼不出完整的意思,只能下意識再一次确認,“奶娘?”
李若芸撕開自己臉上那層皮,露出她本來的面目,“你這個易容術的确很好,青葉那丫頭不過才學了五分,就已經是這種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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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那層皮扔到牆角,擡眼看過來。柳筠看到她熟悉的面孔和眉毛上那條長長的疤痕,狂風海嘯襲來也不過如此,所有的信念和過往的一切都被摧毀,連殘骸都不剩。
“奶娘真的是好手段,在婉婉身邊忍辱負重演了這麽多年,我還以為奶娘會再忍一段時間,怎麽我們什麽還沒問,已經不打自招了。”裴晟敷衍地鼓了兩下掌,算是對她演技的認可。
“再好的手段,也沒有你們好手段。本來想捋走林羌之,結果好巧不巧她偏偏那一天身體不舒服,最後只抓了一個姓周的丫頭片子,姓周的也不是不行,就憑裴家和周家的關系,二選一換人的話,裴家肯定會選姓周的,這樣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來個死遁,還可以用我的死把她身上的烏月推到一個高潮,你知道心裏帶着恨的人,烏月發作起來會有何等的威力,更何況烏月在她身上養了這麽久,那效果必定得成千上萬倍的增加。”李若芸想象着那個畫面,聲音裏帶着些瘋狂的興奮。
“誰知道你們這麽快就探出了內鬼,把我抓到這個鬼地方。現在你們能來,看來刺殺計劃失敗了,瘟疫,也解了?”她還抱着些期待。
“奶娘在婉婉身邊這麽久,應該知道她醫術的厲害,怎麽還會想用這種不入流的刺殺瘟疫什麽的來完成自己的計劃,是奶娘的失策。”裴晟很是可惜的語氣。
“她再厲害,不也解不了自己身上的烏月麽,你放心,這些都只是前奏,唱戲得一出一出的來,最後才是高潮,不會讓你們等太久,她的烏月馬上就要發作了,到時候,你們都別想活,所有人都得死。”李若芸陰冷的聲音再加上她冷笑的表情,如同暗渠裏嘶嘶叫着要咬人的毒蛇。
柳筠的全身都在抖,牙齒在發顫,話堵在嗓子裏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裴晟把人抱到旁邊的椅子上,手握住她的手,想給她些力量。他回頭看了一眼李若芸,“既然我們都得死,那奶娘不是也不能活。”
李若芸等的就是這句話,她微微揚着頭,很是得意的樣子,“她身上的烏月是以我的血為蠱做成的,她認我為主,不會殺我。”
“為什麽?”柳筠擠出三個字,嗓子裏湧上來的血腥味讓她清醒了一點。
“因為你是一個孽種,連出生都不該出生,梅若瑤以為讓你永遠不露出真容,就能保你一世平安,等你烏月發作的那一天,你說她會不會從地底下跳出來。那個場面,我想想都覺得好笑。“李若芸似乎被她的想象給愉悅到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柳筠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始終不敢相信,她除了臉和奶娘長得一模一樣,全身上下再沒有一處是奶娘的樣子。
“原來奶娘和柳相是老相好,怪不得對母親和婉婉這麽恨之入骨。”裴晟手輕拍着柳筠的背,對李若芸微微一笑。
李若芸止住笑聲,怒視裴晟,“呸,柳見是就是跳梁小醜,幫別人養孩子養得還挺樂呵。”
她随即明白過來什麽,“裴世子,你不用套我話,我可以告訴你,婉婉根本不是他柳見是的女兒,至于她的親爹是誰,你們可以好好猜猜,天下這麽多男人,總歸有一個是她爹。”
這話說得太惡毒,柳筠終于徹底地意識到,奶娘已經死了,這個女人,不過是披着奶娘的一層皮而已。
“我娘和竹姨身上的烏星都是你下的?”柳筠站起來,挺直腰背,穩住自己的聲音。
“你娘身上的烏星可不要算到我頭上,不過竹輕風确實是我下的,既然竹輕風和她梅若瑤姐妹情深,那我就讓她們姐妹情深個夠,因為一種毒藥而死,到了黃泉底下,好姐妹也可以聚在一起聊聊心得不是。“
柳筠握緊自己的拳頭,“你想要什麽?”
李若芸揚眉,“婉婉聰明,青葉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聰明,我們也不用到這一步。可這件事說來說去還是怪你們,你們如果不抓我,你不就不會知道我的真面目,你奶娘會以你想要的那個樣子永遠留在你心中。看你這麽傷心,我心裏也不好受,好人做久了也會做上瘾,又做回壞人,心裏總有一種愧疚的感覺。”
“奶娘廢話未免太多,婉婉烏月的解藥,需要用什麽來換。“裴晟很不耐煩的樣子。
“地圖和裴牧的命,本來可以只要裴牧的一條胳膊的,但是你們出爾反爾,暗中偷襲,害我受這牢獄之苦,那就只能拿你父親的命來還了,如果你想代你父親代為受過,也不是不可以。“李若芸輕描淡寫地說出歹毒至極的話。
柳筠勉強擡起頭,“奶娘未免太看的起我,就算我嫁到了裴家,與裴晟有了夫妻之實,憑我一條命去換裴将軍或者裴世子的命,你也太異想天開。他們太可以現在就把我殺了,也省得烏月發作去禍害別人。”
李若芸搖着手指,“不不不,婉婉,我沒有對你抱太大的希望,我也不指望男人會為了救自己睡過幾晚的女人就能豁出命去。烏月烏月,烏雲之下再無月明,其實世人不知道,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同生共死蠱,他們不能殺你,因為你和裴晟有了夫妻之實,你死了,他,和他有血緣關系的人都活不成。”
李若芸眼裏有癫狂,“最重要的是,你知道是什麽嗎,你身上的烏月是母蠱,你烏月發作的那天,我們會在胡州城的水裏撒上藥,到時候整個胡州城裏的人都會變成沒有感情的殺人狂魔,這裏會變成人間地獄。所以,這筆買賣,你們自己算,是死他們其中一個,還是讓裴家成為北朝的千古罪人。”
裴晟這次真心實意地鼓了幾下掌,“奶娘這一環套一環,讓晚輩佩服,你們開始的條件不是還有北朝的十座城池麽,奶娘的條件裏怎麽沒有那一條。”
“城池對我沒用,我只要地圖和你或者你爹的命。”
“所以,奶娘是皇上那邊的人?”看來是北朝這邊的人和東黎聯合起來做的這一出,對于東黎來說,疆土最重要,對于北朝來說,他或者他爹的命最重要,這位奶娘是北朝的人。
李若芸先是一怔,随即眼色發狠,“你管我是誰的人,你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
裴晟沒有錯過她那一瞬間的征忪,“奶娘不是皇上的人,但與皇上有舊情?”他随口試探。
李若芸上前一步,手握牢門,“閉上你的嘴。”
裴晟輕笑出聲,咱們那位皇上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美男子,到處留情的美男子。這都行,他只不過是随便猜測,也能釣上一條大魚,看她這個樣子,應該是對皇上因愛生恨。
按說,與皇上有仇的人,不應該這麽恨裴家,他心裏一動,“奶娘是皇後的人?”
李若芸臉上閃過一絲慌,裴晟下出了自己的結論,以肯定的語氣,“你是皇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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