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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上這麽不想讓裴家活的人,除了皇上,就是皇後曹清越了,當年母親在宮裏出的那檔子事,說是寵妃鬧出來的,其實不過是皇後使的計策,她本想讓母親一屍兩命。
說起來也是上一輩的恩怨情仇,閨閣時的皇後喜歡過裴牧,曾經跟裴牧暗示過也明示過,可以去她家提親,裴牧開始裝作不知道,後來她糾纏太過,裴牧明确地拒絕了,禍根就此埋下,她恨裴牧,更恨嫁給裴牧的林羌之。
後來她被父親許給了一位不受寵的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蓋頭掀開的那一刻,她原本以為這才是自己命中注定之人,可到頭卻發現,她嫁的這位夫君也喜歡林羌之,這讓她怎麽能不恨,皇上之所以對裴家愈發忌憚,她的枕頭風沒有少吹。
這些陳年往事,還是他師父有一次喝醉酒和他說的,要不裴晟哪知道還有這一出,他以為,皇上和皇後是夫妻同心,才都這麽不待見裴家的。
李若芸已經恢複了鎮靜,她不再跟着裴晟的餌往前走,“不管我是誰的人,我有你想要的東西,你有我想要的東西,我們公平交易,然後江湖再也不見,不好嗎?”
裴晟已經拿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不會再和她做什麽公平交易。她應該是篤定柳筠身上的烏月不會解,所以才把最後的計劃全盤說出,想要換取她想要的東西。
可柳筠身上的烏月已解,自然不會有成為母蠱那一說,她口中的要在胡州城的水裏下藥,下的應該就是小北傳過來的那張紙中,被柳筠叫做烏雲的藥,沒有了母蠱,她說的那種藥應該也就起不了作用,這一點還需要和師父師伯再确認。胡州城大大小小的水源處他會派重兵把手,他裴家的地盤上,要是讓不論哪一派的細作猖狂至此的話,那他還在這裏幹什麽,直接回家種地好了。
他攬着柳筠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我們手裏有奶娘想要的東西不差,但奶娘手裏的東西我們未必想要,江湖險惡,牢裏才最安全,奶娘還是在牢裏好好休息為好。”他不再管李若芸,托着柳筠往外走。
李若芸不敢相信他們就這麽走了,她大喊,“她身上的烏月最晚撐不過兩天就要發作,你們如果不知道烏月的厲害,去問問裴牧,他總該知道。”
柳筠回頭看了李若芸一眼,她原本最愛整潔,現在頭發淩亂,衣服上全是褶皺,臉上是張牙舞爪的陰狠,這個人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青葉是你女兒?”
李若芸更加瘋狂,“女兒?她也配?她是一個孽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跟你一樣,都是孽種。”
柳筠大半的身子倚靠在裴晟身上,耳邊李若芸聲嘶力竭的咒罵揮之不去,夜晚的天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漆黑一片。
原來她一直生活在一個謊言裏,她曾經信奉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以為的親人恨不得她去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現在的她就像漂泊不定的浮萍,沒了來路,也不知去處在哪裏。
“婉婉,”裴晟看着她眼裏的哀痛和不知所措的迷茫,心裏揪成一團,她回到營帳就一直是這種狀态,不哭不鬧不說話,眼睛沒有焦點虛無地飄在半空。
“想哭的話就哭,不要憋着,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什麽錯都沒有。”
淚水從眼裏滑落,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裴晟。”柳筠窩在他的胸前,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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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裴晟輕撫她的發。
“我好怕。”柳筠的聲音裏滿是支離破碎的不安,她迫切需要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
“不怕,我一直在,你身後有我,我身後是整個裴家,你不是一個人,有這麽多人陪着你,任她是什麽兇神惡鬼,都翻不起什麽浪來。”
他的聲音低沉中帶着些沙啞,在這樣的一個夜晚,格外地安撫人心。
裴晟擡起身,懷裏的人終于睡了過去,他小心地往外抽着自己的手臂,不過才動了一下,她轉身把他擁得更緊,嘴裏嘟囔着什麽,他湊耳聽過去。
“裴晟,別留我自己一個。”她緊閉的眼角還在往外滲着淚水,不安穩的睡夢裏有他的名字出現。
裴晟擔憂又歡喜的一顆心浸在糖水裏,咕嘟咕嘟地冒着甜蜜又惆悵的氣泡,是不是一點一點的依賴積累在一起,慢慢地也會變成喜歡,依照她現在對他依賴的程度,她喜歡上他應該也不是件太難的事情。
還是明天再去找父親談事情,今晚的她這麽眷念他的懷抱,他要把這眷念拉得長一點,再長一點。
柳筠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還在睡着,手搭在她的背上,昨晚她開始睡得并不安穩,迷迷糊糊中一直有人輕拍着她的背,帶着點溫柔的誘哄,讓她最終安穩入夢。
她的眼睛滑過他的眉眼,最終來到他緊抿的嘴唇,被蠱惑一般,食指輕輕摩挲着他的下唇,一遍又一遍。
帶着些依戀和不舍,終于要離開那血色充盈的唇瓣時,食指被人咬到了嘴裏。柳筠意識到他已經醒了,着急要抽出手指,他惺忪的睡眼裏帶着些得逞的笑意,把她的手指握到掌心裏,“我都不知道夫人這麽喜歡我的唇。”
柳筠羞意中強撐着死鴨子嘴硬,“我只是看你的嘴唇有些幹而已。”
裴晟翻身把人壓到身下,“是嗎,嘴唇幹的話,應該這樣。”他低下頭,切身實踐地教着人應該要怎麽做,唇瓣輾轉,甜液生津,再怎麽幹的唇都能被潤得透透的,如同久旱的土地迎來三月的甘霖。
裴晟雖然想醉死在自家夫人的床上,奈何營帳外有個沒有眼色的小春,已經咳嗽了不下十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感了風寒,要咳嗽死了。裴晟依依不舍地輕啄着她的唇,“得快點把東黎這幫人趕回老巢去,早點回南淮,在沁雪園裏,我們三天三夜都不出門都沒人管。”
柳筠推着他的肩膀,讓他趕快走,小春肯定是有急事。裴晟長嘆一口氣,翻身下了床,忍者想要再回頭看一眼的沖動,快步走出了營帳,他怕他再不走,今天就真的出不了這個營帳了。
已經急得抓耳撓腮的小春,終于等來了自家世子爺,“世子爺,小北那邊遞過消息來了,侯爺讓您過去一趟。”
裴晟進了主帥營帳後,他接收到了帳內所有人目光的洗禮,一幹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怎麽了?”他問。
蘇正山答,“你嘴唇怎麽這麽紅,中毒了?”
裴晟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可能是早飯吃得太辣了。”
早飯是粥,哪裏來的辣椒,難道是趙将軍給他偷偷開小竈了,蘇正山狐疑地看了他好幾眼。
裴晟轉移話題,“父親,小北信上說了什麽。”
裴牧把信遞給他,“小北在國師府的密室裏發現了一件北朝的太醫服,裏面繡着李若雷的名字,你寫信給二皇子,讓他查查太醫院近三十年來有沒有一個叫李若雷名字的太醫。”
裴晟看着李若雷三個字。
李若芸,李若絮,李若雷,這是偶然,還是這三人之間有某種聯系,“父親,婉婉的奶娘叫李若芸,她母親曾經化名李若絮做了師父的徒弟,現在又突然出來了一個李若雷,這應該不是巧合。”
蘇正山突然想到了什麽,“我那個大徒弟曾經和我說過,她家裏一共有三個姐妹,一個哥哥,我只知道其中一個叫李若風,是她一個妹妹。”
裴晟沉吟片刻,“李若風,婉婉有一個竹姨叫竹輕風,會不會就是這個李若風。”
迷霧一重接着一重,裴晟暫時還理不出其中的頭緒,東黎國師曾經在北朝生活過,他又深谙醫術,會不會這個東黎國師就是李若雷。
“将軍,城外來了一位東黎的使者,說要和将軍面談。”營帳外侍衛來報。
孫将軍樂出了聲,“現在知道要來和談了,晚了,這一仗非要打的東黎那幫整天叫嚣着要侵占北朝的人,近一百年都不敢再提打仗這兩個字。”
如果說綁架美漓換取城池,刺殺裴家的人染上瘟疫,是東黎留的後手的話,那現在美漓被救回,瘟疫也被破解,他們應該再無計可施,派人和談确實是唯一的一條路,只是為什麽會來得這麽快。
裴晟問,“只有一人?”
侍衛道,“是的,少帥,只有一人。”
裴晟對裴牧說,“父親,不妨一見,或許,見了之後,就知道這位李若雷是何方神聖了。”
裴牧點頭,這個時候,敢只身一人找到這兒來的東黎人,想必不是泛泛之輩。
來人身披黑色長袍,從頭蓋到了尾,長袍圍住了他的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鷹一般的墨色眼眸。
“使者既然是來談判的,又何必遮遮掩掩。”
裴晟背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個黑衣人,“又或者該叫國師大人,還是李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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