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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芸有一瞬的恍惚,她直起身子,眉眼低垂,語氣溫柔,似乎對他有無限的眷念,“陛下,您得到我身邊來,這個地方我只能告訴您。”她眼角意有所指地帶到裴牧,宋潤庭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潤庭想起來了,她喜歡他,每次問話或者考核的時候,她都紅着一張臉,不敢看他的眼睛,女人的喜歡有時候可真蠢,他起身,背着雙手,踏着臺階,一步一步走向她,每走一步,李若芸看他的眼睛就亮一點,他想,看吧看吧,反正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趁還能看的時候,多看幾眼。
他踱步到她身邊,“好了,你說吧。”
“陛下,您得再靠近一點,奴婢動不了。”李若芸眼睛含水,縱使眉角有一道長疤,也有掩不住的風情。
宋潤庭有些猶豫,倒不是怕她做什麽,她現在全身被鐵鏈鎖着,能動的大概也就只有嘴和眼睛,不過她應該是被關太久了,身上有一股他不喜歡的味道。算了,再忍她片刻,他屏着呼吸,彎腰靠近。
李若芸等的就是這一刻,“陛下,那些信在…”
不過是電石雷火間,“陛下!”三道聲音同時傳來,一道來自裴牧,他想去拉宋潤庭已經來不及,另外兩道來自門口的曹清越和宋子淩。
裴牧快速撲到李若芸前面,把李若芸和宋潤庭擋開,從李若芸嘴裏出來的毒針,擦過裴牧的胳膊,插進宋潤庭的頸後。
高仕喜扯着嗓子喊,“叫太醫,快叫太醫。”
一時間場面亂成一團,宋潤庭和裴牧已經暈過去了,李若芸看着倒在地上的宋潤庭,嘴角挂着冷笑,李若雷又發出了震天的笑聲,他就算今天死了,也沒什麽遺憾的了,今天的大戲真的是一場比一場精彩。
曹清越看着嘴唇發紫的皇上,轉身就給了李若芸一巴掌。
李若芸怒瞪着她,“你現在在這兒裝什麽好人,你不是之前一直跟我要慢性毒藥,要給他下毒,現在我來個一勞永逸,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思。”
曹清越看她是真的瘋了,什麽話都敢往外說,“閉嘴。”她牙縫裏吐出來兩個字,“把解藥拿出來。”
“沒有解藥,他只有死路一條,他死了不正好,澈兒就可以登上皇位了。”李若芸歇斯底裏,眼眶發紅,兩行眼淚流了下來。
曹清越勃然大怒,“來人,把這個瘋女人的嘴給我堵起來。”真是個一無是處的蠢女人,當初澈兒在朝堂上一呼百應的時候,她跟她要毒藥,那個時候皇上死了,澈兒雖然不是太子,但憑着他嫡長子的身份和在朝堂上的威望,繼承皇位是名正言順,可她死活不給。
現在,因為淮陽的事情,澈兒當初急功近利,走錯了一步路,被皇上罰了閉門思過半年,近一陣,朝堂上彈劾澈兒的折子一個接一個,那個病恹恹的宋子淩突然人也不傻了,身子也開始好起來了,朝堂上都在傳二皇子身上的病是大皇子弄出來的,二皇子裝傻是為了避免被大皇子下毒手,皇上也開始有些相信了,對二皇子越發倚重,朝堂上對二皇子的呼聲明顯高過大皇子。
而且近些年,皇上對曹家打壓得厲害,曹家在朝中的勢力遠不如從前。她本想着等澈兒從府中出來了,讓他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現,縱使皇上對他有些失望,可皇上從小到大都那麽喜歡澈兒,也不是沒有扭轉局面的可能。
可這個時候,如果皇上死了,縱使她皇後的身份在這兒壓着,能登上皇位的也不一定是澈兒。
這個蠢女人不懂,該讓她出手的時候她不出手,不該讓她出手的時候,她在這兒添亂。
裴晟很快進了宮,柳筠扮成男裝在後面跟着。
他們今天原本的計劃是把大皇子的身份挑破,皇上身邊到處都是皇後的人,皇上面見李若芸,皇後必定不會老老實實呆着,只要三個人碰上了面,肯定會露出馬腳。
誰知道李若芸被宋潤庭的兩三句話給刺激瘋了,腦子裏除了讓他死沒有別的。全太醫院的太醫圍着宋潤庭卻束手無策,他們根本不知道李若芸用的是什麽毒。李若芸一心求死,無論怎麽逼供也不說半個字。
曹清越手撐着額頭,一籌莫展,宋子淩在旁邊顧看着裴牧,他那個皇上爹要如何,他還真不關心,只是裴伯父可千萬不要有事,否則他真的是百死難贖。
裴晟拱手拜禮,“娘娘,二皇子,家父這些年身體不好,這位梅大夫一直在幫着調養家父的身體,不如讓他先給家父看看,看是否有什麽可行的法子。”
曹清越揮揮手,随他們怎麽折騰,裴牧活着礙事,死了才好,她看到裴晟就能想到林羌之,對他更是不耐煩。
柳筠行完禮後,立刻放下藥箱,跪坐到裴牧身邊,柳筠先查看了一下手上的傷口,只是被針給擦傷了一下,就陷入昏迷不醒當中,可見毒性之強。
她圍着裴牧折騰了半個時辰,卻還是毫無頭緒。
裴晟從袖子裏掏出巾帕,給她擦了擦頸上的汗。柳筠擡頭看向他,裴晟握住她的手,低聲對她說,“不急,不慌,就算真的是無藥可解,也不是你的錯。”
耳邊太醫們的說話聲,皇後的訓斥聲都在慢慢飄遠,她只能看見那雙深邃的眸子,那裏面有安撫,有溫柔,也有信任,她捏捏他的手,同樣以低聲回他,“我很厲害的,我身上可是背着我娘和你師父的招牌,怎麽能說砸就砸。”
裴晟滿心的愁緒被吹散了些,他摸了摸她的頭。宋子淩在旁邊輕咳兩聲,提醒他們注意些。
又過了半個時辰,柳筠看着碗裏的血慢慢地變了顏色,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裴晟走到她身邊,輕聲問,“有結果了?”
“是冰雪飲,讓血液慢慢凝結成冰,陷入長久的昏迷。”柳筠快速說明情況。
裴晟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來一些,情況還不算太糟,如果是昏迷的話,還有時間,或威逼或利誘,總能從那兩個人的嘴裏掏出點什麽來。
裴晟把她垂下來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去,“我的夫人确實好厲害,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看看李若芸他們。”
她拉住他的手,“我知道解藥,你不用去問他們。”
裴晟有些意外的驚喜,“真的?”
“跟你說了我很厲害,李若芸和我母親的醫術師從一人,所以她能制出來的毒藥,我母親自然也教過我。”
裴晟真的想把人抱起來轉兩圈,師父說的沒錯,她就是他們裴家的福星。
裴牧喝下藥後,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人已經蘇醒了,雖然呼吸還比較弱,但至少已經能開口說話了。
幾個太醫自然沒有聽過冰雪飲這種毒藥,更別提解藥怎麽做了。曹清越瞪了一眼還在愣神的太醫,“愣着幹什麽,還不快照着同樣的藥方去熬一份,給皇上端過來,要你們都不知道幹什麽吃的。”
太醫們擦擦自己頭上的汗,挨罵總比掉腦袋好,不管是誰,能把皇上救過來,也算能救他們一命,他們紛紛跟柳筠拱手拜禮,果然還是高手在民間。
宋潤庭喝完藥後,大概過了兩刻鐘才有蘇醒的跡象,不過僅僅是睜了一下眼,就又睡過去了,太醫檢查完之後,說已經沒有大礙,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裴晟并不想在這皇宮裏多呆,“皇後娘娘,臣就先帶着父親回府了。”
曹清越起身,“裴将軍身體看着還有些虛弱,就不要來回折騰了,高仕喜,你把清心殿給收拾出來,讓裴将軍去那裏休養,讓人好生伺候着,不得出半點差錯。”皇上還沒醒,他們就想走,可沒那麽容易,萬一皇上出了問題,連個背鍋的都沒有,“這位小大夫,年紀不大,醫術倒挺厲害,今夜就暫且留在這裏,那群太醫是指望不上了,皇上的病情還要多靠你。”
裴晟和宋子淩對視一眼,宋子淩開口,“還是皇額娘想得周全。裴晟,你去清心殿照顧裴将軍。我留在這裏和梅大夫一起照看父皇,劉太醫也留下,父皇的身體情況總歸你更了解。今晚也要辛苦皇額娘,父皇如果醒了,看到皇額娘的話,心裏應該會更高興些。”既然她不想讓人安生,那索性所有人都不要安生了。
宋子淩最後一句話把已經打算回自己殿的曹清越給堵了回去,她嘴角動了幾下,也沒想出什麽推脫的話來,有什麽能比讓皇上高興更重要,這個宋子淩,以前真是小看了他,會咬人的狗不叫說的就是他。
裴晟肯定不放心父親一個人在清心殿,但他也不放心柳筠一個人留在這裏。宋子淩低聲跟裴晟說,“有我呢,指定不會讓嫂嫂受一點氣少一根頭發,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
柳筠自然知道他的擔心,“你安心照看父親,我不會讓自己有事。”
“有任何事情,立刻讓人去清心殿叫我。”
宋子淩再三保證後,裴晟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前半夜相安無事,曹清越在外殿的軟塌上休息。宋子淩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劉太醫正拉着柳筠小聲地探讨着醫術,劉太醫是個醫癡,通過這次事情,他深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後半夜快要天亮的時候,宋潤庭醒了,在他床榻邊跪坐着正在打盹的高仕喜,聽到動靜睜開眼後,急忙起身,“陛下,您醒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宋潤庭掙紮着要起身,高仕喜忙把金絲軟枕靠到他身後,宋子淩和劉太醫快步走到龍塌前。
柳筠在遠遠的暗影裏站着,并不上前,他昏迷的時候,她仔細看過他的臉,自己的眉眼處真的與他有幾分相像,可他對她來說,依舊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就算有血緣關系,也只是一個陌生人。
宋潤庭喘了幾口氣,“朕身上的毒是誰解的?”
高仕喜尖着一把嗓子,“小梅大夫,還不快來拜見陛下。”
宋子淩給她使眼色,示意她上前,柳筠往前走了幾步,然後下跪行禮,把頭深深地埋下去,“草民梅三叩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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