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接下來的日子裏,一群人就在山上每天優哉游哉,早上看看雲海日出,晚上回家再泡一會兒溫泉,神仙般的日子過得都有點不知今夕何夕了。

鐘二他們白天不忙着去取材的時候,要麽待在別墅休閑聊天,要麽和山莊裏混熟的本地山民們進山,打野味挖蕈子,或者到峰頂附近的清涼寺聽禪。寺裏的大和尚上回一見鐘雲清,就拉着他猛勸‘情天孽海回頭是岸’不拉不拉不拉,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別造孽了,來當和尚吧’。鐘二還沒怎麽樣,臉色黑如鍋底的雷振先不答應了,他拉着人轉身就走,并在事後囑咐鐘小二,以後都不準再踏足這裏。

若不是當初買下山的時候,答應了古老爺子一切按照原樣基本不動,對那個吃飽了撐的毀人姻緣的大和尚,雷大總裁非拆了他這間破廟不可。

雷振的醋勁可大,加上關心則亂,老謀深算的他腦子愣是沒轉過彎來,嗜肉如命的鐘小二,要他出家,那不得要了他的命,就是天塌了也不可能!用鐘雲清的話來說——整日青菜豆腐,嘴裏還不淡出鳥來?

這場出家風波,也被同去的玉米他們引為一時的笑談。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歡樂悠閑的時光也總歸會有過去的時候。這趟西涼山之行到了第六天下午,山上就下起了雨。淅瀝瀝的雨點轉眼就化作瓢潑大雨,雷電聲轟隆轟隆,一下一下震耳欲聾,頗有地撼山搖的聲勢。

鐘二他們縮在房間裏,自然不能再出門去逛了。不過好在他們該玩得也都玩得差不多了,已經在收拾打包行李,準備明早就動身離開。

“唉,這雨一陣一陣的,明天下山不知道還會不會再下?”團員鴿子望着院落裏的池塘水面被雨點打起一圈圈漣漪,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道。

這時的游廊裏,一幫人沒事幹,都倚在美人靠上,聊天的聊天,發呆的發呆。鐘雲清冒雨去院子裏折了一根柳枝回來,把它遞給毛毛小朋友,小家夥趴在走廊欄杆邊上,興致勃勃地拿着柳枝,去逗那些在雨裏呱呱戲水的肥水鴨。

鐘二聽到鴿子這麽憂心忡忡,揚起眉毛,他就笑呵呵說:“怕什麽!要是雨不停,我們正好可以再多呆幾天……”

看他一臉巴不得盼着這雨別停的樣子,團員們就知道這二貨根本是樂不思蜀了。

懶得搭理他,鴿子又翻翻眼皮,繼續嘀嘀咕咕:“這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山路不好開啊……”想起上次直接空運器材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到山上來的那架直升機,鴿子補了一句,“天氣再惡劣下去,恐怕連飛機都不能上來了。”

他話音才落,遠遠的就有一道青白色的雷電劃出刺眼的光芒,撕裂天空般劈落下來,緊接着,又是一陣轟隆隆的打雷聲。

雨勢更大了。

“鴿子你這張鳥嘴!真該改叫烏鴉!”他身邊的大海捶了他一拳,其他人一聽,樂得哈哈大笑,也跟着應和起哄。

歡聲笑語裏,從飯廳廚房那邊,周貝貝和鄭璐被大廚雷振支過來,還隔着一段距離,小妮子脆生生喊開飯的聲音就已飄然而至。一群吃貨哪敢怠慢,立即打仗一樣奔赴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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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心的天氣也沒能妨礙衆人雀躍的心情,再晚點的時候,外頭的雷聲越來越密集,別墅裏突然停電,好在有備用的發電機,電力很快就恢複上了。眼看雨勢越來越大,雷振打了幾通電話,信號也變得不太好,就更別說讓直升機上山來了。

雷振和趙領隊商量着,如果明天天氣情況仍未好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或者在這裏多盤桓幾天。

雖然天氣惡劣,直到晚上入睡前,除了外面斷斷續續一陣一陣的山雨,別墅裏一切都還像往常一樣。

可第二天清早,鄭璐滿臉焦急,把所有人從睡夢中和別院的各個角落聚集到了她和助理周貝貝的房間。

“你說人不見了?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會?”制止了其他人的騷動,雷振沉着聲音,問他面前那位頭發正濕漉漉往下滴水,也沒來得及擦幹的鄭女士。

周貝貝失蹤了。

這個消息,像晴天霹靂一樣,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身上裹着浴袍的鄭璐像是吓壞了,先連連搖頭,眼神游移不定,見到所有人都在焦急望着她時,她才像找回了聲音,斷斷續續道:“我……我不知道!昨晚我被外面打雷吵得有些失眠,就吃了一粒安眠藥才睡下了。今天早上醒過來,我也沒留意身邊,就進浴室沖了個澡……”

慘白着臉,鄭璐一邊哆嗦着開口,一邊人也似乎冷靜了點,她繼續向衆人說道:“因為我睡眠質量不好,這幾天都是我先醒先用浴室,再出來叫醒貝貝這樣。可今天等我出來想喊貝貝的時候,掀開被子,才發現被窩早空了!我……我……”

說到這裏,鄭璐也一臉匪夷所思,眼圈有些發紅,“這怎麽可能呢?一個人大活人睡在我身邊突然不見了,我到處找過一圈,還是沒找到人……”

“鄭姐,你先別急。”總算聽明白怎麽一回事,玉米一邊開口,一邊上前一步,他這時也顧不上失禮,一把掀開周貝貝和鄭璐卧房大床上的被子,伸手探了探。對着衆人的探詢目光,玉米搖搖頭,道:“被窩早冷了。”

“也許貝貝她早上醒過來又睡不着了,所以出門去逛一圈,也許很快就回來了。”鐘二被從夢中吵醒,連睡衣都沒來及換,他雖然生性樂觀灑脫,可這話現在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外面眼下正是風大雨大的,而且在山裏,周貝貝一個小姑娘家家,一大清早沒事又怎麽可能冒着打雷下雨的危險,也不和人說一聲,就獨自跑外面去瞎逛呢。

何況床頭櫃上,小妮子身上穿的休閑t恤衛衣都整整齊齊疊着,看情況她是穿着睡衣直接不見的,會有什麽事讓她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出門去了?

這事發生的離奇,可它偏偏就這麽發生了。

“小姑娘平時夢游嗎?”一邊的趙領隊遲疑了半天,還是問了一聲。

鐘二和團員們面面相觑,然後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他們和周貝貝作為藝人助理兩者關系融洽,要不然也不會連出來玩都要喊上她一起。不過說到底,一群漢子不可能去問人家小姑娘這麽隐私的問題。

他們急得團團轉,又四下在別墅各處的角角落落找了一圈,發現就像鄭璐說的那樣,根本找不到人影。一群人又穿着雨衣拎起電筒準備出門去找,趙領隊還沒開口,雷振就先把他們攔下了,沒來得及出聲反對,雷大總裁的一句話就把他們全堵了回去——

“這種天氣裏,貿貿然出去找人,你們是想再多幾個人一起失蹤嗎?”

說罷,雷振示意衆人稍安勿躁,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古老爺子,是我,雷振。我們這裏走失了一個人,我想麻煩您和村民們過來一趟。”

古老爺子雖然沒法開口,卻自有他與人交流的一套,雷振将情況如實講完沒多久,就聽見了聽筒裏傳來叩叩的兩聲,手機就被挂斷了。

古老爺子這是應承了。

雷振收了線,面向心急火燎的衆人點頭安撫道:“山莊裏的村民們馬上過來。”

雷振說了馬上,果然沒用去多久,撐着油紙傘,身着布衣雨鞋的古老爺子就帶着一幫山民和細犬,呼啦啦潮水似的湧進了別墅。

示意村民們待在外面廊上,古老爺子陰沉着張臉,一個人進了第二進院落的花廳。一見他,原本坐立不安的鐘二他們都站起身,将充滿希望的目光投向了老人。

靜靜聽雷振把詳細情況說了,古老爺子特意看了一眼衆人,又讓外頭把獵犬牽進來,雖然天公不作美,在雨水沖刷下,這些細犬的嗅覺也許幫不上什麽忙,也總歸要試一試。

拿着周貝貝平日穿戴的衣物給每一只狗嗅了嗅,又把外面來幫忙找人的山民和鐘雲清他們分成幾組,所有人開始冒着雨,分批分頭展開了搜尋。

由于整座美人指峰林深山高,衆人約好先從附近開始向外輻射,進行地毯式搜索,兩小時回來通報一次,整個人已經六神無主的鄭璐被留在別墅裏,以便萬一有了發現,也能及時支會到其他組的人。

一個上午眨眼飛快過去,派出去的幾組人都先後回來幾次,結果無一例外,都毫無所獲。老天爺倒像察覺到了衆人的心急如焚,雨勢漸漸收小,遠處黛青色的群山之中,一陣陣電光和悶雷聲仍在隐隐約約傳來。

雖然穿着雨衣,可鐘雲清和其他人一樣,身上早就濕透了。山間氣溫本來就涼,一場冷雨再澆下來,加上從早上開始就空着肚子,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可沒人發聲抱怨,由古老爺子帶着,雷振鐘雲清他們一組人找了一上午,心越來越沉。

特別當鐘雲清拄着樹枝,沿着濕滑的山道返回,推開門,看到依舊失魂落魄的鄭璐時,原來還期待能得到什麽消息的他,一顆心瞬間跌到了谷底。

“小鐘,其他人呢?還是沒找到貝貝的下落嗎?”一見鐘雲清的臉色,鄭璐也像是明白了什麽,眼圈又紅了。

“嗯,我回來看看有什麽進展,雷振他們還在西邊的竹林那塊找。”鐘二聲音沙啞,低低應了一聲,總是笑臉迎人的他這時表情沮喪。幾個小時一刻不停邊找邊喊,他的嗓子已經整個啞了,盡管不抱希望,他還是問:“鄭姐,其他隊伍也沒消息嗎?”

鄭璐沉默着點點頭,兩個人相顧無言。

鐘雲清這一刻身體冷心冷,整個人冷得發抖,他從來沒這麽後悔過,說要帶周貝貝一起來這裏的人就是他,要是小妮子出個什麽好歹,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和她家裏人交待。

突然,仿佛崩潰一樣,一直強忍着不出聲的鄭璐嗚嗚痛哭起來,“都怪我,要是我不吃那顆安眠藥就好了,也不會睡得那麽沉,連她出去了都不知道!貝貝和我明明都約好了,下次我們要再來,把這次沒來得及拍照留念的鷹愁澗赤水溪都逛一遍的,這個傻丫頭,到底跑哪裏去了呀……”

鄭璐在哭訴中無意透露出的丁點信息,卻讓原本快要絕望的鐘雲清精神為之一振,他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浮木,連忙出聲追問,而方寸大亂的鄭璐也像被點醒了一樣,驚呼道:“這個傻姑娘,她不會一個人跑去了那種地方吧?她怎麽那麽傻啊!”

聽到她這麽說,鐘雲清心裏更急了,他轉身就要出門,哭哭啼啼的鄭璐卻喊住他,她擦幹眼淚,拿過準備在一邊的雨衣膠鞋換上,以不容人拒絕的強硬語氣道:“我跟你一起去!”

多耽誤一秒,找到人的希望就越少一分,鐘雲清見鄭璐态度堅決,也不再拖拖拉拉。兩人留了張字條在廳裏,尋人心切的鐘二就迫不及待地大步跨出了門檻。因此他當然沒有看到,身後鄭璐眼裏一閃而過的算計,以及她快速将留言的便簽攥進手裏揉成一團的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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