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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美人指峰上,鷹愁澗一地因為地勢險要,左右兩面數百米高的山壁就像被巨人從中間直直劈開,夾着峽谷底部一條細長的水澗,素來又有鬼門關之稱。路人要通過這裏,除了走峽谷上方一條最寬處僅能供兩人并行的山道外別無他途。
由于這裏距雷振的山間別墅已經很遠,按地勢上來講又是在山中段,其他人都還在山上搜尋,暫時沒人往下走。天上雨雖然停了,山道卻又濕又滑,鐘雲清和鄭璐拄着樹枝當支撐柺棍,扶着山壁邊走邊喊周貝貝的名字,可除了峽谷裏空蕩的回音外,沒有任何回應。
“怎麽辦?”鄭璐聲音發急,看樣子已經完全沒了主意。
“我們再往前,過吊橋去下游看看。”回過頭,鐘二啞着嗓子回道。他心裏也急,可面對眼看又快崩潰的鄭璐,只能強自鎮定。
向前遠眺,濃綠的樹叢掩映下,一座懸索橋淩空架在左右深峽之間。吊橋再往前,就是鷹愁澗下游終點——一條垂直落差近百米的瀑布。而瀑布之下,就是地勢較為平緩的赤水溪了。
走在晃晃悠悠的木板懸索橋上,腳下的鷹愁澗因為連場的大雨,水位暴漲,流勢湍急,正發出轟隆隆咆哮的聲音。鐘雲清還好,他身後的鄭璐卻吓得腿軟,抓着一邊的吊繩幾乎要走不動路。
鐘二只能扶着她,兩個人快要走過吊橋時,鐘二被鄭璐緊緊抓着的手臂就像被什麽蟄了一下,他看着剛才還一臉慘白的女人松開他,往後退了一步,再看看還紮在他手臂上的注射針頭,神色有些迷惘,心底又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麽。
“你……”藥劑起效很快,鐘二眼前開始模糊,連出口的聲音都像蚊子哼似的。
“你、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是他們逼我的……!”看到鐘雲清抓着橋索遲遲不肯倒下去,鄭璐突然發瘋一樣又哭又笑,搖頭擺手嘴裏含糊其辭,翻來覆去說着什麽我是被逼的。
“你把……你把貝貝……貝貝她藏哪兒了?”鐘二氣喘籲籲,用力甩了甩頭試圖保持清醒,姓鄭的這個瘋女人,不知道給他打的什麽藥,他連舌頭都麻了,喘不過氣來。
接觸到鐘雲清刀子一樣淩厲的目光,鄭璐臉色越發猙獰,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像看怪物一樣盯着鐘雲清,從她喉嚨深處發出喝喝的喘氣聲,不停喃喃道:“為什麽不死……你為什麽還不死?你去死吧——!!”
努力眯起眼,眼前其實白茫茫一片,鐘二什麽都看不清。
幸好聽覺沒有受到影響,當模糊的視野裏看見一道人影雙手高舉着什麽東西,朝他撲過來時,耳邊帶起破風聲,手腳都麻痹的鐘雲清下意識側身,因為藥劑身體反應遲鈍,手臂還是被紮了一下,不同于剛才,猛烈尖銳的疼痛讓鐘二皺起眉頭,坑爹呢這是?好好的出游在最後竟然演變成兇殺片現場,這瘋女人她還随身帶着刀!
不過多虧這股劇痛,讓腎上腺素激增,鐘雲清渾渾噩噩仿佛飄在雲端的意識有了一瞬間的清醒,背靠着橋索,鐘二伸出手,用力推開了那個瘋瘋癫癫尖叫着還想往他身上紮刀子的鄭璐。
手掌被尖利的刀鋒劃出一道血口子,鄭璐手裏的兇器也順勢被鐘二拍飛出去,刀子劃出一條抛物線,向下掉進了深幽奔騰的鷹愁澗。
用盡全身力氣的鐘雲清一下脫力坐倒,又冷又餓,加上失血和藥物的影響,當陷入癫狂狀态、已經徹底殺紅了眼的鄭璐,再一次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撲倒在吊橋橋面上時,鐘二連動一動手指,推開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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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缺氧,肺部像要爆炸一樣,鐘二的眼前越來越模糊,他快要死了嗎?這麽稀裏糊塗憋屈的死了?他還沒看到他們的新專輯上市,他還沒攢夠錢,娶雷振過門呢!
生死關頭,大概産生了幻聽,鐘二隐隐約約中,似乎聽到了遠處有狗吠和人聲傳來。強烈的求生意志讓鐘雲清伸出手,想掰開鄭璐掐着他脖子的手,可騎在他身上的那個個頭不高的女人,也不知道是真的瘋了還是怎麽回事,一身怪力,手掌就像兩只鐵鉗一樣紋絲不動。鐘雲清用出了吃奶的力氣,顧不得手上的刀傷,轉而猛拍着吊橋的木板。
感謝老天爺,發瘋的鄭璐這時也受刺激了一樣,嘴裏連連發出‘啊啊啊’的尖聲怪叫,聲音大到足夠引起注意了。不過鐘二沒來得及顧上高興,他就發現鄭璐在往外推他,看樣子顯然是想把他推下橋去。
開什麽玩笑!他又不是什麽武林大俠,随便掉個懸崖都能撿到絕世秘籍,從橋上掉進下面水勢湍急的鷹愁澗,那絕對是沒命了!
鐘雲清想不通他哪裏惹到了鄭璐,才讓她這樣招招下死手,不過現在考慮這些也根本沒用了,他大半個身體已經被推出橋外,只剩兩根手指還緊緊勾着一段吊橋繩索,情勢岌岌可危。
之後的事,鐘二記得不太清楚了,身下的橋面仿佛波濤劇烈起伏,他好像聽到雷振野獸一樣的怒吼聲,然後他身上的鄭璐發出了慘叫,心裏一松,意識就不斷下墜,下墜,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
一把抓住鐘雲清差點滑出吊橋外的身體,雷振有那麽一瞬間吓得心髒都快停跳了。
橋面上到處塗滿了觸目驚心的血跡,稍後趕到的玉米等人看得臉色刷白,想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們又怒火滿熾,視線紛紛盯向被雷振一腳踢開的鄭璐。而此時頭發淩亂,眼神渙散,坐在一邊吃吃怪笑的鄭璐,哪裏還有一點平時的和善可親!
一場陰謀綁架,她自導自演,表演得分外逼真。幾乎差一點,所有人就都被她騙過去了。
如果不是找了一上午毫無所獲,讓心裏有了懷疑的古老爺子打着手勢,‘告訴’雷振他們——進門時他就聞到鄭璐身上有外頭山雨的氣味,又‘問’衆人她是不是更早之前出去過。原本被蒙在鼓裏的一行人,聯系這次避暑之行一開始的種種巧合,以及周貝貝離奇失蹤後,鄭璐解釋她失眠又早起洗澡的說辭,終究起了疑心。
加上鐘雲清遲遲沒回來跟他們會合,一群人急忙趕回山間別墅,在房間裏照看毛毛的一位莊子裏的大嬸告訴他們,好像從窗口瞥見兩個人一起出去了,不過因為當時山民們為了找人進進出出的,那位大嬸也沒太在意。
鄭璐的嫌疑越來越大。如果真的是她,周貝貝雖說是姑娘家,到底也還是成年人,鄭璐她一個女人,要把另一個成人隐藏起來,還要在被別墅裏的其他人發現之前及時趕回來僞裝,肯定不會走太遠。
在外頭山上樹林裏滿世界找了半天,玉米他們卻沒想過人可能根本就沒出院牆。最後,把別墅四周所有能藏人的地方仔仔細細搜了一圈,衆人很快在第一進院子的池塘盡頭,緊靠山壁的瀑布後面一個隐蔽的山洞裏,找到了昏迷不醒,身上穿着睡衣,被綁住手腳塞住嘴的周貝貝。
謝天謝地,那時候雨也已經停了,雷振和古老爺子帶着衆人,在細犬的引路下,又馬不停蹄追蹤到了鷹愁澗。
沒人知道在他們發覺事情不對,一路趕來的這段時間裏,鐘雲清究竟掙紮了多久。現在他躺在雷振懷裏已經失去知覺,扯開他身上的雨衣,等雷振發現鐘二穿在底下的衣服一大半都被血染紅了時,暴怒幾乎讓他的眼睛都燒紅了。
把人小心放平,雷振半跪着,擡高了鐘雲清受傷的手臂。一邊的趙領隊和玉米他們七手八腳,也上前幫忙緊急壓迫止血。可明明沒有刺中要害的傷口,卻怎麽也止不住血。
“為什麽還止不了血?”雷振聲音繃得像幾乎快要斷裂的弓弦。
“呵呵呵……沒用的,他死了……死定了……”吊橋另一邊,已經被古老爺子和兩個山民制服看住的鄭璐,陰測測的視線緊盯着人事不省的鐘雲清,嘴裏發出了古怪的笑聲。
啪啪兩下響亮的耳光在整個峽谷上空回蕩,小龍蝦白着一張臉,嘴角微抿露出一邊的酒窩,他氣得渾身直哆嗦,看到鄭璐不可置信的目光時,才一字一句說道:“這一巴掌是為卿卿,剩下的那一巴掌,是替貝貝打的。你做了壞的事,我們沒有對不起你!”
鄭璐捧着臉低着頭,安靜了一會兒,緊接着,卻又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似哭似笑的詭異笑聲,“我也沒對不起誰,呵呵……是他們逼我的,你們每一個每一個都在逼我!呵呵呵……”
沒有人再願意搭理她。
古老爺子上前幾步,彎腰撿起卡在木板與繩索之間的那截針筒,湊近鼻尖聞了聞,他陰沉的臉色也變了。
他步履矯捷,徑直跨過像攤爛泥一樣軟倒在地的鄭璐,伸手推開束手無策的玉米等人,湊近鐘雲清,翻了翻他的眼皮,食指又沾了一點血跡,此刻從鐘二手上傷口流出的血已經不那麽鮮紅了,反而呈某種粉紅色。古老爺子同樣把沾血的食指湊近鼻尖嗅了嗅,最後搭上了鐘雲清的手腕,又快又急的脈搏,似乎都坐實了老人的猜測。
是毒。
原本對古老爺子抱有一線希望的雷振他們,看到讀懂他的嘴型時,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沉到了底。
雷振捏着手裏那支針筒,僅剩的一點理智讓他克制着,沒有把針筒捏碎了。
琥珀色的眼珠如同結冰的利刃射向癱坐在地的鄭璐,雷振他逐字逐句,像要把鄭璐生生嚼碎了一樣問:“你、給、他打了什麽?你他媽的究竟給他打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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